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奴婢有一事不明。”困惑了多日,赶上今儿主子心情还算不坏,宝怜趁为主子推拿的工夫,小心翼翼地问道。
“讲。”慎太后自持一把玉骨圆扇轻摇微风,闭眸享受着肩头拿捏的舒适,道。
“您为何未在给明亲王爷的信中提及先帝遗诏?王爷若是晓得贤妃手里握有那样物什,才会星夜赶回天都救驾不是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呐。”慎太后叹了一声,“允执若是晓得薄光有先帝遗诏,只怕乱了心智,不能从容地审时度势,失去了运筹帷幄的清醒。”
“王爷会么?”
“我们搜寻多年,始终未将那份遗诏搜到,他一旦听闻,哪还按捺得住?如今的情势,是那个薄家**精心布局多年的演变,倘若不能一击即中,我们母子只怕失去最后的反击机会。”
“可是,您不说遗诏,王爷许就感知不到局势的危重……”
“单是皇帝昏迷便够了。。当薄家的人连皇帝也敢挟持,允执足以意识到事情发展到了如何迫切的境地。他手中有十万雄兵,到时只须在城前扎营,薄家那几个女儿便不敢轻举妄动。她们若敢在那时拿出先帝遗诏,诸老臣必定请出哀家甄别真伪,哀家便会让那道遗诏成为她们的催命符。”
“太后是说,如您对齐王妃说的那般?”
慎太后傲然一笑:“那道遗诏真也罢,假也罢,哀家认定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是薄家姐妹为了动摇大燕根基设计出来的恶果,是那三个人为了继承其父的祸心杜撰出的伪物。如若她们用得是齐道统的字迹,哀家更将使她们弄巧成拙。她们忘了,哀家届时可使齐道统公开作证,证明他从未写过那样东西,不管他有没有写,他的嘴里只会说出哀家想听的。”
宝怜宽慰一笑:“但愿明亲王妃会将您的话如实带到齐大人跟前。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
慎太后目芒陡锐:“她必须带到。她如果想保住她的母家,想保住允执,必须把齐道统的口径统一。”
“太后,尚仪绯冉在外求见。”伍福全声嗓透入。
慎太后眉峰一掀:“她?不是一直避着哀家么?这会儿居然来了?”
宝怜蹙眉:“太后,还是不见她罢。如今想来她一直效忠的主子只有薄光,却在太后面前打了恁久的花枪,如今暂且治不了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慎太后摆了摆圆扇,怡然笑道:“哀家偏想见见她,听听她准备和哀家说些什么。宣她进来。”
绯冉进殿,常礼参见。
“怎么,这会儿有了硬气的主子撑腰,见哀家连跪也不跪了么?”慎太后淡淡道。
“并不是。”绯冉笑语嫣然,“微臣是奉皇后之命,向太后禀报明日侍疾的人选。。皇后认为,命妇轮流侍疾有扰太后清养,特地打宫中嫔妃选了一位才德兼备的娘娘专奉太后榻前。”
“哦?”连佯表忠心的虚话也不说了,倒是利落。“不知选了哪位嫔妃?”
“魏昭仪性情柔淑,是最适宜的人选。”
慎太后颇是意外,讶道:“听说近来连嫔妃带宫人,你们送了许多人出宫,想来那些应是魏氏遗留的人脉,为何独独留下了这位魏昭仪?”
“禀太后,应当是魏昭仪冰雪聪明,晓得如何保全自己和家人。”
慎太后唇勾嘲讽:“她的父亲是魏藉的亲弟,是无可置疑的同党,你们却饶过了他?”
绯冉恭声:“微臣不过是一个替主子跑腿的小人物,不晓得太多,若太后实在纳闷,不妨直接诘问魏昭仪。”
好强硬的口声。女生文学第一时间更新慎太后冷笑:“你可想过你一心跟着薄光,会为自己招来怎样的灭顶之灾么?”
绯冉覆下眸睑蓦地抬起,淡道:“微臣求仁得仁,任何后果皆可承受。”
“仁?”慎太后不屑,“你跟着乱臣贼子,哪里是‘仁’?哀家劝你……”
“微臣劝太后还是省些力气罢,毕竟,您前些日子为了有法子见着明王妃,喝了许多不必要的苦药,是药三分毒,还须安心静养。”
“薄光晓得我见……”慎太后一惊,迅即起身,疾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你们……你们可是设计了什么恶毒的诡计陷害允执?”
