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姐,温小姐?”
眨眼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在纯白的CT室里,温婷拍完片子,却是坐在检查仪旁发呆,李杰叫唤了她许多遍,她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李医生,我走神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你看一下这个片子,你现在小腿里残留着一块碎骨,就是这块,已经完全被神经所覆盖。想要取出来很困难,我们准备了两种方案,希望你考虑一下,挑选哪一种。”
李杰戴着金边眼镜,平凡的面容因为认真,而多几分独特魅力。他睿智而犀利的目光落在温婷的脸上,语气十分严肃。
“第一种是保守方案,我们决定用激光射线将这块碎骨逐步击碎,留给受损神经足够的空间自行恢复,这可能需要花上几年的时间。而另一种方案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只不过要承担百分之三十的风险。我会将你这部分神经连同碎骨一同切除,然后再对损伤的神经进行修复再造。”
温婷认真听完,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神情有些犹豫。
她忐忑不安地攥紧了手指,眼里闪烁着流光,不知如何选择。
“李医生,给我一点时间考虑,我打个电话给子奕,征询一下他的建议。”
“好,你自便,我先去准备一下其他资料。”李杰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将手上的铅笔字盖上笔帽,慢慢走出了CT室。
温婷用冒着细汗的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拨打陆子奕的号码,只是手机那边传来的却是忙音。
“怎么不接电话?”温婷又拨过去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这让她微微蹙眉,心里更加不安。
在外面等候了一会儿的李杰,察觉出里面的光景,再次走进去。
“温小姐,我个人建议是选取第二种方案,毕竟你的腿拖下去情况只会更加恶劣,第一种方案虽然没有风险,但最后失败率可能更高一些。倒不如选择第二种,一次承担了所有的风险。”
李杰虽然是主治医生却也没有权利替温婷做决定。
温婷也不是扭捏的人,略微一沉思之后,她答应进行第二种方案的治疗。
“既然这样,我会尽快安排你手术的,你先在这里签一下字吧!”
李杰随手拿着一个文件夹,他从中抽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温婷的面前。
温婷凑上去看了一眼,神色一愣,指着上面的照片摇了摇头:“李医生,你拿错资料了吧!这上面的人不是我……”
这份医疗文件上面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面的女人面容清隽,五官秀丽,眉宇间散发着特别的气质。
看见这样的女人,温婷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噢,我拿错了,这是林小姐的,陆少让我拿去给她,但她最近一直在度假,所以我还没时间拿过去给她。”
一时间接收到的信息量有点大,温婷听完李杰的话,陡然沉默下来,努力理清关系。
“那个林小姐是谁?是子奕的朋友吗?我没有听他提起过。”
“林小姐跟你一样有腿部疾病,据她所说也是车祸所致,只不过情况严重一些,三年前陆少让我负责她的治疗,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进展。近来,我跟她一起回国,陆少安排她住在陆氏旗下的度假村,算起来,两个人应该是不错的朋友吧!”
“朋友?”温婷喃喃自语,眼前陡然像是升起了一团迷雾,什么样的朋友能够让陆子奕这么费心,而且还一直瞒着自己。
见温婷神色不好看,李杰想着自己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便想要尽力补救。
“温小姐,你别误会,估计陆少也不是刻意瞒着你的。那天在酒店聚会,据说我们离开之后,林小姐也过去了,只是不巧,你们没有碰上,不然我想陆少会介绍你们认识的。”
李杰不说还好,一说,温婷的瞳孔微微一缩,脸色也随之白了几分。
那天晚上,陆子奕彻夜不归,也没有接自己的电话,老周回来告诉自己,陆子奕住在酒店的时候,那躲闪的眼神……
近来陆子奕种种反常的表现一直困扰着温婷,温婷以为是公司出事,他才会有些异常,现在联想起来,都是为了这个林小姐吧!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温婷沉默地咬着唇,单薄的唇上很快浮现了明显的血印,一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袭来,她陡然之间被压迫得呼吸不过来。
这个林小姐是谁,跟子奕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文件上面的字你已经签了,下面我会具体跟我的团队商量一下手术的事情,会在近期之内安排好。”
“谢谢。”
温婷告别了李杰,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医院。
她让周伯先回去了,而自己则打车,坐上出租车,她一直在走神,直到出租车停下。
“这里是……”盯着外面的街景看了看,温婷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
“小姐,下车吧!不是你说让我送你到这来的吗?”司机警惕地盯着温婷,总觉得她精神有些不对劲,生怕她不给钱就跑了。
“嗯,谢谢师傅,钱给你,不用找了。”
温婷从包里抽出了几张钞票递给司机,自己则立在原地,视线环顾四周,动了动唇,没说话眼眶反而湿润了。
这里不同于闹市区的繁华,在葱葱绿树的环绕下,多几分清幽和宁静,稀稀落落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斑驳的马路上画出一个个小光晕。
四周房屋低矮,一个紧挨着一个,大街小巷散发着熟悉的味道,在街道的尽头,有一栋新建的小公寓,温婷对那里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温婷?”
