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被架上了警车,厕所门口那个女人,把散落的头发向后拢了拢,看年纪不大,个子却很高,脸上扑着一层厚厚的干粉,丝毫没有受过伤害后惊恐的表情,嘴角居然还有些上扬。女孩打袁城身边经过,斜过来的目光里满是惊诧。
‘在哪见过呢?她的样子似曾相识’,袁城脑子飞快的想着,女孩已经跟着几个警察也上了警车。
袁城愣愣的看着远去的警车,满脑子还在想着她是谁。
“看就那个逼样,一瞅就是个马子,谁他妈的瞎啊,去流氓一个马子”,大勇一边骂着,过来扶着袁城的肩膀,“我最他妈的烦就是跟那帮黄皮子打交道,这事我恐怕要帮不上你了”。
‘马子’,袁城心里默道,后背突然像被电击过一般,一下想了起来,初回省城那会,那个曾用胸部顶过他的疯狂女生,“勇哥,刚才那个女的你也能认识,她是我铁二的同学,闻艳”。
“闻艳?有印象,妈的,披头散发的刚才还真没认出来,她那方面交给我了,你再看看你朋友谁家里能有和官面说上话的”。
“官面的交给我了”,剑锋似胸有成足。
大勇皱了皱眉,那意思在说,“这小子干啥的,说话挺大啊”。袁城笑了,从小赵上被架上警车,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剑锋,好歹他爸也是个局长。袁城左手搂着大勇,右手搂着剑锋,一切都在不言当中。
第二天下午,剑锋那边有了消息。据剑锋爸找的人说:小赵昨晚进来就被送去了看守所,案子是一个分局副局长亲自办的。
“一个普通的案件竟然由一个副局长亲自督办,这也太不合常理了”,袁城紧锁着眉头,“难道这里还有隐情?”。
“别说你怀疑,就是我爸找的人也说小赵的案子有些不正常,不过他说了会继续打听”。
小赵的案件终于有了眉目:早在月前,小赵家所在的派出所处理了一个简单的民事纠纷案,小赵的亲弟弟和邻居家发生了争执,双方都动了手,后经派出所调解,把事情压了下去。可就在派出所处理完不久,又来了一帮警察,把小赵的弟弟带到了分局,就是这个副局长亲自下的令,那个邻居是他的亲戚。小赵的弟弟被关了一个礼拜,出来后浑身是伤,小赵一纸诉状告到了法院,同时也给市局写了检举信。后经法院判决,市局处理了几个有关的办案人员,包括副局长在内也被点了名
事情到现在也就清楚了,小赵的案子,明显是个副局长在报私仇,严重说是故意的栽赃陷害。现在所有环节都卡在这个副局长身上,让他吐口放人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让当事人改口,说是误闯。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大勇那里。
闻艳家住在南湖附近的二百户,父母早就离异,房子留给了闻艳娘俩,后来她妈又在鞍山找了个老伴,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住,不过她平时很少着家,大勇哥派人守在了闻艳家附近。
两天后闻艳回来了,见到袁城,闻艳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异,面色很淡然,“你是那个青海回来的袁城吧,没想到几年不见,人也长高了变得帅多了,那天看你的眼神,我就想你可能是认出我了”,闻艳说着把烟叼了起来,“你们今天来想怎么对付我,请便吧”。闻艳两手一摊,身子向椅子后一靠。
“妈的,你想被*米啊”,大勇作势要动手,袁城连忙给拦了下来,把一众留在了门外。
“闻艳,我不知道你怎么和他们勾搭在一起的,今天这个情况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你啊,看着人长大了不少,可说话咋还恁幼稚呢,帮,你要我怎么帮你,要我改口供?你知道这样对我的后果是什么吗?”,闻艳笑的很苦。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的后果我不知道,我知道你把一个人的前途毁了,你知道你这是啥吗,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这都是夸你,你这她妈的是丧尽天良!!以后生个孩子兴许都没个*”。
“说的真好,我没发现你语文学的还挺好呢,用起词来还一套一套的,我为虎作伥,我助纣为虐,我丧尽天良,你的意思我他妈的就不是人被”,闻艳说着把烟掐灭,在地上使劲的碾了一下,忽的把上衣扯了开,“你他妈的看看,是谁丧尽天良”。
闻艳的胸口部位裸露了出来,一个个醒目的烟疤让袁城心揪了起来。
“这是?”
