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争执(1 / 1)

此后,阳宸再也不肯开口,伏在月祁怀里像是死了。

没走几步,西红侧了侧耳朵:“什么声音?”

尚食其和月祁显然也感受到了,不禁一愣,定定地望着西边山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声音重新跳到地势略低的平谷里,只在灌木从后露出一个脑袋。

听脚步声,那是很多活物在一起往这儿赶,混着头顶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非常不祥。树林里这般躁动的情状,尚食其只在旱季到来之前的百兽迁徙时遇到过。

果不其然,对面的树林中最早蹦出来的是火狐狸、丽角羊、山猫之类行动敏捷的小动物,头顶的藤条飞挂过数百只只吱吱叫唤的猿猴,红的、白的、黄的,吓得几人赶紧抱头;然后是山狼、野猪、肿骨鹿,耸着肩膀轻捷地踏过溪水,明明跑得气喘吁吁也不敢稍作停留;不一会儿,树木朝两边飞快地倾倒,是狗熊、獠齿豹之类的肉食者横冲直撞。头顶的飞鸟也开始叽喳尖叫着盘旋,改道向东。百兽有序迅捷地往东边撤退,根本顾不上捕猎与被捕猎,似乎西边有什么东西,比吃与被吃更加重要,让它们一瞬间变得慌慌张张。

月祁觉得十分有趣,不禁嗯了一声:“好看。”

西红跟他一个感觉。

尚食其在心里暗骂没见过世面的蠢材,好看个屁,这分明是出了异象!禽兽的知觉比妖族也好、巫族也好不知灵敏多少倍,这山里恐怕出了大变故!

尚食其心里一盘算:他们势单力孤,虽然有月孤大人这样非人的存在,但是要对付这种无头无脑的情况,实在有欠妥当,当是时就打定主意,要跟在百兽屁股后头跑路。但看没有他们要躲的人,他站起来拍拍宽松的裤腿:“大人,我们还是尽快出谷,寻找人族的栖居村落吧!”

月祁没有意见,抱着阳宸站起来跟在他身后,三人一道往西行去。尚食其凝出一把金刀在最前面开道,西红在最后头殿后,行进了一个下午,等到日头偏西,都有些乏力,便寻了个林间空地休息。

到了地上月祁也思量了一下,当是之时最重要的事,莫过于先把自己的魂魄补全,自己的右腿和后臀总是没有知觉,很影响他行走;然后便是去找阿蛮,理清来龙去脉,再走一步看一步。

这样想着不禁问尚食其:“你可知道凡间哪里有可以补全魂魄的地方?”

正在抓兔子的尚食其一愣,把到手的肉放跑了:格老子的,怪不得这神使下地之前屁都不放个,下地之后又巴着他不肯走了,原来陷阱是留在这儿了!他相中了妖族圣地汨罗池!

尚食其不禁冷哼一声,满脸不高兴:“大人不是清楚得很么?装模作样做什么?我与大人也算是共患难一场,大人如果想去汨罗池,我可以把你带到,但是接下来的事情,我尚食其就无能为力了。”

“汨罗池?”月祁不知尚食其为何翻脸与翻书一样快,很是不解。不过这次阳宸没有叽叽喳喳呼应他的问题,让他一直维持着云里雾里的状态。倒是西红拧着裙摆回头:“你知道汨罗池?”

尚食其嗤一声:“在下自五敷城来,不该知道汨罗池?”

西红奇道:“老妖,你竟有资格面见妖族长老?”

尚食其:“……”

西红喂了一声,主动搭话:“老妖你倒是说话啊!”

尚食其一脸抽搐地去抓兔子。

他虽然人高马大,身体却轻盈得很,爬树比松鼠还敏捷,藤条比猿猴耍得还溜,抓一两只毛茸茸的东西不是问题。一行人就看他坐在滑溜溜的青苔上,抓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大耳兔贴到耳朵边嘀嘀咕咕:

“什么?一个大坑?带尾巴还穿衣服的?那是巫人啦……”

大耳兔耸着大门牙抽抽鼻子,发出尖锐的吱吱声。

“磨牙湖?不会吧磨牙湖就指甲盖大小,底下没喷泉……啊,血泉?树都死了?什么什么,漩涡?这么浅的湖哪来的急湍啊……你靠不靠谱啊我是不是要去找个乌龟问问……好吧好吧你继续说。什么?让我帮忙找隔壁树洞的菜花?我是你也太色了现在还惦记着菜花呀,一听这名就知道是男孩子你这兔儿爷……”

过了一刻钟,月祁西红夹着一只阳宸警戒地坐在对面的大石头上,看尚食其灵活地弄出一堆篝火,转动着横放的树枝,在上头烤兔肉……

“咳咳,”西红咳嗽两声,“你未免太不仁不义了,问完了就烤。”

“什么?”尚食其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小撮盐来洒在上面,手摇着树枝不停地翻转,“你不饿么?”

