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若木鸡。
薄光望着面前这个人,想到那四个字,“噗哧”一笑。
“你……”
“哼。”她高踞马背,秀颚傲扬,“我如何?”
“你……小光?”云州城北的驻营内,戎装裹身、全身上下犹沾有昨夜一场遭遇战的硝烟气息的小司大人,以为自己此刻尚是回营倒地便睡的梦中延续。
她气势凌人:“正是本大人。本大人奉旨监军,司大人还不速速上前见礼?”
“监军?还奉旨?”司晗瞪了她半晌,忽尔一声大吼,“你在做什么?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
自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疾言厉色。薄光气得回吼:“你能来,我什么不能来?”
司晗恼极:“你真是胡闹……”
“大人。”司晋悄步蹭了过去,低嗓道,“这是在外面,有话还是到帐内去说如何?”
大庭广众,人多眼杂,的确不是个适宜表现真性情的地方。司晗这才醒过神来,传命:“来人,监军大人远道而来,路途劳顿,吩咐灶间添柴加火,做一桌上等膳食出来,为监军大人接风洗尘。监军大人,末将方才失仪,万望海涵,请进帐歇意。”
小司大人,果然是个大人呢,薄光撇了撇嘴儿,昂首挺胸迈进大帐。
司晗趋步紧随其后:“小光……”
“司哥哥!”帐帘落下,薄光回身反扑,抱住他腰际,嘟嘴埋怨,“司哥哥刚刚好凶……”
唉。司晗暗叹,双臂平伸了数秒后,终还是抗拒不了心中的渴望,落臂将她环住,道:“你太任性了,为什么不能安分呆在天都?”
“因为你不在天都啊。”
“你呀。”明明知道不该,但看着这个小女子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复苏了过往的小任性,小刁蛮,不能说没有窃喜。司晗揽着她走进大帐内侧,将之按在铺了毡毯的交椅上,倒了杯热茶递来,“你长途奔波,怎脸上没有什么风尘之色,倒像是好生梳洗过的一般?”
“这个啊……”因为昨夜用苗寨大小姐以花粉玉露调制成的浴膏脂粉好生滋养了一番呢。“这个稍后再说,小光先来看看司哥哥的脉相。”
司晗稍作迟疑,深知拗不过她,把手乖乖递了上去。
薄光搭上三指,瞑目沉心,半刻钟后启眸,喜道:“还好还好,没有恶化,甚至比一个月前略见硬朗,是因为云州的风水好么?”
司晗屈指弹她额头,道:“你的哥哥委托来的那位江湖医圣名不虚传,这些时日板着一着没有表情的脸逼我喝了不少的苦药。”
薄光恍然:“哥哥果然把人唤来了呀?”
“嘘。”小司大人紧张非常,“那个‘唤’字若是被那位怪医听到,你的哥哥怕是要吃点苦头呢。”
“咦?”薄光圆瞳滴转,“司哥哥很怕那位医圣先生?”
“先生?”司晗一怔,“薄天告诉你那人是位先生?”
“不是先生?不是先生难道还是……”薄光倏地跳起,“是女子?那个笨蛋哥哥竟将一女子派到司哥哥身边?”
司晗啼笑皆非,把人按回椅座,自己坐在她膝前的毡毯上,道:“她是男是女,和司哥哥没有干系,和你那个笨蛋哥哥干系便大了。”
“啊?”薄光一呆。
“不明白?”
“明白一点……”她呆呆喃语,“只是,我还以为自家那个笨蛋哥哥纵使天性风流,顶多与那些不喜拘束的潇洒侠女**暧昧,如今竟然敢去荼毒本大人的同业,简直没节操到极点,小光鄙视他的等级需要从新调整。”
司晗眉目间颇有几分兴灾乐祸的趣味,乐孜孜道:“依我看,情形倒是恰巧相反。你那位天性风流的哥哥在这位医圣这这定然是碰了不少的钉子,最初还叫对方为‘怪医’,如今却是一口一个‘医圣’。据这十几日的相处下来看,他在人家跟前陪着小心,摇着尾巴,对方未必买账。”
因为高头大马的哥哥对一个女人陪小心摇尾巴的风景太过难以想象,薄光仍然存疑:“可她还是因为哥哥的请托千里迢迢地来此为你医病了不是?”
“对方更感兴趣的应该是我的病症罢。本来这位怪医从不医为官者,因薄天以救命之恩相挟拿我的脉案向她求药,反而引发了她的兴致,越是医术没高超的医者,对于疑难杂症越是想一试身手不是么?”
