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父母心良言劝女姐妹情好意助人
颜老爷和夫人叫开二楼房门,颜夫人上了三楼,颜老爷坐在二楼厅室等候。颜夫人推门进来,叫道:“诗儿,诗儿。”屋内灯光朦胧,颜诗雨拥被起身,懒懒道:“娘,这么夜了,怎么来了?”清儿忙披件外套起身,道声“夫人”。颜夫人放下心来,上去坐在床边,道:“诗儿,刚才娘和你爹右眼皮猛跳,醒来就想你是不是有事儿,所以赶过来看看。”颜诗雨娇声道:“娘,女儿会有什么事?娘也太过虑了。这么夜,这么冷,娘和爹爹还是回去吧,若是冻着身子,便是女儿不孝了。”
颜夫人抓起颜诗雨的手,说:“儿啊,咱们颜府在扬州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为了你的婚事,娘和你爹没少操心。本来,你表哥宋大公子挺好的,跟你挺般配的,可是你偏偏要出对子考考你表哥。你表哥也不知怎么回事,前天去梅花书院听范孝廉讲学,听听也就罢了,还用你出的对子去难为范孝廉,结果被婢女嘲笑了一回,这脸可丢大了。这也罢,只是你和你表哥的婚事就此作罢,我儿又要让爹娘操心了。”
颜诗雨撒娇道:“娘,都是表哥不好。女儿考他的对子,他自个想不出,却要在讲学堂上说出来难为范孝廉。范孝廉和表哥素无瓜葛,表哥难为人家干嘛?好在江阴范家诗书继世,婢女个个才学过人,对了下联。表哥自个丢了脸,怨不得别人。”颜夫人笑道:“是,是。这事我儿都说了好几遍了。娘听说,范孝廉生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很招姑娘们喜爱。扬州繁华之地,若是范孝廉把持不住,做了什么失礼的事,给人拿住送官,丢了自己的脸面事小,丢了他范家的脸面事大。那时,只怕他家老爷子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范昭心头一震,灵智全复,回忆自己刚才所作所为,真恨不得狂扇自己几记耳光。
颜诗雨娇声道:“娘,你想哪去了?难不成娘以为范孝廉会在女儿这儿不成?”颜夫人抱着颜诗雨,笑道:“我儿知书达理,断不会做出这等自毁清白、自污声誉之混帐事来。娘还听说,那个范孝廉的娘子也是江阴出了名的美人,耐不住闲言碎语就出家了。那个范孝廉象丢了魂似的,整日在屋里和丫头厮混,不成体统。儿啊,这个范孝廉虽然有些才华,讲学讲得好,人品不咋的,我儿还是远离他为好,不要再去听他讲学了。”
颜诗雨将头儿埋进娘亲怀里,直撒娇。颜夫人笑道:“我儿孝顺听话,熟读《女四书》、《列女传》,娘最放心了。夜太深,娘不啰嗦了,你爹爹还在楼下等着呢。娘走了,我儿好好歇息。清儿,夜里冷,你要多留心小姐的被子有没有盖好。”
颜夫人交待完毕,下楼去了。颜诗雨和清儿穿好衣服,清儿从窗户见颜老爷和夫人离开了绣楼,便叫道:“许公子,出来吧。”范昭走了出来,长辑道:“小姐,令慈之言,如醍醐灌顶,令小生无地自容,小生这就告辞。”颜诗雨一把抓住范昭的手,流泪道:“许郎,莫非不理诗儿了么?”范昭握着颜诗雨的手儿,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萧明玉见范昭认错欲走,对范昭印象大为改观。现见一对痴男怨女,忆起自己和阮郁之旧事,唏嘘不已。萧明玉一念之善,以此福德,最终避免了一场悲剧,也完成了自我救赎,暂不细表。
一觉道长掐指推算,自语道:“娄逞与永乐公主有师生之谊,姐妹之情,是以永乐公主对颜诗雨(娄逞)诸多照顾,不足为奇。昔时,永乐公主不愿屈从萧衍淫威,悬梁自尽后怨气不散,去了阿修罗界,难怪本真人寻了几百年也没有音讯。梁武帝晚年弃儒教尊佛教,多次舍身出家却放不下帝位,致‘都下佛寺五百余所,穷极宏丽;僧尼十余万,资产丰沃’,如此反而败坏了佛教修行。萧衍晚年时,被萧明玉怨气附身,病痛困饿而死,也算偿还其诛灭南齐皇族造下的罪愆。奇怪的是,为什么永乐公主潜藏在清儿的泥丸宫内,本真人怎么就没有察觉呢?”一觉道长沉思不得其解,遂继续入甚深禅定,默察周天运行,以期找出善解孽债的办法。
清儿劝道:“小姐,夫人刚才一番话,似是有所指,小姐与公子当自谨才是。”颜诗雨轻咬嘴唇,道:“只要能与许郎在一起,妾身一点清誉何足挂齿。听娘亲言语,似乎不知许郎在此。”清儿道:“小姐,你可以为情郎舍弃一切,可是许公子呢?”
