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宇再见到耿景延,是在一次连环车祸现场。
一开始只是在手机推送新闻上看到,说城郊高速入口那边发生了大型连环车祸,随后不出十分钟,他接到了方息电话,说虞子鸿在那里,现场需要救助人数远比预料中的多,急救物资不够,让他们立刻带一批过去。
通常情况下他不是爱心人士,没什么做公益的兴趣,但好友开口就是另一回事了。于是秦风宇放下手头工作第一时间联系好物资,与方息汇合,随后一队车浩浩荡荡开往出事地点。
车队在外围就被警察拦了下来,当然就算不设隔离他们也开不过去,满满的物资只能靠人力往里运。原本还不断有人叨咕着难道不应该直接把受伤人员送往医院?有必要往里运物资么?可等真进了隔离带,大家都闭了嘴。
车祸现象就像一个小型地狱,触目所及全都是扭曲纠缠成一团的钢与铁,缝隙中铺摊着血和肢体,而不少残骸还在冒着黑烟,看起来有过小型爆炸。站立的不少人在哭,有人在尖叫,还有很多穿着制服的人在忙忙碌碌,一副大难临头才会有的专注表情。被允许放行的救护车类闪着灯,小心翼翼的试图挤进去或者挤出来,现场看起来一片混乱。他们刚一进去,几个救护人员就围拢过来,开了2个箱子拿走大半,然后迅速分散到几处。
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辆刚被切开的suv,驾驶区已经被挤压到半扁,上面坐着的人支离破碎到几乎看不出形状,只有后驾安全座椅上一个半大的孩子胸膛在大幅度起伏,一块不知从什么部位碎裂出来的铁棍斜着□□他的腹部,几乎把他钉在座位上。
秦风宇看到一位很眼熟的白大褂凑过去查看了孩子的眼瞳,腹部,和四肢,动作利落,专业而附有效率。随后他对旁边的人说着什么,对方手忙脚乱的开始翻医疗包——那是刚刚从他们这里翻走的——随后大白褂一把拽过医药包,从中拿出注射筒和药剂,手脚麻利的组合好直接一针推进孩子身体。
那孩子的胸膛起伏缓和下来,呼吸似乎也趋向平稳,秦风宇下意识的也跟着松了口气。白大褂又快速说着什么,关于伤者需要什么样的救治和帮助之类,接着他丢下这一摊,朝下一个伤者走去。
秦风宇看到一些救护人员将那孩子连同安全座椅一同整个移上救护车,铁棍还插在他的身上,秦风宇听到身边方息低声嘟囔了一句,耿景延,还在做医生啊。
恍惚了一瞬,秦风宇才在记忆中翻出这个名字。
管不得他会觉得眼熟。这位叫耿景延的医生,是虞子鸿的同系学弟,他们的校友,念大学那会方息还曾喜欢过人家。
他们抱着箱子继续往里走,在找到虞子鸿之前,物资又陆续被医疗人员拿走了七七八八——尽管附近的救护车都派来了,但秦风宇视线所及就有3辆报废巴士,这还只是外围,需要救助的人数远超想象。
找到虞子鸿时,他正奋战在一辆头尾都已凹陷的侧翻校车旁,几个医护人员围在他旁边,秦风宇探头过去,一眼之间只看到地上躺着的少年腹部已经露出一节血红的肠子——虞子鸿他们正在为这个人做应急手术。
同来的人中有两个男孩显然承受不住眼前的画面,看上去马上就要吐了,方息及时让他们将半空的物质箱放下,然后将人打发出去。
医疗物资由救护人员负责接手分发,虞子鸿看起来忙坏了,根本分不出身来与他们说话,方息也只站着彷徨了几秒钟,便过去咨询了现场一名警察,然后开始指挥其他一起来的人员分开加入志愿者行列。
那是一场漫长而折磨人的劳作。直到天色见黑,他们仍在忙碌,看起来一整夜也别想睡了。
他自然是与方息一组,在一名警察的指挥切开一辆轿车,然后再配合救护人员将一名女孩从车里弄出来。
尽管遭遇不幸,女孩的皮肤和眼睛都还闪亮着光泽,正是介于少女与女人之间的青春年华,可是女孩的腿根以下一塌糊涂,简直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而不知什么时候,耿景延已经半跪在他们刚救出来的女孩旁边,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眉头紧皱着,目光专注而又专业,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站着的两名志愿者是他大学时期的校友。
“这得截肢。”耿景延说。
女孩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看着他,那样的眼神,比伤口本身更让人无法应对。
医生半跪在那里,回望着女孩的眼睛,静默的叫人无法忍受。然后,医生缓慢的说:“我很抱歉。”
女孩慢慢放开手,方息立刻配合医护人员将她抬上临时救护车。秦风宇目送他的校友转回头,走向另一名伤者,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他们一眼。
在天色泛白的时候,他们终于与虞子鸿成功汇合,有志愿者送来咖啡,秦风宇拿过一杯,递给刚做完应急手术的虞子鸿。
“比想象中还糟。”
“糟透了。几所初中联合春游,租用的都是普通大巴,根本扛不住撞击,死伤的都是孩子。”虞子鸿接过来将速溶液体一把干掉,然后狠狠的喘了几口气。
“医生!”
