过了两天, 易昊军回国了。他关心江飞白的直播间,约了黄一衍到茶室聊天。他越来越喜欢与现代切割, 偏爱复古怀旧。可他的工作又充满了商业的铜臭味。
黄一衍只能理解成, 或许人到了年纪,会更迫切地收集中老年的喜好。
易昊军问:“直播间为什么关了?”
“遇到了些事。”黄一衍言简意赅。
易昊军猜到了什么,笑了笑, “你既然决定走这一条路,就要做好面对网络声音的准备。”
“我明白。”直播间重开的那天,贪图色相的走了。那位脑残粉却依然活跃, 刷屏、打赏,疯了一样。看着那些巨额礼物,她只剩无语。金山银山也不是这样败的。
“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继续炒作。”她和宁火还没离婚。每走一步,她都要仔细计算他的得失,绊手绊脚的。
“嗯。”易昊军低眼看着茶杯,“小金有没有消息?”
“没有。”黄一衍摇头。
易昊军清酌一口茶,抬头仔细看着黄一衍, “炒作是没问题,但是热度不持久。摇滚乐的受众本来就少, 吉他手的名气都是依赖乐队的价值。没有了小金, 你一个人闯荡,不容易的。”
“是的。”话说得直白, 却是事实。除非自弹自唱, 否则吉他手无法出圈。
“如果你能联系上小金,可以让她出面。”易昊军轻轻呼出一口气, 声音又轻又低,“也请你转告她,我再也不会逼她了。”这话在黄一衍面前说,是委屈了气势凌人的易老板。
黄一衍不卑不亢,“易先生,我真的不知道小金在哪。”
易昊军笑了下。
金灿灿是在一个叫西井镇的乡里失踪的。金黄组合曾经的成员之一蓝焰,就在西井镇。但是蓝焰不愿说,谁也撬不开他的嘴,何况他有横馆当靠山。
易昊军觉得,蓝焰和黄一衍知道些什么,却又不讲。这想法让易昊军胸怀闷气。
“易先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黄一衍喝了一杯茶,起身,“下一步计划待定,现在时机未妥。”
“好。”易昊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黄一衍的处境没有艰难到能引金灿灿现身。
他深沉的目光投向她的背影,轻轻敲打茶杯,思索着什么——
江飞白的直播间又开了,依旧不穿短裙。
她继续买了热搜。
现阶段,除了积攒人气,黄一衍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否则就是给宁火埋下隐患。
当初以为能够顺利离婚,谁知冒出一个冷静期。她只得拖延自己维权的计划。幸好冷静期只剩十天了。顺利度过,她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残酷的现实并没有给黄一衍缓冲的时间,三天后,她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时无需她花钱刷热搜,有别人替她买了。
“江飞白抄袭蔡辛秋”的话题冲到了前十,这下可真的压住了瞿华晖。
事情发酵几个小时了,黄一衍才知道。同时她发现,她在日日车录制的那首歌被放上了音乐平台,打出的还是“原创”字样。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仍困惑什么。但肯定的是,易昊军这枚棋子叛变了。
深呼吸过后,黄一衍在日历上数日子。
再过七天,她就能和宁火离婚。
但是,一切都乱了。再看娱博的舆论方向,她没做好准备,就被卷进了风暴里。
好你个易昊军。
这时的黄一衍仍然是淡定的,她以为这是一场抄袭的扒皮。扒抄袭的多去了,不痛不痒。江飞白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娱博没有认证。电话号码被扒,大不了她再换。
但是,到了第二天,蔡辛秋的大站下场,事情就不对劲了。
@不减肥啾啾就不减肥:恕我直言,这个女人的水平不行。她握吉他的姿势,明显是个新手。抄也抄得不伦不类。同样的旋律,啾啾弹唱惊艳,而这人毫无技巧。(31890赞)
@山下一颗啾啾弹:我学过吉他,我来说!她和我刚学三天的感觉一样,但我还知道丢脸,只弹给自己听,她真是恬不知耻,还抄啾啾的曲子,恶心!(24675赞)
@巫师不相信男人:她是酒吧驻唱。我以前喜欢她的组合,但那是因为主唱好。没有了主唱,她就不行了,流于浮华,喜欢炫技。(19041赞)
@美人胚胚胚胚子:我有朋友在她驻唱的酒吧,这个组合吧,出道即巅峰,马上就过气。对外说解散,真正原因是被酒吧给赶出去的。(18906赞)
江飞白从未露脸,对方竟然能迅速地联系起金黄组合?
