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纵很愤恨,愤的是遇人不淑,误交损友;恨的是自己运气太差。
王雨鑫这个不要脸的提出扔鞋这个办法之后,立刻得到了他那俩兄弟的赞同。扔鞋这么个白痴的办法,最终得到通过,而自己偏偏就是鞋尖指向的人,这样的运气实在让他没脾气。
不过愿赌服输,和穆天叔呆久了,自然也有好的赌品,张纵二话没说,起身就向金兵的驻扎地走去,只是临行前拿眼神把那三人彻彻底底鄙视了个遍,算是稍稍发泄了心中的不满。
此时张纵就大喇喇的站在勒付恩所部队伍的外围,远远的看着对方的中心。鞭枪被合在一起,成了一杆丈八长的银枪。枪乃兵中之霸,张纵这杆鞭枪更是跟随他上阵杀敌,征战无数,单单是枪身上若有若无的血气就昭示着这是一把杀人的凶器。而枪的主人,笔直的站在当地,锋芒毕露,可不是一杆更胜手中利器的神兵。一人一枪,恰如两条龙般,给对阵的金兵释放着无匹的压力。
虽然单枪匹马前来,张纵却并不打算逞匹夫之勇,他所处的位置,恰是金兵的射程之外。他早已叫过阵,要勒付恩出来单挑,可是此时正值中午,人困马乏的时刻,虽然张纵的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可也不会因为他一个人而影响部队的休整,是以他叫骂了半天,也不见对面有什么动静,除了紧紧盯住他之外,再无别的动作。
张纵并不是怯战,他站立的位置十分考究,恰好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若勒付恩真的出来,正好将他引过来。可若自己再踏前几步,那面对的就不是勒付恩一人,而是金兵的箭网了。
可是像张纵这样,时刻保持气势压人,却也是办不到的,保持这种状态,对自身的消耗本就不小,更何况一对几百,虽然他的境界已经提升,但是损失的真气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恢复的,经过了一个昼夜的修养,他也只回复了八成而已。
如此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张纵决意打破平衡。一脚踢在枪身,丈长的银枪舞出一道银影,被他别在身后,紧跟着大步朝前迈去。可他刚踏出一步,就听到嘣的一声闷响,一支羽箭第一时间朝他射来,劲道不小,显然驾驭这支羽箭的弓非同一般。
张纵毫不惊讶,眨眼间背后的枪已经挡在身前,一扫就将羽箭打落,力道和准度也端的不俗。他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惊讶,勒付恩所部的军队果然不一般,自己刚刚踏入弓箭的射程,就引发了对方的攻击,而且来势奇准,这等射术已经不是普通士兵可以比拟的,这支精兵果然藏龙卧虎。
想到此处,张纵顺势朝羽箭射来的方向看去,赫然发现一个头戴金盔,身着厚甲的长官模样的家伙,正引弓射箭,刚刚的一箭才被张纵拨落,此时他已经将第二支羽箭搭上,大弓业已拉满。
这人好娴熟的弓技。张纵心中如此想着,已经开始规避弓箭的攻击,那个金盔甲士射来的箭只是个开始,随后不停有箭矢射来,遍布四周。
虽然金人擅长射击,可因为各人的膂力以及弓弩的不同,射出来的箭终究会有差异,而且张纵刚刚进入射程,能够在这个距离还对他构成威胁的,即便是在这精英队伍里,也着实不多。之间张纵舞枪成圆,将周身护了个周全,戳、点、挑、扫、格、拨、挡、架,枪术中的技巧被他使了个淋漓尽致,他是枪术大家,此时耍的乃是一套四象枪法,玄武式注重防守,施展开来,周身当真如铁桶一般,泼水不进。
弓箭如同暗器,胜在远,胜在隐,但是超过一定距离反而失去了优势。而其又不同于暗器,一个人就算箭术惊天,也终究达不到箭阵的威力。此时弯弓射箭的到底不是所有人,虽然张纵周身都是箭雨,却只是声势惊人而已,其中大部分都是强弩之末,真正威胁到他的少之又少,加上四象枪术玄武式的神奇,经过几轮箭射,他竟然毫发无损,而他的身前赫然形成了一个圆弧,圆弧之外布满箭矢,而圆弧之内则像禁区一般,成了他枪术的领域。
几轮箭射之后,金兵也发现弓箭的威胁几近于无,是以渐渐停止了射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而张纵则挺立当场,就如他到来的时候,挺拔,笔直,不露丝毫怯意。
“狼巢张纵,求见勒付恩将军。”张纵挟着这一轮威势,再次发生喊道,虽然是同样的话,可在周身箭矢的映衬下,此时说话的分量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他说完这句话,对阵中首先对他射箭的金盔甲士,突然操着并不流利的汉语怒道:“汉猪,敢无礼,对将军,死。”
几句话说的磕磕绊绊,显然还并不习惯说汉语,可那人的动作却不慢,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策马出阵,朝张纵奔驰而来,在马上还兀自叫道:“我来杀你。”