另一个方向叫到,又有伤者被抬出来。虞子鸿随手将空杯塞给方息,转身走过去。
那里警察刚指挥吊车将一辆货车拉起,露出里面被压扁的轿车。救护人员将卡住的一对双胞胎拉出来,两个都变成血人,不知道伤的有多重,且两人呼吸都很微弱,看上去随时可能死去。
医疗部分他们都帮不上忙。秦风宇给自己和方息各拿了一杯咖啡,打算喝完之后继续开工,可还没等抿一口,就看到虞子鸿在抬手唤他们,确切点说,是在唤方息。
“耿景延,你还记得么?大学时小我二届的学弟。”
“刚刚我还看到他在这边。”
“去把他找过来。这对孩子是熊猫血,需要他来救急。”
这说明,耿景延是熊猫血?
不等多想,身边方息已经行动起来,走向一位身形与之类似的白大褂。叹了口气,将手中咖啡喝完,秦风宇也开始加入寻找行列。
实际上耿景延距离他们并不远,绕过一辆残骸秦风宇就看到对方正在切开一名伤者的喉部,然后将什么东西按在上面。
秦风宇站在那里,等对方快速跟救助人员交代清楚后续,并将人送上临时救护车,他才连名带姓唤住对方,并快速说明这边有很严重的伤者需要他帮助,并没有提及熊猫血。
耿景延皱了皱眉头,便朝他这边走来。医生脸上并没有认出他的神情,似乎也没对陌生人能叫出自己名字而感到意外。然而刚走到一半,一个坐在公路边、额角渗出血迹的男人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耿景延的胳膊,叫道,“医生,我会不会死,医生?”
秦风宇觉得医生会一把把他甩开,因为那伤看上去就只是破皮伤,而他还有更严重的伤者要救。
可是医生停下来,凑过去查看了一下他的瞳孔,问了他的名字和现在日期,然后说道,“你不会死,你只是轻微脑震荡。”
路边的男人又拉着别的医生问会不会死的问题,耿景延继续走至他的面前,问道:“伤者在哪里?”
虞子鸿与耿景延毫无疑问是认识的。经过子鸿简单说明,耿景延立刻撸起袖子,开始给自己左臂消毒,准备为两个孩子输血。方息回来时,已经有大量新鲜血液进入两个孩子身体,而据说,这样也只是勉强为他们争取到一线生机。
那天他们一直忙到日头过午,大家都熬得眼圈乌黑,最后还是秦风寰派了司机将他们三人一同拉到虞子鸿家,倒头睡了个昏天暗地。而撤离之前秦风宇有留意到,耿景延是被另一个面熟的男人接走的,似乎也是他们的校友。
车祸的后续工作听说折腾了有一个来月,当然,它还远远没有结束,还有漫长的恢复期,无论是那些死亡的,还是受到了严重伤害的。
只是当他们三人从虞子鸿家舒服大床爬起来各自整理自己时,秦风宇看到方息钻进衣帽间,然后低声询问正在为他找合身衣服的虞子鸿:“我不知道,你与耿景延一直有联系?”