网络暴力的流程,清晰明了。
黄一衍第一时间给黄父打电话。
她简单叙述了事情,再普及了人肉搜索的知识。“爸,我不知道对方掌握我多少信息,假如有人骚扰到我们家,麻烦你顶住了。”
黄父没想到,女儿离家了仍有后患。“我问你,你有没有信心在将来澄清天下?”
“有,不过,黑名要传比较长的一段时间。”
“我信你。”黄父倒也爽快。反正从小到大给孩子擦了无数次屁股,也不在乎多擦这一回。“这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我委屈一下了。”
“好。”父女之间不言谢。
“谁敢对我指指点点,我就怼死他。我们黄氏毒舌,家传几代,还怕别人的嘴皮子?”黄父斗志昂扬,“记住了,只要对得起良心。世界背对你的时候,你也背对世界,眼不见为净。”
黄一衍应了声,再问:“大姐私奔去哪儿了?”
“忘了,前天给你妈打了电话,反正一个没听过的地方。”黄父琢磨一下,又说:“谁要是能人肉到她,我还省了寻人启事。”
“小弟呢?”问完这一句,黄一衍知道自己多虑了。
果然,黄父恨不得立刻把小儿子推入火坑,“哦,他啊,皮糙,被骂没什么关系。你不如电话号码换成他的,让他替你挨骂。”
“我的事自己解决。”挂了电话,黄一衍的牵挂剩下了宁火。
她没有告诉别人丈夫叫宁火。邬山镇的邻居们只知道她老公很帅,人面印象不深。
宁火根基未牢,要是被扒出和她的关系,他的星途将毁于一旦——
又是星期四。
明天是宁火的拍摄日。
网拍结束,海客跟着宁火回来s市,已是晚上十一点多。
海客又当经纪,又当助理,还给姜迎夏拖行李箱,累到想死。“不行了,我垮了。我要推掉你之后的拍摄工作。你要是顺利出道了,也不赚这些小钱了。”
“嗯。”比起身体的疲惫,宁火心情更燥。本想今天去自家老婆的床上搞,谁知忙得抽不出时间。
又是一个星期没见了。再这么晃悠,冷静期马上就结束了。
回程的车上,宁火闭目养神。
海客无时无刻都惦记着娱乐八卦,刷起了娱博。其实他主要是看宁火的话题。听别人称赞宁火,海客自己像吃了蜜一样。这是他一手挖掘的新星,成就感十足。
也正是海客才能发现江飞白的信息。他脱口而出:“这个江飞白厉害啊,两个热搜。”
假寐的宁火睁开了眼睛,“什么?”
副驾驶位的姜迎夏看过来一眼。
海客想自抽耳光。他居然忘了,江飞白对宁火有特殊的意义。他模糊地说:“没什么,红了。直播间嘛,上次也上了热搜榜。”
晚了,挽不回局势。
宁火登陆了娱博。他新注册的号,信息都是999+,他懒得看,直接进了热搜。
江飞白的两个热搜,她自己买的那个掉到了三十之外,另一个则压在前面。
宁火瞬间变了脸色。“司机,停车。”
姜迎夏回头看他,她眼里宛若见到铁树开花一样惊讶。她也赶紧刷热搜。
海客按住了额头,叹声问:“你要去哪?”
