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间,劳作了一天的人们纷纷倦鸟归巢,然而,大将军府上的后院中此间却是摩肩接踵异常忙碌,负手临窗而立的丰俊苍神色肃然冰寒,一旁默默垂手恭立的孤狼与花宏熙相视凝眉间却是静默无言。
“南宫玺越那边阿熙可有谈妥了?”眸光愈发深远的瞭望渐渐昏沉的天际的丰俊苍头也不回的问。
“正要同王爷您说呢。”唇角陡然一僵的花宏熙眸光微闪间苦笑连连的轻轻摇头,“这事恐怕得王爷您或者王妃亲自出马,本少主纵然有天大的面子,但在人家面前,那也是不管用的啊。”
“叫王妃去?他休想!”音色陡然一寒的丰俊苍盎然回眸冷冷眯一眼满是无奈之色的花宏熙,深邃幽暗的星眸盎然闪过一抹幽光,牙关紧咬,“本王去!”
丰俊苍与南宫玺越究竟作了怎样的交易旁人无从知晓,而甚至就连丰俊苍一行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悄然在城中游走都少有人察觉,更遑论被某人以独家手法点了穴的李瑾芸更是不得而知。
夜幕深幽中,嗖嗖飘过的数十个劲装黑衣人犹如暗夜幽灵略过城中的小巷,跨过坚固的城墙,游走于旷野间朝不远处篝火阑珊的敌营奔去。
然却是在距离敌营尚有数米远时随着一声极低的布谷声,数十人的脚步陡然一顿纷纷驻足,三三两两聚集各自分散开来,以环抱的队形朝敌营摸进。
与此同时,远远站定高高的山岗上的某人俯视山下悄无声息间所发生的一切,锐利冰寒的眸子中满是肃杀之气,而一旁一左一右相对而立的程林与花宏熙则屏气凝神间瞪大了眼珠子,然浓重深幽的夜色下,星星点点的篝火映照着的敌营中恍若始终那么的平静,平静到两人的心都不禁被提得高高。
“我说王爷啊,您搜罗了王妃那么多的毒丸毒粉,该不会都要孤狼给丰俊祺天女散花了吧……”瞧了半晌却是始终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花宏熙忍不住抖着唇角凉凉咕哝一句。
“当然不会。”对于花宏熙极为无厘头的臆断不置可否的丰俊苍头也不回的断然否决。
听了他的否定之言顿时神色一松的花宏熙不觉唇角微扬,王爷还是顾念同是大周子民不忍手段太过阴毒啊,然他方才如是猜想,丰俊苍的一句话却是直接给他当头浇了盆冰水。
“对付他丰俊祺与姜凯峰有迷香足以,阿芸的宝贝用在他们身上岂不暴殄天物……”神色肃然冰寒的丰俊苍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将他言语间的不屑与讥讽之色听在耳中的花宏熙愕然一怔间唇角不由得狠狠抽搐了几下,而一旁垂手恭立神情极为戒备的程林借着月光瞥一眼哭笑不得的花宏熙,唇角微僵间不禁凉凉暗腹,以王爷的睿智,丰俊祺根本不是对手,若非忌惮蓝圣衣与欧阳豪,或许连迷香都不会用的说。
而缓和了几多神色后,终于找回来了自己声音的花宏熙忙不迭追问,“所以那些个好料都是给蓝圣衣与我、我师父准备的?”
“以备不时之需。”将他话中深意听在耳中的丰俊苍寒眸陡然一眯间不禁转身回眸瞥一眼眸光闪烁不定的花宏熙,顿了一下方才接着道,“不过,有南宫玺越亲自出马,本王倒是有些替蓝圣衣与欧阳豪担心……”
呃?替敌人担心?满头雾水的花宏熙膛目结舌间将丰俊苍寒眸中陡然闪过的一抹肃杀看在眼中,呼吸盎然一窒间顿时恍悟了什么的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该死!苗人的蛊毒使起来向来得心应手,更遑论是苗疆秘术的正宗传人南宫玺越!
“阿熙你放心,本王特意嘱托南宫保你的婉婉安然无虞。”将他神色间的担忧与凝重之色看在眼中的丰俊苍同他微微颔首,“不过,本王也嘱托蓝圣衣与欧阳豪他最好能活捉。”
丰俊苍的话令花宏熙先是神色一松,而后却是不由得唇角微僵,“王爷确定南宫玺越有那么大的本事?”