“算有吧,毕竟在一个系统内。而且你知道,他在手受伤前,是最被看好的外科苗子,虽然现在转急诊了,但我还是会不自觉的关注一下他的情况。而且,不知你注意到没,昨天在现场,他救人的速度是最快的。”虞子鸿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如果不是秦风宇耳力比寻常人好,恐怕都听不到这两人窝在衣帽间在嘀咕什么。
“很难注意不到吧,我都听到有医护在惊叹了,夸他手法忒利索……说起来,昨天竟然是梅任曜来接的他,他们俩处的还挺长远。”
“年头太多,分不开了吧。不过,你竟然能认出梅任曜,还真挺意外。我以为你们根本不认识呢。”
“他的确不认识我,我记得他主要也是他那名字太奇葩,想忘记都难。‘没人要’嘛,也不知给他起名的人那会儿在想啥呢。”
默默移开脚步,秦风宇转身进了浴室,不再去听那些让自己心里发堵的闲聊。
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对方息没有信心。如今,他已是方息的合法伴侣,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彼此融入,基本不存在变数。而这些年方息对他有多用心,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只是……
时隔多年,方息依然能一眼认出耿景延,甚至还记得对方当年的恋人模样,他只是对此有些意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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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宇去虞子鸿办公室时,只是想处理一下伤口。
他玩追捕游戏时,不小心被一个兔崽子射中了上臂。对方用的枪不是大口径,加上中间有阻挡,弹片最终也只是卡进他的皮肉,并没有伤及筋骨,其实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当然,最终他的人还是搞定了那次任务,把被偷走的东西追了回来。
但他显然不能这么对方息说。
实际上,方息很反对他着手那些边缘性工作,尽管恋人处理麻烦很有办法,也不忌讳使用非常手段,但对于他参与这些,却很禁忌。只是,秦家根基在那里,有些事情必须要做。虽然方息不想他参与太多,也愿意为之代劳,但终究不太适合。
当然,所谓不适合,也只能是他自己心里认定,然后默默暗中去做,不能在恋人面前显露分毫。若被方息知道他受了伤,毫无疑问,对方铁定会把但凡有丁点风险的工作全数接手过去,然后将明面上那些又琐碎又麻烦的办公室活儿丢给他。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我刚好那天有事去不了,与其被不认识的人消耗掉,当然是拿给需要的朋友更适合啊。”
听到方息的声音,秦风宇脚步一顿,立刻在对方察觉前转身拐进茶水间,并对看着他笑的小护士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这个时间本该在公司开会的方息,突然跑来这边,已经很让秦风宇意外了。而更让人意外的是,本该在此长期坐镇的虞子鸿此刻却不在位置,倒是一个不相干的人鸠占鹊巢。
“这票很不好抢,我开版就不停点击也没抢上,看来你设备配置挺高的嘛。”与之前在车祸现场见到的模样很不相同,耿景延坐在虞子鸿平日里坐的位置上,仰着头笑眼弯弯望向方息的样子,柔软的宛如初入世间的幼鹿。
“我也就是运气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息的笑容似乎也不像平日里对待其他人那般敷衍,恋人甚至还很是宠溺的伸出手指,敲了敲对方握在手里的vvip票面。
景邱的演唱会头排票,秦风宇昨天还在家里看到过,是身为大股东才会有的特别预留位置,根本不对外销售,他本以为,方息要来这个,是打算约他一起去。
好在,方息与耿景延并没有聊太久。
小护士笑眯眯的对他招手让他出来时,耿景延面前的2杯咖啡还冒着热气,秦风宇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原本属于方息的那杯只被喝掉一半。
“……秦学长?”
看到他从茶水间出来,耿景延原本就不小的眼睛一下子睁得更大,又看了看在旁边偷笑的护士,更是又不可思议又好笑道,“你躲在茶水间干嘛?难道,你是跟着方学长……”
耿景延的话只说到一半,就顿住了,秦风宇难得有些窘迫,他大概能够想象出对方和小护士都在脑部些什么。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对方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手快速查看了他的肩膀、左臂和手腕。
“你受伤了?”