“太后有得是时间慢慢想,微臣告退。”绯冉径自启步。
“大胆奴才,给哀家回来……伍福全,拦住她!伍福全——”
太后娘娘疾喝声过,回答得是伍福全无可奈何的支吾声。。两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小太监一左一右扶住这位伍公公,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是半点也动弹不得。
绯冉目不斜视地远去,惟在与踏进院门的魏昭仪擦身而过弯了弯膝。
“太后娘娘,臣妾奉皇后之命,即日起长住康宁殿,侍奉太后榻前。”魏昭仪优雅见礼,身后宫人各抱寝具衣饰,跪倒一片。
慎太后恍然明白:自己的自由到今日结束,从此后,是真真正正地陷落薄家**的牢笼中了。
可是,那个毒女为何明知自己佯病,还任由齐悦的自由进出?她到底……到底在这座天都城内为允执设计了什么陷阱?
允执,允执,母后从此无法助你,你还须步步当心,莫中了毒女的算计,莫让大燕失去最后的希望……
慎太后祷告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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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二十余日,累死三匹好马,甚至搭上一名随从的性命,白果终于到了风高沙多的西北边疆。西北大营扎在西北最大的都城萨哈城外,不必多加曲折,她以自己的明亲王孺人金牒顺利见到了寤寐思服、魂牵梦系的丈夫。
只是,这不是在明亲王府,明亲王更非一位缱绻体贴的夫君,她无法尽情表述相思,甚至为了消融丈夫面上那冷硬的冰意,她不得不尽速奉上太后的书信,表明自己此来身兼重任,绝非任性妄为。
胥允执怔了怔,接信后先扫了眼封口处的封泥,其上签有书信书成的时日,眉心起褶:“太后的信是在一月前写成,你在路上耽搁了恁久么?”
“臣妾不识路,那个懂得看舆图的随从中间还得病死了,我……”白果不胜委屈,泫然欲泣。
胥允执颔首:“你去好生梳洗歇息,。”
“……是,臣妾先下去了。”白果转身后,忍不住回眸,但见丈夫的目光已经放回手中信笺,毫无久别重逢的惦念。可她千里迢迢,竟是连一句温柔的问候也得不到么?
“慢着!”男人突发一声急喝。
白果已抵大帐门沿的足尖倏然一顿,旋过身来:“王爷?”
“太后在信中所说的,你知道几分?”他问。
白果剧颤。
明亲王容颜阴沉,沉浸沙场数月,日日与血腥与死亡为伴,周身上下尽现肃杀之气,坐在逆光的帅案后,恍如阴界阎罗,令她不寒而栗。
“你既然来送这封信,应该晓得太后向本王说些什么罢?”面对发愣的妻子,他再问。
“臣妾知道的。”她嘤嘤道。
胥允执扬眉:“你动身时,天都城内的局势当真尽归薄光所控?连司晗也为其所用?”
“太后说……”
“本王不是问太后说了什么,。”
白果心头一跳:“王爷在怀疑太后说得不是实情?您到了这时,还想为薄光说话?”
“本王何必为她说话?”他语透森冷,“本王是想了解天都的局势已恶化到怎样境地,以便做出精准判断,拟定下一步应对策略。你纵然不懂这些,也该明白医者对症下药方得痊愈的道理。”
白果面色窒白,咬唇道:“臣妾来的时候,只知太后已经不得自由。臣妾为了防备王府也被监控,特地向茯苓山庄赶了一天的路,第二日天未亮时才改路西北。”
胥允执拧眉思索半晌,问:“太后不得自由,你们是如何获得消息?”
“太后称病,命妇轮流侍疾,太后将消息传给王妃。”
“……。”他声色微缓。
白果这次走得颇快。因为重逢的喜悦一旦退去,长途的疲倦席卷而来,她全身酸痛,双足凝重,迫不及待想要温暖的热水与干净的衣裳。
“林亮。”胥允执沉唤。
“属下在。”林亮打帐外应声而入。
他将手中信递出:“仔细看完它,告诉本王你在想什么。”
林亮应是,揽信细阅,随后……愕不能语。
“本王一向知道她胆大包天,没想到她敢做到那等地步。”他眯眸,“毒害皇上,软禁太后,如此滔天大罪,你认为为何朝中没有一人警觉?那些素日城滔滔不绝的御史,那些一日两请平安脉的太医,为何没有一人发声?”
林亮晓得主子此话不是为了向自己求证答案,双手将信放回案上,嚅嚅道:“属下想不出来。”
“因为她不是第一天精通医术,也不是第一天得以接近皇上,她用数载的时日,使朝中相信她安于现状,忠诚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