范昭一咬牙,道:“小生明儿就返江阴,向家父言明,退了张家小姐的亲事,再来颜府向小姐提亲。”颜诗雨道:“不!许郎,你如此做了,岂不是把张家小姐往死路上逼么?!如此,妾身怎能心安?”范昭仰面长叹一声,道:“如之奈何?”颜诗雨一脸坚决,道:“蒙许郎情深义重,诗儿愿嫁许郎为妾。”清儿吃惊的看着颜诗雨。范昭再也忍不住,与颜诗雨相拥而泣。
苍宇无极,虚界众神静静注视着平行地球上大清乾隆朝扬州颜府所发生的一切。
良久,范昭松开颜诗雨,道:“诗儿,且容我想个办法。”颜诗雨强颜欢笑,道:“许郎,说些趣事给妾身听听。”
两人复坐棋盘前。范昭道:“我听说一觉道长治好了清儿的重疾,想来清儿与一觉道长有些缘分。我与一觉道长是故人,有数面之缘,诗儿,我去求一觉道长,请他想个法子。”清儿喜道:“原来,公子是一觉道长的故人。公子可知道一觉道长的去向。”范昭摇摇头,道:“不知。道长仙踪缥缈,只有等他来寻我了。”清儿神情黯然。
萧明玉暗忖:“原来这个范昭和一觉道长是故交,看来,是本公主误会他了。一觉道长,哼,如今他们都在寻你,你在七重天可静坐得住?上黑尊说有一人助我报仇,此人必是范昭了。也只有范昭,才能引一觉道长从七重天下来。哼,本公主得好好帮帮范昭才是。”
清儿忽道:“公子,颜府附近有一座关帝庙,求签甚是应验。明儿公子可去关帝庙烧香,请求关帝爷告知一觉道长的行踪。”
范昭道:“好,就依清儿之言。”
颜诗雨见事情有了一线希望,心情稍舒,笑道:“上次清儿突发奇病,扬州名医皆说无治,叶天士的孙子叶荣轩也说无治,不想给一觉道长一粒丹药治愈了。”范昭问:“诗儿,听说叶天士有一针炙绝技,名唤《一元复始法》,能令白骨生肌,惜乎失传,可是真的?”
颜诗雨道:“《一元复始法》真本并未失传,仍在叶家。只是《一元复始法》太过玄妙,叶荣轩限于天赋,没有学会《一元复始法》。叶家宅院就在颜府对面,叶二小姐是妾身闺中密友,妾身曾在叶二小姐那见过《一元复始法》真本。”
范昭道:“原来叶荣轩没有完全继承家传医学。诗儿,可有办法取来《一元复始法》真本一观?”
颜诗雨微微一怔,问道:“许郎对医学也感兴趣?”
