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黑水县。食肆之中依然坐满了人,股四在柜台面前收钱,薛衣一脸酷酷的在跑堂,正是红尘喧嚣,烟火人间。陆然猛地想起那个深夜哭泣的宫女,残旧的斗篷,破败的庭院,恍如隔世一般。
从大门进去,满座相熟的食客都纷纷笑着招呼道:“小掌柜回来了。陆陆也回来了。”
陆然此时哪有心情敷衍食客们,带着陆陆风风火火就往后院厨房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师父老头,师父老头!”
陆天机扎着围裙,抓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问道:“着火了?这么慌做什么?你养气功夫去哪了?明天开始每日一篇大字变两篇!”
陆然吐吐舌头:“你老人家快些忙完午市,我有事问。”陆陆却不管陆天机这么多,叼着陆天机长袍下摆便往院子中扯。
陆天机和颜悦色地对陆陆笑道:“小陆陆,乖,不急啊,等师父炒完这两菜就来跟你说话。”
陆然一撇嘴:“哼!偏心!”
做完午市,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躺在躺椅上晒秋日艳阳。聚灵阵卷起的灵气,如丝如络飘浮在每一个人身上,院中遍植的奇花异草散发着清新的草木之香。
陆天机微微眯缝着眼睛,感受这一刻闲适而惬意的时光:“我的小陆陆?开始是有什么事想要问为师?”
陆陆毛茸茸的脸上满是大写的疑惑:汪!师父,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对洛阳皇宫这样熟悉?汪!
陆天机手捻长须笑道:“你就是陆陆啊,小狗狗一只!”
这无良老头!陆陆翻了个白眼:汪!那我前世是谁!跟皇宫有什么关系?汪!
陆天机闭上眼睛,苍老的面庞上爬上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你的来历老夫尽知,却不能现在告诉你。这个要靠你自己在修行路上一点点找回来。老夫现在告诉你,却等于是害了你……”
陆陆郁闷了,从自己躺椅上一跃而下,踩在陆天机身上蹦来蹦去:汪!现在就要知道!不待这样欺负汪的!汪!
陆天机将陆陆捉下,放在地上揪揪他额头上撮银毛:“你大个汪了,还蹦来蹦去,想拆散为师这一把老骨头么?等你天妖诀修到深处,再找回两块上次吃的那种碎片,很多事情,你自己就能想起来了。乖啊,去晒太阳,别闹。”
陆陆鼻中哼哼了两声,躺回自己躺椅中。下巴抵在爪子上,尾巴一甩一甩,乌溜溜的眼睛中明显写着大大的不满意。
勾三对陆天机说起十月十五司内大比之事,并将大秦守护司的千户统领腰牌与法袍交给薛衣,又将木部女修赠与的包袱交给股四。
股四接过包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咧开大嘴,憨憨一笑。
陆天机转头望向薛衣:“傻小子,那你还去不去洛阳了?”
薛衣双手枕在脑后,俊逸的面庞在阳光下闪着如玉般的光泽:“天机三子,三位一体,我去。”
陆天机呵呵笑道:“这就对了,洛阳是你出身之地,逃是逃不开的。这次,老夫亲自带你回去,将身份玉牒从宗人府给你领来,再带你去见见你祖母与弟妹们。”
勾三股四弦五面上掠过一阵狂喜:“主上大人,你老人家终于肯回去了?”
“老夫再不回去,水部火部都要翻天了。靳无锋那个笨老头,一点用处没有。对了,陆然,你去洛阳见李文达那老家伙他怎么说?”
陆然想起清溪尽头白云深处李文达显露无比真实的元神胜景,眼露神往之色:“李师好高深的修为,只比你老人家差一点点吧。《圣论集注》又教我带回来了,这传承之人,兜兜转转还是着落在我身上去找。”
陆天机雪白长须无风自动,一掀一掀,满脸嘚瑟:“跟老夫比?那他还差的远呢。”
“不过当今之世,除了老夫,他是稳稳的第二人,除非离瞋和尚出关到离尘之期。东海碧落岛上那两位可不能算是离尘之期。至于太岳山那俩小子,还差了那么一点。可惜天道有缺,不能飞升,不然此时也该有天仙境界了。”陆天机漫不经心的评点了一番世间绝顶修士。
陆然猛地想起了魏王薛胜巳那一脸假模假样的笑容:“对了,咱们这次还见了魏王,为人行事颇为不靠谱,连狞杀尚且不如。怎么大秦帝国偌许重臣,会容他张狂?”
陆天机轻拍躺椅上的扶手:“魏王不过一介跳梁小丑,性子阴狠,咬不死人却够膈应。至于狞杀么,倒真是可惜了。秉承妖孽之容,身赋天魔之姿,若是寰天大劫之前,天道未缺,三界连通,他倒是阿修罗道无上传人。”
薛衣细长眼眸中寒光一闪,冷冷地道:“管他什么魏王,什么天魔阿修罗,终有一日,我要亲自斩下他的头颅!”
陆天机捻须笑而不语,宿命交叠,因果纠缠,至于将来如何,却是要看薛衣自己。
次日清晨。陆然亲自去县学将已然见过李师李文达一事告知了胡夫子,并将李文达所赠绛露之茶交与他。
胡夫子接过玉瓶朝洛阳方向跪下老泪纵横:“劣徒胡谓,辜负师尊教诲,只望吾师福寿康宁,勿以劣徒为念……”
“李师修为已到离尘之期,逍遥豁达如人仙,夫子大可放心。”陆然低声劝慰了一句。
胡夫子起身复又谢过陆然千里迢迢为传承之物奔波劳累,陆然略坐一会,便驾遁光飞回小山村去看望李晖与二丫。
此时李晖修为已然恢复到五品度妄境界,心中大是欢喜。多时不见,二丫也自长高了不少,眉目精致,宛然是个小美人胚子。
陆然取出小礼物送与二丫,等二丫出去了,陆然问道:“大叔,你想过帮二丫开窍脱凡没有?”李晖呵呵笑道:“我的《焚天斩》可不适合女娃儿修炼。再等等吧,过一两年,等二丫七八岁了,觅一个女修山门将她送去。现下我可还不舍得她离开我身边。”
陆然思忖片刻:“那么,到时候我送她去翠屏峰吧。”李晖喜道:“这就更好了,多谢大郎。”陆然暗中放出神念探查了李晖身上的灵符一番,见灵符完好,放下心中大石。
他如今修为已远较李晖为高,只是身上元力波动丝毫不显,看着只有四品劫生境界。临行之前,再三叮嘱李晖一定要万事小心,遇事可速去黑水县求援。
修真无日月,时光荏苒,不知不觉早到十月十三日。风云际会,波云诡谲的洛阳城,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大戏即将开启……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