身后传来更为熟悉的声音,温婷一转身,看见了拎着菜篮的杨姑妈,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脸上挂着笑容,略显臃肿的身材包裹在朴实的毛衣里。
“姑妈!”
温婷走过去,叫了一声,眼角越发湿润了。她伸手想要接过姑妈手里的篮子,却被姑妈拦住。
“傻孩子,怎么站在这里,快点进屋去,你跟小浩离开这么久,我们都担心死你们了。”
姑妈一手拎着菜篮,一手牵起温婷的手,带着她回家。
“来,家里只有白开水,你将就喝一点。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都走了,我跟你们姑父平日生活简单,家里也没别的喝的。”
杨姑妈说着偷偷抹了一下眼泪,视线落在客厅电视柜上,那里放的全是杨烨的照片,虽然很多都泛黄了,但都用相框装起来擦得很干净。
温婷捧着热气腾腾的水杯,鼻子也有些发酸,曾经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但现在想来却早就已经物是人非了。
“姑妈,杨大哥他最近有回来吗?”
“没有,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平日跟家里联系都不方便。虽说孩子有出息做父母的应该高兴才对,但是我跟你姑父一大把年纪,如今最想的却是能够儿孙满堂,环绕自己的膝下。”
“姑妈,你别难过,这一天总会到来的,说不定到时候,杨大哥还会从国外给你带回来一个外国媳妇,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你跟姑父能不能接受。”
温婷的话哄得杨姑妈很开心,她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当然能接受了!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我们思想也开明了。在电视上面看见那些混血小宝宝,一个个长得多漂亮。”
“那等杨大哥回来,您可得好好说说他,让他尽快给您老人家找个儿媳妇。”
“是是是!对了,前段日子,他还给我发了短信,说是在想办法向公司申请,抽个时间回国来看看我们。”
“这样就太好了!”
温婷对这里十分亲切,中午帮杨姑妈做了饭,吃完饭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临走之前,杨姑妈装了两个小饭盒,塞进了温婷的手里,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孩子,这里是姑妈做的几道拿手菜,你拿过去尝尝,虽说你现在嫁给有钱人,什么都不缺,但到底是姑妈的一份心意。”
“姑妈,你千万别这么说,当初是你们一家人一直照顾着我跟小浩,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的。”
“傻孩子,只要你过得好,我们也就安心了。有钱人家不比普通人家,你要记得姑妈的话,凡事要多个心眼,别整天傻乎乎的,让其他女人钻了空子。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浩想想,在有钱人家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老公,你可得牢牢抓住他的心。”
“我知道了,姑妈。”
温婷点点头,垂下眼皮,掩去眼底的暗色,脑海里浮现的却又是那张照片,那个叫林雨夕的女人,跟子奕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姐,你可总算回来了!你快点上楼看看,小少爷回来一直拉肚子,好像在学校吃坏了东西。”
温婷神态疲倦地回到别墅,一进门,就被吴妈抓住了胳膊。
从吴妈慌张的神色,温婷就意识到了严重,连鞋都来不及换就往楼上跑:“有没有找医生来看过?”
“我打过电话给朱医生了,他说一会儿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