先不说巫教教主蓝圣衣武功卓绝,使毒亦是手法极其诡异,更遑论他师傅欧阳豪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心机颇深,只怕南宫玺越纵然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同时对付两个绝世高手吧。
“……你以为本王为何叫孤狼命人带了那么多毒丸毒粉去?”深知他所虑为何的丰俊苍阴测测的冷哼一声,便转身回眸俯视山脚下敌营中星星点点的篝火闪动。
而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不禁冷汗涔涔的花宏熙顿时嘴角一抽,王爷您够狠!
然而,事不遂人愿,待到一记幽蓝色的烟花在空中陡然炸响时,站定高高的山头上的三人顿时纷纷拧紧了眉头。
任务失败!那是紧急撤离的信号。
天际鱼肚泛白之际,大将军北客院书房中,或坐或站的几人脸色极为沉郁,尤其阴沉着脸色神色酷寒的丰俊苍紧握的双拳咯咯作响。
“属下失察还请王爷责罚!”垂手恭立良久的孤狼猛然错一步上前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
“本王只想知道,欧阳豪此刻究竟身在何处!”锐利酷寒的眸子中满是肃杀之气的丰俊苍声音极为阴鸷。
“如果在下所猜不错的话,那只老狐狸怕是早躲起来了。”无视丰俊苍酷寒的神色,接过程林奉上的热茶轻抿一口的南宫玺越淡淡道。
“难不成他早已察觉了本王的计划?”寒眸陡然一眯的丰俊苍心下暗沉,若非是他的属下中有奸细便是欧阳豪那老贼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否则又怎会如此清楚他这厢的一举一动,况且此计划本就是他临时起意而定,绝非蓄谋已久,如此都能叫他提早察觉,还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将他神色流转间的阴鸷之色看在眼中的南宫玺越,轻轻放下手中空了的茶杯,缓缓起身踱步间不置可否的轻轻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也许只是巧合,但也许真如王爷所猜,不过,无论如何,此行毕竟还是有所收获,至少能擒获蓝圣衣也算是不枉此行……”
说着便漫步而出的南宫玺越渐行渐远,独留锦榻上眸光愈发深幽的丰俊苍与跪了许久的孤狼与方耀相视凝眉。
而却说待到自头脑昏沉中缓缓睁开眼眸的李瑾芸神色愈发清明之际,不意瞥见一旁紧紧搂着她手臂和衣而眠的丰俊苍满是疲惫的脸色而美眸陡然一眯。
总觉哪里不对的李瑾芸轻轻抬起右手抚上他睡梦中都紧蹙的眉头,然却是猛然弹了回来,神色一变,“香玲,香巧!”
“王妃。”守在门外的香玲匆忙而入,连忙福身行礼。
“香巧呢?”回眸一瞥只见香玲一人的李瑾芸眸光微闪。
“禀王妃,香玲一早去给大舅爷与二舅请脉了,可是要奴婢先将她叫回来?”见王妃气色不佳的香玲连忙担忧的问。
而缓和了一下神色的李瑾芸却是轻轻摇头,“阿熙呢?”
“今天一早婉婉夫人被救回来了,花少主正陪着呢。”唇角带笑的香玲款款道。
“章睿,去请花少主来。”眸光微闪恍然了什么的李瑾芸美眸陡然一眯。
“是!”旋身而下的章睿拱手行礼间便闪身消失。
而狐疑的瞥一眼自家王妃那愈发不善的脸色,眸光微闪的香玲正欲问出口的话却是被王妃接下的话直接给挡了回去。
“香玲,你服侍本妃洗漱更衣。”
“是!”
连忙福身领命的香玲动作迅速的准备洗漱工作,而当她扶着洗漱更衣后的王妃迈着碎步方才坐定床榻前时,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的一袭紫衣翩然的花宏熙姗姗来迟。
“咦?王妃您这不是精神不错么?”快步来到她身边先是仔细打量一番的花宏熙不禁略发狐疑的同她相视挑眉。
“一下子休息了这么久,本妃感觉好多了。”唇角微僵的李瑾芸别有深意的冷哼一声。
深知内情的花宏熙不由得撇撇嘴,那又不干他的事!
