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宫中。
冰霜随着朝阳的攀升,化作朝露,轻轻地滴落在肥沃的土壤上。花匠一大早就来到皇后宫中,将土壤弄得松软,又埋下花种,填上了土。
看着窗外宫人和花匠忙碌的身影,皇后轻轻地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
“娘娘何必让他们亲自来种呢,喜欢什么花,花房都是有的。昨日看了一晚上的账目,今日还要起得这么早,外面纷扰吵闹,您休息得都不好了。”
黄嬷嬷边帮忙按头,边心疼地说道。
“你知道我的,别人送来的东西,再好那也是果实,我还是更喜欢看着那些花朵的幼苗不断成长,最后为我绽放。体会到了这个过程的坚信,才会更欣赏开花结果。总是等现成的,多没意思。”
“娘娘事事亲力亲为,太后娘娘知道娘娘如此废寝忘食,又该心疼了。”
皇后叹口气:“家大业大,便更要细心入微,一锭银子,一张布匹,一支钗子,这些看似普通微不足道的东西,积攒起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战事连年,若咱们宫里再不省下一些,那宫外的百姓不就更困苦了吗。所以,我不能不处处留心。”
“德妃前几日还去太后那里说,想要替皇后娘娘分担呢。”
“德妃有心了,”皇后笑了笑:“她的性格沉稳,又有瑞儿那样的好儿子可以为她分忧,当然闲下的时间就多了,只可惜母亲与我一样,都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做的事情有条理,一针一线都知道该放在何处,可是若旁人插手进来,到底是乱成一团,到时想要找个什么东西”
皇后在自己的梳妆盒里翻找着:“我那支并蒂步摇哪儿去了,我记得就放在这里来着。”
黄嬷嬷也帮忙翻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奴婢好像是给放在库房里了,那是娘娘的陪嫁,可是娘娘总说它的颜色太娇嫩,不适合凤冠,就一直没戴。放在此处还占地方,奴婢就自作主张给收起来了。”
“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多一个人插手,就总会找不到。你帮我取过来吧。”
黄嬷嬷不解:“可是娘娘怎么忽然要那个步摇了。”
她知道,自家娘娘一直非常节俭,平素不是遇到大型典礼,是不会装扮那般奢华且不符合年纪的饰物的。
“今儿是蓓儿与我安排春猎庆典的日子,嫔妃们晨省之后,她便会到了。这些天,她忙里忙外,操持太多,也是非常辛苦了。”
“娘娘的意思是,将那步摇赏给”
“当然不是。”皇后轻笑:“蓓儿的性子我最清楚了,赏她那样的东西,她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反倒是麻烦。”
“那”
“时间不早了,也该有人来了,咱们就当是回礼,恐怕那一个簪子还不够呢。”
很快就到了各宫嫔妃拜见的时间,皇后端坐在正位之上,看了看屋子里黑压压的人,却不见翟美人的影子。
“翟美人,今日身子又不舒坦了”
“正是呢,刚才来人报,说翟美人昨日吹了冷风,现下有些烧着,就不能来请安了。”
黄嬷嬷说。
其他几个不待见翟天琴的,冷笑着:“这宫里属她的身子最不爽朗,年纪轻轻的,不是今儿发烧,就是明日头痛的。当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每日都佯装病痛,不给皇后娘娘请安。她当躲得过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从前狐媚圣上也就算了,现下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就是,我听说她妹妹进宫来陪她,她还好端端的,在那宫中有说有笑的。现在陪皇后娘娘说话,就给倒下了。到底不是放在心上的,口中说着敬重,心底里还指不定怎么怪我们这些姐妹,让她受到责罚了呢。”
“圣上不朝,那是天大的罪过,就是放在圣都,如此蛊惑君主,那也是要沉水牢的。她不过是闭门思过,有什么可委屈的。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如此仁慈,她心中不感激,反而还总使小性子,当真是不堪。”
“好了,你们就少说两句吧。”
皇后揉了揉头围,制止了她们。
德妃关切道:“皇后娘娘怎么了,可是头痛”
“是啊,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头胀胀的不舒服。”
“叫了御医来看看啊。”郦妃关切。
“御医来看,不过是说些注意休息,好生养神的话,开一些苦得不行的汤药,再扎得本宫满头都是银针,本宫是真的打心底里怕了。好在黄嬷嬷的按摩手法是宫中一绝,不瞧也罢,自己缓缓,自会好的。”
“那怎么能行呢,皇后娘娘万金之躯,生了病还要忍着,成何体统。”郦妃满面担心。
皇后看了看郦妃,又瞄了一眼德妃,轻声说:“算了,等春猎过了再说吧。对了郦妃,蓓儿一会儿就要进宫与本宫商讨春猎之事,你也许久没见她了,不如,在本宫这里用朝食,然后一同见她吧。”
郦妃欣慰地说:“希望不会叨扰皇后娘娘。”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蓓儿是一把管家好手,有她在,本宫轻松了不少。她在这一众皇子妃之中,是最稳重妥帖的,能这般精明能干,全都是你这个婆母教导有方。吃顿饭,顺便享受天伦,这才是咱们的幸事呢。”
郦妃重重点头。
她也的确是非常喜欢安蓓这个儿媳的。
想当初,她的儿子那样横死,她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了,要不是安蓓时常照看,就算归了母家还时时来宫中与她作伴,她都不知道,这孤苦无依的生活,怎么继续下去。
安蓓不仅孝顺她,还孝顺皇后和太后,这让她在宫中的地位变得更加稳固,不至于因为失了儿子而受到欺凌。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归功于安蓓的。
想到这里,郦妃的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德妃看着郦妃,轻笑:“姐姐是好福气,咱们都十分羡慕。”
“德妃妹妹快别这么说,三皇子如今正得圣上信任重用,你也一样好福气。”
德妃轻轻地饮了口茶,到了嘴边的话,终于是没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