张纵见状依旧面色如常,淡淡的说道:“汉人最讲礼数,只是礼数也要对人,对畜生,杀之宰之便可,无需讲礼。”话声不大,但是以内力传出去,终究是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那金盔甲士只是会写粗浅汉语,根本无法和人进行沟通,更别说用言语交锋,他甚至都听不太懂张纵在说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他能理解,虽然听不懂,却知道张纵说的不是好话。双腿一磕马腹,胯下战马被铁针刺中,吃痛后嘶鸣一声,加速朝张纵冲了过去,那金盔甲士用金语大吼着:“杀!”手中已经捞出一条长枪,向着张纵点去。
骑马冲刺的话,用刀更为犀利方便,因为在巨大冲击力作用下,只要砍的准确,不需用力就足以斩断敌人的身躯,所以马战多用刀,这已经是十分常见的配制。可这金盔甲士用的却是枪,显然对自己的膂力有一定的自信。这甲士对勒付恩敬若神明,所以弃刀用枪,虽然杀人不那么畅快,但是威势却更加惊人,往往一枪抡出去,砸不死人也能将敌人打的筋断骨折。
看到这人也用枪,张纵双眼不由一亮,说道:“就看你配不配用枪。”说着也不动作,但是内力提聚,整个人气势更盛,显然准备迎来金盔甲士的冲刺一击。
金兵作战骁勇,全来自骨子里的血性,因此他们的马上功夫更加厉害,尤其擅长冲刺战法。这金盔甲士身份不低,一骑冲出竟然颇具声势,加上他胯下战马也非凡种,全力冲刺过来竟然隐隐带着风雷之势。
张纵见状,大喝一声:“来得好。”言罢不退反进,硬着战马冲了上去,待得双方接近,他陡然一个矮身,一招蟒蛇盘树使出,鞭枪带着风声扫向马腿。
所谓射人先射马,张纵深谙战场作战的道道,要想打人就得先打马,所以早就准备招呼对方的战马。
那金盔甲士显然也知道冲刺战法的弊端,那就是对方会选择攻击战马,一旦被对方得逞,先损伤的必然是自己,是以早有准备,看准张纵的来势,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待对方的鞭枪扫来之际,猛的一提,战马带着人突然跃起,让过了张纵的横扫一枪。这一下不仅借助了马跃的力量,金盔甲士自身的提拉之力也起了不小的作用,他骑术之精可见一斑。
一人一马跃在空中,金盔甲士长枪一抖,返身砸向张纵背心,这一下闪避连着反击,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端的十分狠辣。
然而论起枪术,张纵绝对有值得称道之处,即便杀不死敌人,至少也不会轻易中招。金盔甲士这变化虽突然,却也在张纵的意料之内,看到人马跃起,蟒蛇盘树的变化立刻跟上,本来横扫的一枪突然一个转折,绵延而上,如同蟒蛇盘行,直刺马腹。而且这招蟒蛇盘树,盘的不只是枪,还有使枪的人,张纵跟着枪势一转,整个人忽然离了原地,旋转着刺向战马。
张纵人随枪走,金盔甲士自然刺空,而他人在空中,再做变化已来不及,只听噗嗤一声,战马凄厉嘶叫了一声,摔倒在地,腹部血流如注。不过这战马的确不凡,即便自己丧命也要护主,倒地之前连走了两步,给了金盔甲士平稳着陆的时间。
看到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爱马受创倒地,那金盔甲士虽然没受什么伤,却是哀吼一声,抚摸着自己的战马,双目充血的瞪视着张纵,如果刚刚他还没动真怒,此刻已然充满了杀意,誓要杀之而后快。
“汉人,你,杀马,你死。”金盔甲士目眦欲裂,说罢抡枪就朝张纵砸了下去。盛怒之下,好端端的一杆枪,赫然被他当成了棍。
杀马只是势在必行,张纵自然体会不到金盔甲士对战马的感情,见对方动怒,却也不惧,挺枪格挡,两人两枪立刻就战做一团。金盔甲士膂力极强,加之怒火盈胸,更是一招一式都沉雄无比。张纵仗着内力精深,却也不输对手,而且他的招式更加精妙,如此打起来,少了很多顾忌,没走出三十合,张纵一招瞻前顾后,强打开金盔甲士的长枪,一枪直刺对方胸口。
就在张纵即将刺中甲士胸膛的时候,突然一声劲响,张纵闻声脸色突然一变,下意识的将身子一让,就见一支羽箭间不容发之际,射向了张纵手中的枪,将他的鞭枪带到了一边,救下了金盔甲士。
被羽箭射中,张纵整个手腕感到一阵麻痹,那支羽箭携带的力道之强,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心下骇然已经顾不得拿下金盔甲士,反而看向了羽箭射来的方向,他心知此时此刻能够射出如此强势一箭的,只有一个人。
果然就见远处,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风一样的大步奔了过来,几个呼吸就到了张纵跟前,稳稳的站定,气势瞬间压服了全场。这巨汉负手而立,半裸的胸膛上肌肉虬结,面容虽然粗犷,却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睥睨之态。巨汉打量了张纵一番,缓缓开口道:“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