宁火答:“朋友有事。”
“什么事?”海客知道,自己迟早要被气死。
宁火不说,待车子停下,他下车,“我走了。”
海客连忙拉住了宁火的手,“兄弟,有事能不能录了节目再说?明天我们五点就要走了,现在十一点半。距离出发只剩五个半小时,你要睡觉,保持良好的身心状态,是不是?”
“我有事,必须去。”宁火甩开了海客的手。
“完了,完了。”海客一掌盖住自己的眼睛。
姜迎夏问:“海哥,江飞白是谁啊?”
“一个网红主播,专门露大腿的。”
她眨眨眼,“宁火认识?”
“是兄弟。”海客给宁火打电话。宁火还没接,海客又和姜迎夏补了一句,“他说的。”
电话通了,海客给宁火提醒:“记得明天准时到。”——
当门铃响的那一刻,黄一衍似乎有预感知道他是谁。旧式木门没有猫眼,她站在门后,低声问:“谁?”
“我。”
她听着,宁火的声音如同黑夜一样沉重。重量倾斜向她,她有些闷。“很晚了,我睡了。”
“你不开门我就撞了。”他敲敲门板。
“……”
“我可不怕打扰邻居。”
黄一衍握着门把,仔细思考一个问题,究竟如何宁火才会放过她。答案其实她知道,早知道的。
她打开门。
宁火迅速地进来,一把拥她入怀,“热搜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易昊军猜得到,她录制那首歌就是为了走这一步险棋。但是,他将时间提前了,让她措手不及。
宁火拂开了黄一衍的头发,“你不是找了金灿灿的朋友吗?”
“这次是意外。”
他亲了她一口,“老婆,别怕。我给你处理。”
她推开他,冷着脸说:“我的事,我自己来。”
他又拉住她,好声好气地哄道:“你是我老婆,我肯定站你这边。”
她却像看陌生人一样,抬头说:“我问了民政局,你把证件给我,我可以找人代办离婚。”
宁火的表情瞬间冻结。他向后退了几步,生怕自己忍不住扁她一顿。“老婆转移话题的功力渐长。”
“我们真的要离了。”黄一衍绷着脸,不敢有丝毫放松。
“你有完没完?”宁火憋足了气才没爆脏话,一个字一个字窜过牙齿。
“离婚我一直都是认真的。”
宁火心火直烧,可又打不得,于是上前狠狠地封住她的嘴巴。
他大腿紧紧钳住她。她挣扎不动,只能用力地推他,并且咬紧牙关。
他一把抓住她细瘦的双腕,抬高过她的头顶,按在了墙上。他啃噬的狠劲像是要把她的唇瓣给扯下来。
黄一衍疼得一喘。
他的舌头就钻了进去。
这一双男女交缠过无数次,无论哪一方想玩捉迷藏,另一方都能追过去。她躲不过,牙根被他舔得直打颤。紧绷的火花此刻转变成低哑的喘息。她呼吸缓慢,喉间发出轻吟。
宁火离开她的唇,要去亲她的眼睛,却又见她眼里的严寒。如冰,亦如柴,浇熄他的燥火,燃起另一团怒火。他掐住她的下巴,“我忍够你了。”
“这一年,我也够了。”
“我要什么女人没有。伺候你,我跟孙子一样,言听计从。”两人鼻尖对鼻尖,宁火低问:“我对你不好吗?哪里比不上你的前男友?”
“他有才华。”是吧,她一直都知道如何赶跑大狗,只是以前舍不得。
宁火彻底冷静了下来。像是火光窜进了黑洞,只见漆黑,却不知温度是否仍然炙热。
“哦,才华?”宁火松开了她的手,“他凭才华艹粉,我凭脸就不可以吗?”
黄一衍瞳孔有瞬间的放大,脸上没有动。
宁火冷笑地拍她的脸,“你也可以等,兴许他艹够了粉,又吃回头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