薄光颇有同感,笑道:“听司哥哥这么说,小光很想见见这位怪医或者医圣呢。”
“两日前,她撇下一句去拜访故人便离开军营,至今未归。怪异得是,她将我的随身副将收拢得甚是服帖,每到用药时候,那副将必定现身催促,恁是辛勤不怠。”
“啊……”越发想见上一见了。
“你既然来到此处,当有机会见面的。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来到此处?皇上那边如何肯放人?你怎舍得浏儿?太后那边可曾……”
“停住,停住。”她一手捣住他的双唇,笑靥如花,“司哥哥先告诉小光,你见到我出现,高不高兴?”
“……”他撇开眸线。
“高不高兴?高不高兴?高不高兴呢?”她迭声追问。
他面色稍现窘意,翕唇:“当然……”
“什么?什么?”她侧耳,“小光没有听清。”
“……高兴!”他凶眉恶目,“高兴,高兴!大人满意否?”
“嘻,满意。”她得意洋洋,“为了奖励你的坦白,本大人也坦诚相待。”
是而,她将自己得以来此的因由,及行前在宫中、府里的安排娓娓道来。
“我那个老爹还是认了你呢。”听罢,司晗轻叹。
“是哦。”她露齿坏笑,“虽然行礼那日,老司大人的面色不佳,许是想起这个跪在地上称他义父的人是害得他独生爱子饱受病痛折磨的罪魁祸首也说不定。”
他抬臂敲了小女子额头一记,叹道:“老爹因自己身世的原因,对骨肉亲情看得较为淡薄,对我和司晨向来是放养姿态。小时还曾为此诸多怨念,如今想来,何尝不值得庆幸?否则,他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她抿了抿嘴儿,道:“其实我很想叫他一声‘爹’。”
他一窒,蓦地笑道:“说了这半天,薄天那厮去了哪里?本大人费了恁多力气将他派在你的身边,你远行至此,怎不见他跟随过来?”
“浏儿身边只有一位李嫂贴身保护,哥哥嫌少,去江湖中寻摸能够安排进宫到浏儿身边的合适人选去也。”
他蹙眉:“大燕的每位皇子一出世便有暗卫暗中保护,且如今皇上只有两位皇子,太后为了不使魏氏有可趁之机,决计不会疏忽了二皇子的周全,有皇上、太后还有你那位李嫂的三方保护,你回宫后后再细致安排就好,何必急在这一时?”
她眸光闪了闪,娇笑道:“笨蛋舅舅担心甥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由着他罢。”
他气哼:“不管怎么说,你来此还是莽撞了些。”
“是,是,是,大人说得有理,小女子知错。”这司哥哥,爹爹当初也没有这般罗嗦,真真服了他。
“不过你既然来了,当然须人尽其用,昨夜有场激战,数十兵士重伤,你去助军医一臂之力罢。”
“小女子遵命。”
她爽然应声,站起即走,他反手将人拉住:“你才到了这边,不然歇上半日?”
“人命关天,哪有时间歇息?”莫小看了她的医者之心好么?
他心中亦急,遂未作坚持,领她向伤员军帐行去。
“薄四小姐。”帐外,司晋恭谨见礼,而后提足随行。
“司哥哥平匪平得还顺利么?”她问。
司晗摇首:“虽然胜了两场,却算不得顺利。对方不仅仅是上一回起兵作乱的叛匪残部,中间混有边陲上的异族部落流众,与先前有山有寨为据点不同,如今这伙人居无定所,形踪不定,对此地地形极为熟悉,谙熟丛林山地作战,不敢与我们大军正面相抗,常以偷袭、设伏、袭击平民为手段,颇为棘手。”
“苗人没有帮忙?”
“我到来之初便拜访过苗寨,瓦木虽愿意出兵,无奈半数以上的长老反对,因之搁置,至今也未见回信。”
她大感纳罕:“司晨是他们的主母,司哥哥是司晨的胞兄,也不行么?”
“那几位长老正是以此由指大图司因私废公。”他眸际愧色难掩,“司晨孤独多年,如今一人远嫁到这个地方,我不想她为难。”
“其实……”司晋慢悠悠插进一嘴,“是有位长老的闺女相中了咱们家少爷,想嫁给少爷去天都做夫人,少爷不赏人脸,人家自然不肯帮忙。”
“喔。”薄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晋、伯。”小司大人切齿。
司晋再接再厉:“幸好那天只有随行的只有品行好口风紧的老奴一个人,您想这事若是一个不小心传到了天都,咱们家少爷的这个色相是被出卖定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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