他穿的外套密闭性很好,并没有血迹渗出来,而耿景延不亏是被虞子鸿认可的专业人士,从他手臂垂着的姿态就看出问题,等宽了衣服,更是一眼便看出他受的是枪伤。
之前小护士已经悄声解释过耿景延是子鸿特别找是来代班的,好友信得过的人他自然也信得过。而作为医生的耿景延也如之前他在车祸现场见到过的那般专业——话少而精,动作利落、富有效率。
其实念大学那会儿,他对耿景延的记忆并不深刻。
会注意到他自然是因为方息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印象里,学生时代的耿景延穿着朴素,过往总是低着头,大大的眼睛也总是半垂着,永远一副小心翼翼,软绵绵又好欺负的样子。那会儿,他完全搞不懂方息到底看上这人哪点。好在耿景延那时已经有恋人,方息也只是默默注视一段时间,就转移了目标,于是他就也没再去理会。
耿景延的睫毛很长,认真起来的气息很干练,取弹片的手法十分干脆,善后也做的非常漂亮,这样利落的精干模样与学生时期那个唯唯诺诺的怯懦男孩相差甚远。如果当初医生就是现在这般样子,他想,他可以理解方息为何会特别留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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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不是三五天就能愈合,秦风宇也只好借口出差躲进了虞子鸿家。好在方息这段时间同样忙得厉害,大概也空不出时间来登门访友。
“……那个耿景延,”吃着虞子鸿削好的苹果,秦风宇乱没形象的盘腿窝在沙发上,时不时瞄向专心盯着电视看的好友,斟酌着怎样询问才比较隐晦,“他是手受过伤么?我看他做事挺灵活的……”
“嗯?你怎么知道他的手受过伤?”本应该被综艺节目麻痹反射神经的好友,此刻却不合时宜的意外活络,
“难道,车祸回来那天,你偷听我和方息说话了?”
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
“……凑巧而已。”面对好友那张恨铁不成钢的脸,秦风宇没由来的有些心虚,“你也知道,方息当年不是暗恋过人家?我难免会多留意几分……”
“得了吧。”表示不想再听的挥了挥手,虞子鸿干脆将视线重新调回到电视上,“执念到你这份上就是病,也就方息受得了你。不过,现在也算有进步了哦?至少没直接找人调查人家。”
“……”
不是不想查,只是,如今调用资源去查,实在很难瞒过方息……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应该也知道,耿景延是我直属师弟,有时候我这边忙不过来,就会叫他过来帮忙。他嘴巴很严,人也可靠,这么多年彼此知根知底,没什么好顾忌的。”
“嗨,子鸿。我不是质疑他。你找来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
“我知道你不是质疑他,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去为难他。”虞子鸿的眼睛依旧盯着电视,偶尔演到有趣的桥段也会勾起嘴角,“他有爱的人,交往十几年了。他对他爱人的执念不比你对方息的少。”
好友的态度并不严厉,但其中维护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倒是说的秦风宇有些讪讪的,“哎,子鸿,你的朋友我护着都来不及,怎么会去为难他。再说,我也不至于没风没影的就去找人麻烦。”
“得了。你有太多不良记录。我得防范于未然。”
“我保证,保证还不行么。”
他还不至于方息与人多说几句话就去为难人家。何况,对方是虞子鸿师弟,又有爱人,也不太可能跟方息发展出什么。方息本身更不是会出轨的类型。按理,真是没必要如此打探惦记。
只是,耿景延在车祸现场的专注模样,代班时面对方息的柔软笑容,还有那两张vvip电影票,却不受理智控制,总是时不时在脑海中循环浮现。
现在的耿景延很有魅力,哪怕自己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何况,本来就偏好那种类型的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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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邱演唱会那天,方息又要了两票,早早跟他敲了行程,甚至还安排了一系列后续活动。
到了现场,自然是人山人海。景邱这些年虽然开始往影视发展,但歌神地位仍稳若泰山,最近更是在各大媒体被歌迷投票为“若一生只看一次演唱会”的首选。
好在,vvip都是走特殊通道,不用跟众多歌迷在前面拥挤。而等入了座,秦风宇发现,他们的位置刚好在耿景延后两排,而陪在医生身边,在与其咬耳朵的,正是之前在车祸现场接他的那位。
那个男人很英俊,与方息是同一种类型。这倒真是巧了,秦风宇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比身边的恋人。的确是很类似的英俊,都是高大宽肩的骨架,端正硬朗的五官,只是方息看上去更阳光,平日里气场也偏暖一些。
只是,方息眼下的气场却并不暖。
恋人皱着眉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医生情侣档方向,脸上一片肃然。而与方息认识十几年,对方这般目光凌厉,周身凛冽的模样,秦风宇只见过不足五次。
“方息?”
轻声唤回恋人注意力,看着对方在视线转向他的瞬间柔软下来,秦风宇也跟着心下一暖,但,还是试探道,“我好像看见耿景延了,就在前面两排,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别了。”
完全出乎秦风宇预料,闻言,本应该坦荡应下,大方过去寒暄两句的方息,却很是一反常态的沉了眼眸,
“还是别打扰人家比较好。而且,我今天也想专心与你二人世界。嗯?”