“这就是我不合作的后果,你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你知道他们怎么对我吗?”,闻艳颤抖着双唇,眼角滑下一粒泪来,袁城没想到像她这样一个能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的小马子也会落泪,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我帮着别人倒卖了几本黄带,被他们抓到了,打我倒不怕,我也没少和人打过架,你知道他们怎么对我,这些烟疤是小意思,他们把我拷在椅子上,扒下我的裤子,用电棍戳我,这都不算啥,有几个警察把我轮完事,还往里面灌辣椒水,我他妈的是个马子没错,可我也是人啊”。
闻艳又点上了一根烟,猛的吸了一口,“后来有人找到我,让我配合他们去钓一个人,就是你那个老师,其实我们跟着你这个老师都有大半个月,一直在找机会下手,那天我们跟着他,直到他喝多了去厕所,门被他们堵死了一个,他只能上我在的这个门。事后他们把我放了,又给了我二百块钱算是对我的酬劳”。
袁城被惊呆了,闻艳的话字字沥血,自己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座炼狱,一个个披着正义外衣的禽兽,在那干着禽兽不如的勾当。曾几何时,闻艳那也是个风云人物,不想也屈服在他们的淫威之下。
都说医生是职业的流氓,警察是带证的流氓。医生接触不多,不过说有的警察是流氓,这话还真是抬举了他们。流氓再坏再黑,还有个道要遵循,也就是老话讲的盗亦有道,可这些人,他们算是什么呢?
袁城长长出了口气,“闻艳,你也是要头要脸的人,就这帮畜生,你没想过要报复?”。
“报复?我拿什么去报复,这些警察那个手底下没一帮人,道上的都怕和他们打交道,这帮人是用到你时,和你称兄道弟,翻过脸来就能致你于死地,以前别人说,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也服了,你以为他们就是因为我倒卖几张黄带才这样对付我的吗”。
“还有别的事?”。
“我刚进去的时候,一个办我案子的警察,开始对我挺客气,随后就提出让我陪他睡觉,在审讯室,他和一个警察居然脱了裤子让我亲他俩,我他妈的就是再贱也有脸啊,我没从,结果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我要是不答应他们,我想我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死了别人能说你闻艳是个烈士,可你这样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呢”,大勇从门外走了进来,“你闻艳好歹也是个人物,就那帮黄皮子对你做的,我操他妈了!我潘勇今天把话放这,你不想报仇那是你的事,如果今天这事你不帮我,你以后的日子自己想去吧,你要是今天帮了我们,我广州那边缺人手,我可以安排你过去,道都给你摆上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闻艳没有做声,起身走到窗前,脸颊不停的在抽动,袁城和勇哥也没再说话,等着她最后的决定,房间里静了下来。
过了一颗烟的功夫,闻艳转过身来,紧盯着勇哥,“你也知道我改口供的后果,你要是失言,我就是死也得带着你”。
“我潘勇混了这些年,是啥样的人,你不会没有听过吧”,勇哥拍着胸脯道。
“还有,你们得找个能让我出来的人陪我去,我怕他们把我再扣下”。
闻艳的顾虑不无道理,她自己去,或是我们跟着,都会被对方找上门来报复,袁城想到了剑锋,看来这事又得麻烦他老爹了,也只有他老爹亲自出马,才能省下今后所有的罗乱。
小赵的脸上有几块挨过打留下的淤痕,整个人也瘦了一圈,浑身散发着一种霉味,袁城直接把他带到了澡堂。
很少见到一个成年男人的眼泪,在给小赵洗尘的饭桌上,这个大老爷们落泪了,“亏我饱读诗书,教学育人,却还是没弄明白这个社会的黑暗,这次要不是有你们,也许我就出不来,说真的,小弟,你以为你赵哥傻吗,看不出你那次在你姐家楼下踹我,还有篮球场上对付我吗,我喜欢你姐不假,加上之前对你也有些过分,所以我就装着糊涂,可这次,你赵哥打心里说声谢谢,你还有你的哥们,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也忘不了”,小赵越说越激动,嗓音也有些发哑了。
“赵哥,你也别太激动,之前的事,我也有做的过分地方,今天咱不提这个,这帮畜生我们不收他,老天也会收了他,我就不信他们一直能横行下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袁城拍了拍小赵的肩头,使劲的搂了一下。
十多年后,在一次大规模清理保护伞的行动当中,省城处理收审了五十七名民警,其中就有这副局长(当时已经是市局的副局长)和他的一干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