月祁眼光一亮。

“对哦你们都是神仙,吸风饮露哈哈……”尚食其闻着喷香的兔肉,一派惋惜,“要是不给我吃肉,我宁可不做神仙!”

月祁白他一眼:“你光吃西北风能饱?给我留两只。”

“大人!总共才一只大人!我是冒着十足的风险做这种事!要是被百兽知道了的话,我尚食其以后不用在林子里混了!其实我们全族都是吃素的!”

月祁表示你快点,啰啰嗦嗦,顺道咽了口口水。自从在戌辉号飞舻上头吃过一顿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食,腹中空空很是难耐。身边两个小的也是饥肠辘辘,面有菜色。

“对了,它说什么?”月祁一边扯着那兔子吃,一边指着嘴里的肉问。

尚食其拉长脖子,企图望穿西边层峦叠嶂的山势,自然是什么都没看见:“现在可以确定我们在姬水平川,这里应当就是一系列东西走向的山脉围作的箕型平地。”尚食其低头,用手指不嫌脏地在地上一涂,画了个圆圈,然后又画了一条线,横过了整个圆圈,用塞满泥土的黑指甲指了指,“这是姬水。我们现在在这个口袋的东边。离此处二十里,有个湖叫天磨湖。那兔子刚刚说天磨湖有异变,血泉涌上三丈之高,周围的树木都枯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月祁紧张。现在他习惯性把任何异变归结到自己身上。

“刚刚吧。就是刚才。”尚食其道。

月祁舒了口气,脸色晴转。

尚食其乘热打铁:“大人!我族就是发现,巫族人把这口袋瞒了起来,在水边行淫祠,这才觉得他们居心叵测,要上告上清天。现在你看!果真出事了!我就知道巫族没一个好人!”尚食其说道这里义愤填膺,“大事!他们一定在策划个大阴谋!请月孤大人替吾辈做主啊!”

“行了。”月祁嫌他聒噪,动不动就做主,他这个小妖看上去比他这个月神活得还逍遥,做什么主,“你再去弄些兔子来。”

尚食其讷讷地去了。月祁使了个眼色给西红,西红爬坐起来,呆呆的。

“还不快去看看西边到底出了什么事!”月祁气她没眼力价。

西红正被自家公子嫌弃,生怕又被姑爷嫌弃,掸掸裙子就飞身攀上溪流边的一株枫杨树,飞身而上,将层层叠叠的绿叶踩在脚下。枫杨树上了年纪,又是笔笔直的,最适合做了望台,她蹲在最上头一望:火烧火燎的夕阳下,一片葱葱茏茏绵绵延延的绿海。但是目力所及,在西边的尽头,这绿海像是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全都被洗去了颜色,在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下黑沉沉的,一点生气没有。

她又张望了一会儿,没有看见尚食其所说的湖,只看到那黑绿交接的窄窄一线,只好爬下来对月祁说:“大概跟他说得差不多吧。”

月祁问她怎么看。西红思考了一下,说不知道。

“沾上就死。黑色……”廉苍与他讲的东西,大多数是上清天有关的事务,这天下之大,他短短三天哪里讲得完,是故月祁一点头绪没有。

“不过还在扩散。”西红想了想,“我看那条黑线在往东边推过来。若是我们停下来等一等,就说不定能看到它是什么东西。”

“胡说!”一直闭目养神的阳宸蓦然睁开眼,“不懂不要乱说!”

西红低头。

月祁知道阳宸晓得得多,不禁把他端过来放在盘起的腿上,夹住他的脑袋:“爱妃,快说。”

阳宸唾他一口,“这时候想起爱妃了,早你干什么去了?”

月祁恹恹地转过脸去。不想阳宸抬手刮了他一耳光:“你个畜生!有用的时候叫人家爱妃,没用的时候就看着我被瀑布冲走是不是!以你的能耐,救十个我都不成问题,你就是不想救!你就愿意看着我不好过,是不是!”

月祁被他刮得都懵了,西红赶紧远离他们以免被卷进:说老实话,久病床前无孝子,像她这么忠心耿耿的尚且觉得公子的尸体的确可能也许有点是累赘,还不太好闻,这个冷冰冰的姑爷偷偷摸摸顺势一把似乎也无可厚非。

但是阳宸不这么想。那是他所有的盼头。他身为神子做不了神王,忍了;委屈在月宫里却得不到王后该有的照顾,忍了;他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保不住,他连人都做不了,只能做只鸟,他实在忍无可忍!月祁那张素无表情的脸在他眼里十足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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