而将他神色流转间的邪魅之色看在眼中的李瑾芸眸光微闪间不禁轻轻摇头,“你帮阿苍把脉看看吧,他的脸色很不对。”
“耶?王爷他又怎么了?”
随着李瑾芸的话落连忙上前查探的花宏熙不禁眉头紧蹙,在床榻旁缓缓落座间神色肃然的执手把脉良久,原本紧蹙的眉头更是渐渐打成了死结,直叫一旁将他神色流转间的凝重之色看在眼中的李瑾芸心头暗沉。
“阿熙?”见他缓缓抽回把脉的大手,然却是漠然不语的拧紧了眉头的怔怔的发呆,李瑾芸不禁担忧的蹙紧了眉头。
而被她的轻唤猛然拉回神思的花宏熙深吸一口气后,方才眸光微闪的道,“王爷他乃肝郁气滞,心火旺而邪火盛,再加上昨夜衣着单薄在山头吹了太久的夜风导致风寒入侵而至发热,但那只是表征……”
花宏熙说的意味深长,而同香巧研习许久略同些医理的李瑾芸心下了然,肝郁气滞才是根本所在。
靠坐在椅背上将花宏熙边施针边查体的动作看在眼中的李瑾芸眸光愈发深远间,不禁喟然叹息,此间局势动荡,凡事都要忧心劳神的丰俊苍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亦是禁不住如此熬的,更何况他此前寒毒虽解,但却并未真的有时间好生调养,怕也是存着隐忧,然忽而一抹灵光闪过不禁美眸微眯的李瑾芸连连召唤不知躲哪里角落中猫着的花神。
花神,你此前有言在先,本妃与服过回天圣果的王爷都将五百年的岁寿,可是真的?
当然。
所以说王爷他现下的病症无需忧心过盛?
非也,非也,五百年岁寿不假,但也如同凡人不过七十年岁寿一般,如果天后与王爷恣意妄为也是会折寿的啊。
神色陡然一僵的李瑾芸顿时拧紧了眉头,忍不住回眸瞥一眼脸色愈发潮红的丰俊苍,再瞄一眼神色肃然凝重的花宏熙,而犹在她心思愈发沉重之际,耳畔却是传来了花神的念叨。
虽然凡事皆有定数,但也是事在人为,所以天后无需过多计较眼下的得失,要论长久计。
你是说本妃可以叫王爷好生调养身子,而后再行谋划?
只是本大神的建议,毕竟究竟该如何做,一切都还是要看天后您与王爷的抉择,就说昨夜之事,王爷他也是事倍功半,所以本大神才提醒天后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昨夜他们都……
生擒蓝圣衣,解救欧阳淑婉甚至都未大动干戈,这事上王爷筹划的的确不错,但人算不如天算,欧阳豪意外溜出大营深入山林腹地夜巡毒虫躲过一劫实在是他的幸运,而更为蹊跷的是丰俊祺先一步带着皇后赵云秀秘密北上回京,更是出乎意料……
丰俊祺携赵云秀秘密回京?如此重大的消息你为何没有提前同本妃禀告?——脸色陡然一沉的李瑾芸神色极为阴鸷。而相对于李瑾芸的愤然怒气,很是无奈的给她长叹一声的花神极为憋屈的道。
并非本大神延误军情,实在是天后您昏睡不醒,本大神是有心无力啊。
昏睡不醒?顿时神色一僵的李瑾芸忍不住撇嘴苦笑,合着一切都是天意难违么?
却说花神言犹未尽的话尚还在耳畔回荡,便是被香巧的呼唤猛然拉回了神思,瞥一眼满是纠结之色的香巧,眸光微闪的李瑾芸忽而脸色一变。“可是大舅二舅那边出什么事情了么?”
“王妃请放心,大舅爷与二舅爷的蛊毒已解,余下的就是调养了。”连忙福身行礼的香巧解释到。
神色一松间不禁柳眉微挑的李瑾芸唇角微僵,“那你刚刚……”
“禀王妃,刚刚奴婢去给大舅爷请脉时碰上那个苗疆人了,他想求见王妃。”
微微福身行礼的香巧觑一眼自家王妃,但见王妃若有所思间拧紧了眉头。
犹在李瑾芸的思量间,一道极为低沉黯哑的嗓音却是陡然传来,“本王不准!”
而紧随其后的更有花宏熙一阵呜哩哇啦的咒骂声,“该死,你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