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已经不太记得过去半个小时发生了什么，而等他的意识恢复清醒时，他已经坐在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口。
挥舞的拳头、围观的同学、艾丽卡的尖叫、约翰的嘶吼和鲜血……
“该死，我到底干了什么……”麦克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中，试图理清思路。
从早上接到约翰电话的那刻起，他的心跳就一直保持着高速运动。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都没有花上一秒钟来冷静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究竟是什么让约翰联手戈麦兹来实施这个弹劾自己的行动呢？是嫉妒吗？戈麦兹的嫉妒显而易见，但是约翰……
“这方面我比你强太多了，麦克！”“还早十年呢，伙计！”“可千万不要把你和我相提并论，麦克！”……
约翰从认识麦克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对后者无穷无尽的嘲讽，麦克也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并予以辛辣的反击，尽管有时约翰的玩笑会显得不合时宜，比如在艾丽卡拒绝和麦克接吻的那段时间，约翰曾当着他们的面说过让那对情侣非常尴尬的一句话：“在等什么呢，伙计？我是你的话会一天和她每天接吻一百次！”但是麦克知道，约翰的嘲讽中除了玩笑，没有其他任何成分。
“这叫‘兄弟语言’，麦克。”莱恩这么说过，“我和我的好朋友布拉德利常常称呼对方为‘母狗’、‘蠢货’或是‘白痴’。”
麦克又回想起了在莱恩正式任职棒球队教练的那一天，约翰给他的那个热情的拥抱。被其父亲所抛弃的约翰曾不止一次的表达出对麦克和莱恩的羡慕之情，“真希望能有一个向莱恩一样酷的父亲”是他的口头禅之一。
但即使想到这里，麦克这次也没有产生任何嫉妒或揣度的消极情绪。他非常懊悔自己称呼约翰为“没爹的杂种”，无论如何，他都不该说出如此侮辱性的言辞，更何况是对自己最好的朋友约翰？
“该死的，麦克！你怎么对约翰说出那样的话……”愧疚和自责向麦克袭来，他发誓他会做任何事来收回那句话，“不可原谅，真是不可原谅……”
如果你真是想要当队长，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呢，约翰？
“你真的都不愿意听我解释吗，伙计？”
约翰特地等在麦克的教室门口，为的就是向后者解释，但麦克却只是表现得像一个受了一肚子气的怨妇，除了冷漠和挖苦，麦克没有展现出任何一名合格的队长所应有的风度。
“轮到你了，麦克。”
这时，约翰的声音传来，刚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的他面无表情。他在麦克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朝办公室的门指了指。
“嗯……”
麦克似乎都不敢和约翰正面对视，只是匆匆地用眼角扫了后者一眼。他注意到约翰对自己的称呼由“戴维斯”变回了“麦克”，或许是个不错的征兆。
不管怎么说，麦克认为自己还算是属于“好学生”的那一列，GPA始终保持在3.0以上，主持过两年前的万圣节晚会、作为学生代表在九年级的新生见面会上做过发言、同时又是棒球队和足球队的队长……因为在午餐时间和同学打架而进校长办公室，这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好吧，我现在的头衔只有棒球队队长了，说不定棒球队也开始物色新队长了，谁知道呢？
“下午好，兰伯特先生。”麦克坐了下来，不安地挪动了下屁股，他记得上一次和校长弗雷德?兰伯特的谈话应该一年前的圣诞节晚会上。
“下午好，戴维斯先生。想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校长弗雷德?兰伯特的红发整齐地向着一边梳着，他戴着一副白框眼镜，身着一件黄褐色的亚麻西装，深灰色的衬衫领口上挺立着一条紫白相间的窄口领带。在麦克坐下后，兰伯特校长停下了手中的笔，双手交叉和桌面形成了一个三角，略带严肃地看着对方。
“唔……我和约翰之间产生了一些误会……我说了一些偏激的话……于是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麦克吞吞吐吐地说道。
“哦？所以说，你的意思是考伦斯先生先出手的？”兰伯特校长扶了一下眼镜，镜片后面那双严肃而又清澈的蓝色眼睛和莱恩的是如此相似。
今年是弗雷德?兰伯特担任伊戈尔高中校长的第十年，在他刚接任校长时，伊戈尔高中是个几乎没有生源的“毒枭”，学生逃课、老师罢工，光是高中生怀孕的事就不下十五例。总之，十年前的伊戈尔高中是一个几乎集合了奥斯汀所有问题青少年的“不良场所”。