范昭将钱世杰摘杏花摔成痴傻,陈慧殊求自己设法救治钱世杰,而周大夫言唯有叶天士复生,以《一元复始法》针炙绝技方可救等事说了,只隐瞒了自己遇一觉道长、饮仙酒、游地府、见阎王说天定钱世杰痴呆五年的情节。
萧明玉暗道:“范昭真是仁义,娘子出家了,也要尽力兑现诺言。嗯,刚才范昭春心萌动,应该不是其本性了。”
颜诗雨一抹眼泪,道:“不想许郎如此有情意。妾身明儿过府去找叶二小姐,借来《一元复始法》真本给许郎看。只是,许郎,《一元复始法》极其玄奥,叶家世代行医,会《一元复始法》的仅有两人。第一个是叶天士的爷爷,是前朝神医李时珍的内传弟子,第二个就是叶天士了。据叶二小姐说,《一元复始法》是神来之针,若是下针错了,立夺人命。”
范昭见颜诗雨担心,道:“诗儿,我只想一观此书,能不能救得钱公子,依天命吧。”清儿道:“公子,它日再遇到一觉道长,请一觉道长赐粒仙丹,救了钱公子,岂不省事?”范昭道:“清儿,你道人人都有你这般仙缘哪?我在仙居县衙蒙冤受曲,一觉道长也没出手相救。”清儿有些脸红,暗忖:“我和一觉道长的事,还是不告诉你为好。哎哟,不好,只怕小姐会说给你听,可羞死人了。”
颜诗雨道:“今日寻个机会,妾身去向叶二小姐借来《一元复始法》真本,许郎夜里再来。”
萧明玉暗忖:“叶家医学秘笈《一元复始法》未必好借,我得帮帮诗儿。”萧明玉目注颜诗雨,自言自语:“娄逞姐姐,一千二百年前,我父皇齐明帝在位时,你教棋于我,与我姐妹相称。妹妹钦佩姐姐女扮男装混迹公卿瞒过满朝文武,遂向父皇推荐姐姐出任扬州为官。这场姐妹情谊殊实珍贵。今世你虽转生诗儿,前情不可忘,妹妹我一定帮你。”
颜诗雨送范昭到后花园,依依惜别。
注1:唐武宗良相李德裕评:“世人疑梁武建佛刹三百余所,而国破家亡,残祸甚酷,以为释氏之力,不能拯其颠危。余以为不然也。释氏有六波罗密,檀风密罗是其一也。又曰:‘难舍能舍,大者头目肢体,其次国城妻子,此所谓难舍也。’余尝深求此理,本不戒其不贪,能自微不有其宝,必不操人所宝,与老氏之无欲知足,司城之不贪为宝,其义一也。庸夫谓之作福,斯为妄矣。而梁武所建佛刹,未尝自损一毫,或出自有司,或厚敛氓俗。竭经国之费,破生人之产,劳役不止,杼柚其空,闰位偏方,不堪其弊,以此徼福,不其悖哉!此梁武所以不免也。”
注2:唐武宗崇信道教,受道士赵归真蛊惑,在李德裕的支持下,即位后开始禁佛。唐武宗开始禁佛时的政策非常温和:如果想继续做僧尼,就要坚守不拥有财产(田宅)的戒律;如果不想放弃财产,那就必须还俗;对于犯淫戒的、娶妻的、不受戒的,勒令还俗;甚至还允许比丘、比丘尼保留1、2名奴仆。但是,骄奢淫*逸惯了的僧尼们,根本不理。会昌五年唐武宗不得不下令拆毁佛寺,没收大量寺院土地,强迫26万出家人还俗。但是,唐武宗仍然保留了部分寺院,规定了这些寺院的僧尼人数。会昌六年三月二十三日,唐武宗因为服食丹药后驾崩。
唐宣宗即位,结束牛李党争,贬李德裕于崖州(今海南海口东南)司户参军(芝麻小官)。大中三年十二月,李德裕病逝。唐懿宗即位后,恢复李德裕太子少保、卫国公的官爵,并追赠他为尚书左仆射。
异史氏曰:“佛和道都是出世间的。以任何名义入世间的所谓‘佛’和‘道’,都是违背佛道本义的。自秦朝始,历朝历代唯儒家适合治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