方息的目光依旧温暖,嘴角也带着笑,如果不是漫长相伴岁月让秦风宇足够了解对方,恐怕恋人眼底那点一闪而过的阴霾,他都看不出来。
“嗯。好。”
从善如流的握了握与方息十指相扣的手,秦风宇垂下眼帘,用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难以掩饰的异样。
两排之前的医生情侣档不说如胶似漆,也是形状亲密,而这些年方息对他有多宠溺,他也真切看在眼里。理智告诉他,真是完全没必要捕风捉影,过度的患得患失,会让自己太累不说,对两个人的感情也没好处。
只是,即便理智上明明知道,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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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景邱这个人在他眼中如何,作为歌者,演唱会的确做得相当精彩。即便秦风宇原本对音乐没多少兴趣,在恋人十几年的熏陶下,也可以很享受的投入这种顶级视听盛宴。
暂时忘掉一切跟着嗨了2小时整场,等从会场出来,秦风宇的t恤已经汗透,嗓子更是彻底嘶哑。而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且心绪不稳的缘故,景邱的演唱会以前他也陪着方息看过多场,却从来没有过这般心潮澎湃的亢奋。
直到方息载着他去了最爱的烤肉店,啤酒上桌,他的心跳都没能平息下去。
“你今天好像比我还兴奋啊~”
方息看向他的眼睛简直闪闪发亮。尽管年过中旬,但恋人玩起来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热情,热嗨过后情绪高涨也在意料之中。但他不一样,搁到以前,他再怎样也不会出了会场还不知觉的哼着歌,手指无意思的打着节拍。
而他甚至是在方息提醒后,才察觉到这些。
面对恋人满脸的“继续啊,没关系我喜欢”,秦风宇将敲打桌边的手指默默收回去,重新摆回心如止水的淡定模样,“这不很久没嗨了,再说,今天现场气氛又这么好……”
“这倒是。”对于他的硬hold,方息显然已经习惯了,眉梢都没多挑一下,“前几年忙的焦头烂额,也没心情出来放松。现在好了,一切步入正轨,咱们以后可以多安排些活动。”
的确,如此说来,这还真是他们确立关系后的第一场演唱会。秦家产业庞大,想要驾驭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加上又有秦风寰这样物尽其用,动不动就丢来一大堆作业的魔鬼老大,这几年方息从无到有,还真是毫不客气的□□劳到半死,连带着他也不得轻松。
而现在,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恋人逐渐进入角色,他也可以跟着松一大口气。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很快,盘里的每片和牛都切得薄透如纸,能看得出清晰的霜降纹。当刺身吃,自是肉质细嫩,油脂饱满,油花细腻丰盈,如雪花一般入口即溶,放在铁盘上烤着的时候,那滋滋的声响和独有的牛油甘香,都催人食指大动,再配上老板特别引进的浓郁黑啤,每次来这里,秦风宇都会感叹,没什么比与爱人一起享用心仪的美食更让人心情愉快了。
当然,为了保持新鲜度,方息与他都不经常过来这边,而每次来,也基本都是安排了后续的约会项目。
酒足饭饱之后,几乎没有悬念的,方息拽着他去泡了汤,接着又享受了长达2个小时的泰式按摩——这家是按摩达人方同事对比n家特别优选出来的,环境一流,服务地道。等回到套间看到中厅那张超大size的水床,秦风宇心旷神怡同时,也觉得有些微微好笑。
演唱会,烤肉,泡汤,按摩,然后春风之夜……典型的方息风格安排,尤其那张超大水床,简直目的性太强。
秦风宇很确定,恋人压根不喜欢睡水床,说是没有安全感,但又偏偏非常喜欢在水床上做运动……果然,打开套间门,原配的正常床铺就安安稳稳的放在那里。想也知道,那水床估计就是恋人特别交代店里作为娱乐工具准备的,完事过后他们百分百还是在正常套间休息。
“如何?喜欢么?”