而当弗雷德?兰伯特却没有向现状妥协，他进行了所有能利用的资源和手段来对学校进行了严厉的整顿，毫不留情地开除严重违纪的学生和不惩治的老师，招募了一批拥有资深背景的学者和常春藤大学毕业的优秀毕业生来执教，他还特别开设了心理俱乐部并亲自运营，鼓励所有学生在遇到任何不愉快的心理问题时前去咨询，麦克还亲眼见证了过两个被约翰抛弃的女孩成了俱乐部的荣誉会员……
大概三年后，伊戈尔高中逐渐步入正轨，弗雷德?兰伯特对学校所做出的功绩直到现在还被不少校友们所歌颂。“伊戈尔高中的詹姆斯?高登”，弗雷德?兰伯特曾被一则当地新闻这样描述道。
而此刻，以这种方式来和这位传奇校长对话让麦克觉得羞愧。
“哦，不——不是约翰，是我先出的手。”
麦克撒了谎，他想保护自己的好友，也想以这种方式向他道歉，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做了背叛自己的事。
“嗯——哦？”兰伯特校长似乎对麦克的话产生了兴趣，脸上的表情由严肃变成了略带一丝宽容的中性，原本端正的坐姿也因为身体的前倾而显得更为平易近人，“那能告诉我什么导致你说了那些激烈的言辞吗？”
麦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足球队……他们想要一个新队长……”
“很抱歉，麦克。那接下来呢？”
“斯科特?戈麦兹发起了那张请愿书，大部分的队员在请愿书上签了字，约翰的名字也是其中之一。作为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没想过约翰会背叛我，因为就在我和戈麦兹对峙的前十分钟他还在为我做准备，可没想到——”
“那时候他向你解释了吗？”
“嗯……他尝试向我解释，可是我并没有给予回应……”说到这里，麦克的愧疚感愈发强烈，“事实上，我的态度非常恶劣，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那你觉得为什么考伦斯先生在做了你所认为的背叛你的事后还要向你解释呢？”兰伯特校长那如老鹰般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麦克，就好像高登警官在审查罪犯一样毫不留情，“又或者说，在这件事上，你认为考伦斯先生有没有背叛你呢？”
“唔……我不知道，兰伯特先生……”麦克回避了校长的目光，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当着整个足球队的面被自己的好友背叛，你知道，那种感觉……让我失去了理智……我不愿相信约翰会做这种事……可事实却摆在了那……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我已经大致了解情况了。”兰伯特校长又把前倾的身体调了回去，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说，兰伯特先生，这次的斗殴是我引起的，约翰的行为只是正当防卫而已。”麦克急忙说道，虽然对好友的背叛行为还是不能理解，但他至少要为自己对约翰的侮辱所负责。
“嗯——”校长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着麦克，有那么一瞬间，那双蓝色的眼睛让麦克以为是莱恩在对自己讲话，“戴维斯先生，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三思而后行。年轻气盛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你要知道，因一时的冲动而犯下的错误可能会让你用一辈子去后悔。让你所犯的错误变得有价值，戴维斯先生。”
“知道了，兰伯特先生。”
“考伦斯先生——”校长仰起头对着门口喊道，“请进来吧。”
约翰走了进来，依然是面无表情。他在麦克旁的椅子上坐下，却没有看一眼麦克。
“戴维斯先生，考伦斯先生——”兰伯特校长说道，“你们两位都声称是自己挑起了这场斗殴，并且都认为对方只是‘正当防卫’。说实话，我从没见过如此有默契的串词。”校长把目光投向了麦克，“戴维斯先生，你身为棒球队和足球队——不好意思，现在可能只是棒球队的队长，和身处同一球队的队员打架不仅为你降低了你的威信，更是为你的球队抹黑！”他又转向约翰，“至于考伦斯先生，我给你的忠告便是尽量少惹麻烦，心理俱乐部的米兰达?凯尔和凯莉?多南还在等着你的解释呢！”
麦克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看一旁的约翰，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每人六小时的留堂。”兰伯特先生说道，“希望你们能即刻反思自己的行为，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惩罚可不会像这次这么轻了！”
一旁的约翰没什么动静，而麦克又一次点了点头。
“戴维斯先生会领你们去留堂教室的。”校长指了指门口。
“什么？戴维斯先生？”
麦克一脸疑惑地转身望向门口，那双熟悉的蓝色眼睛向他眨了一下。
“下午好，两位摔角联盟的明日星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