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以应秀灵的谨慎和体贴,她送上茶点后会让两人静谈。然而今天,她却坐立不安,总想问问萧正毅江战的情况。毕竟一个待如亲子的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虽然孟定国告诉她是去海外做生意,然而她却始终不相信。她想孟定国一定是派江战执行任务去了,这当然也很平常,但没有个确定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却让她心里嘀咕。
江战已经没有父母,他倾心爱慕的孟雪又几次三番狠心拒绝他,让应秀灵对他就比对孟雨还要多挂心一点。
她觉得两个人的谈话应该差不多接近结束了,于是过去问要不要续茶水,想顺便问一下萧正毅。萧正毅一向不像孟定国那么嘴紧,是个很直脾气很通透的人。
应秀灵从来就是个出奇机灵的女子,她并不想知道那些军事机密,她只是想知道江战的情况。而且她早就熟悉孟定国,也了解萧正毅。孟定国不想说的,没有人能让他说。而萧正毅,如果猝不及防地一问,这个憨直的武将出身的一品大员很可能顺嘴就说出来了。
然而事情就是如此凑巧。两个朝廷要员的正式谈话已经结束,萧正毅也已经向孟定国拱手告辞,孟定国也已经顺手将书房门打开。
此刻他们的叙话却还在继续,却已经是题外话了。正好应秀灵走过来时听到孟定国在说:“江战虽然当初没想到会成为海西国王,他还是很勤勉的,尤其对大夏和北燕的探马做了很多努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秘径的事情。他近期就会到西玉州和应总管见面……”
没想到恰恰是孟定国将这个秘密透露了。这原本只是孟定国觉得萧正毅一定挂心江战,所以告诉萧正毅他女婿的近况,要他放心。萧正毅却已经看到了应秀灵,要阻止孟定国已经来不及了,应秀灵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两个,孟定国也吃了一惊,呆立在书房门口。
应秀灵一字一顿地对孟定国道:“你让江战去当了海西国王?你要他关键时候去……”
孟定国急忙道:“夫人!国朝机密,我们先不谈。”
应秀灵瞪大了黑黑的眼睛:“你一直不告诉我和绿萍江战去哪里了,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萧正毅忙道:“孟夫人,江战这个安排,我和他本人,还有江承天都是同意的,夫人不要责怪孟大人,我知道夫人对江战待如亲子。但国朝局势如此,每个人都不可能只是自保。”
应秀灵突然打断萧正毅的话:“可这个不一样!”
孟定国想着当初为了这件事和孟雨冲突成了什么样子,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应秀灵知道了。
他一时无言以对,半晌方道:“国朝的政事和军事,很多我们都是身不由己,这个安排我和萧大人也商议了很久。”
应秀灵陡然心都沉了下去,他们昨天好不容易将心里的结解开,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这个丈夫,竟然让江战去送死!他们欠这个可怜的老实孩子还不够多吗。光是与小雪的亲事,就折腾了江战好几次,最后竟然是带着财礼来迎亲,又带着财礼孤零零地回江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幸福,娶了美丽善良的妻子,却又被派去执行这种简直有去无回的任务。
况且,江绿萍也已经出家,这一家人,还要有多少悲剧在等着他们?
应秀灵冷冷地说:“既然是国朝政事,秀灵管不了。我这就出发去西玉州,我要见江战,让他回国朝。”
孟定国一听就急了:“夫人!你不要管国事!你这么意气用事,多少人用生命在努力的事情,就会坏在你手里!”
应秀灵愤怒了:“谁的生命?连江战的生命你都不顾,你会顾谁的生命?全是你利用的棋子而已!秀灵受不起大人这宽广的胸襟,这就赶去西玉州!”
孟定国更急了,不由就口不择言:“夫人!你不许去!你心里一直想回西玉州是不是?你是关心江战还是放不下谁!”
一听这话,萧正毅也吓了一跳。应秀灵当初和应正云是一对恋人,全西玉州的百姓都知道,然而这是谁也不敢提的。谁知孟定国情急之中竟然直接说出来了。萧正毅还没想好说什么,应秀灵浑身颤抖了一下,她看着孟定国,突然拔出腰间的那把箫,朝着孟定国用尽力气扔了过去。
以孟定国的身手,竟然没有躲开,那箫砸在他身上又摔落在地上,断成两截。孟定国呆了,半晌才弯腰将断了的箫拾起来,定定地看着应秀灵,眼眶竟然红了:“你一定要摔坏它。你一定要断掉它。”
应秀灵冷冷地看着孟定国,没有回答,半晌,转身就走。
孟定国拿着箫,仍然呆立在那里。
萧正毅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心结,心说这夫妻俩,性子都太倔强,不该说的话全说了,不该做的事也全做了。
萧正毅是个粗暴而专断的人,但他的妻子却是温柔贤惠,而且完全依赖他。他理解孟定国的不易,但也觉得孟定国在男女感情上,始终是很不成熟,很富于幻想的一个人,和自己的妻子相处,都半点不现实。
眼看两人火药味儿已经到了爆炸的临界点,萧正毅几步走到应秀灵面前:“夫人,您不要对孟大人有成见。江战这个事,我刚才说了,是我们大家都同意的,也和江战认真谈过。不说孟大人,江承天和我,都是江战最亲的人,这是男人的决定。夫人你心疼江战可以理解,但是不要责怪孟大人。他是你的夫君,如果你都不理解他,他要掌国朝这个舵会有多艰难,况且。咳。”
萧正毅咳嗽两声:“今天也是我萧正毅话多了,孟大人对夫人的情意,夫人不要辜负了。”
说罢,他冲孟定国和应秀灵抱拳:“萧某告辞了!”
便匆匆走了,他知道他再留下,两个人再吵出什么不能为外人听的话,那么事后后悔起来,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应秀灵一时也冷静下来,她看到孟定国抱着断了的箫,一副心碎的样子,心里也一时也绞痛起来。但他刚才情急之下说的话,还是说出了他的心事,他始终在意那个人。
应秀灵慢慢走过去,将箫从他手中轻轻抽出来:“大人,你一辈子不相信我,就一辈子不幸福。我们这样,又是何必。”
她低头看着那箫,箫是竹子做的,跟了她这么多年,表面都被摸得黑紫发亮,一看就是年头久远。
“我去把它粘起来。”应秀灵伤心地说,“这一辈子,真是让人难过。”
孟定国再也绷不住了,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热泪滚滚而下:“别这么说,我只比你更难过。好吧,我不拦你。江战就像你儿子一样,是我对不起你。我就是心里害怕,害怕失去你。”
应秀灵喃喃地说:“大人,什么时候我们能不再有心结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