比他晚结束的方息一进门就是满满的邀功语气,而还没等到他回答,就又继续道,“你已经冲完了?那等我一下,我也马上就好。”
“好,我等你。快去吧。”
眼看着恋人大大方方的脱了浴袍直接进了浴室,秦风宇笑着摇了摇头,转身随手拿了一杯杂志,然后靠在水床上等着。
说起喜欢,其实若他来安排,大概会选择环境更美好的地方,来一些适合气氛逐渐升温,容易水到渠成的安排。
但,不得不说,偶尔这样走流程的感觉,也很不赖。
浴室的毛玻璃从里面映着光圈,隐隐约约能透出人的轮廓,秦风宇心不在焉的潦草翻了几页杂志,又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支起一大块的浴袍,不由得暗叹了口气。这种时候明摆着是看不进去什么了。
干脆的将杂志合上甩到一旁,又宽了浴袍,秦风宇嘴角勾着笑,蹑手蹑脚的蹭到浴室旁,暗暗盘算着是在浴室里就地来一次?还是先黏糊一番,到水床上再动真枪?
猛地拉开浴室门瞬间,秦风宇就已经凹紧身体,准备好恋人在惊诧之后的下一秒将他整个人拉过去。
然而,眼前的画面却让他整个错愕在当场。
花洒被调整了位置,水雾大部分细细密密的淋在方息身后的墙壁上,只有那么一两缕顺着恋人高高拱起的脊背称水线下滑,不痛不痒的。而方息则整个人坐在矮椅上,双腿大开,手指正深入某个让人眼晕的部位,而脚边,是两人都熟悉的,秦风宇本以为会在今晚作用到自己身上的,某品牌润滑瓶子。
“…你…在做什么?”
被瞬间清空的大脑已经彻底罢工,秦风宇毫无形象的半张着嘴巴,一时间只觉得血气上涌,头晕目眩,整个出气多,进气少。
“哦,你说呢?”
被抓到现行的方息显然没有他这般局促,恋人只愣了一下,便笑着将作孽的手指抽出来,慢慢站起身,然后脸上挂着明晃晃的,让人呼吸困难的灿烂笑容,缓步来到他的近前,倾身,轻轻贴吻了他的嘴唇,随后不重不轻的用牙尖小小咬了一下,
“你难道不想上我么?风宇?我后面还没被用过哦~~”
秦风宇仿佛听到有什么骤然炸开的声音,好像盛大的烟火瞬间充满了他的脑海,一时间只顾得上碰碰心跳,嗡嗡耳鸣,外加眼花缭乱。
好在,眼前的恋人对他足够熟悉,更是丝毫不在意他的呆滞僵硬,被动的唇齿纠缠间,秦风宇恍惚感到方息拉着他的手环过恋人腰身,逐渐往深处探去,指尖的粘腻让人心头发颤,被已经开拓过的软热层层包裹,更是激得秦风宇眼前阵阵发白。
偏偏,放过唇齿的方息又转移了阵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颈,一边用舌尖挑逗他的耳垂,一边讥诮轻笑道:“怎么?风宇,你该不是,不会吧?”
秦风宇发誓,他三十几年的人生,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控过。耳边一声炸雷后,血气和本能就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身体,而面对恋人束手就擒的配合姿态,那股原本就汹涌的热血非但没有平息半点,反而还越演越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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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宇总结过,往往他血气上涌,理智全失的时候,就是悲剧的开始。
看着方息脸唇煞白,姿势别扭的趴在病床上,手背还插着吊瓶的悲催样子,秦风宇就觉得心下发酸,嘴里发苦。
“我说,你们两个这也玩的太夸张了吧?”披着白大褂的虞子鸿靠在床头柜上,一脸要笑不笑的,“我说风宇,你也不是毛头小子了,怎么连个深浅都没有?方息你也是,他没分寸你就由着他?”
也不怪虞子鸿生气,等身上那股舒爽过去,理智回笼的时候,秦风宇才发现,身下的恋人已是半晕厥状态,而他们相连的地方更是一片狼藉。
“不是我想惯着他。”好容易在好友的妙手回春下顽强复活的方息简直满脸都是悔不当初,“他那爪子就跟铁钳子似得,我就算想挣也挣不脱啊。”
闻言,虞子鸿不由得用眼睛上下扫描了秦风宇一圈,尤其重点瞥了瞥那双据说堪比铁钳子的手。的确,以秦风宇从小练就的身手,若不是故意避让,的确一般人很难挣脱。
“哎,你说你们好好一个生日,非弄得鸡飞狗跳,连个安稳觉也不让人睡。”眼看着吊瓶已经到底,虞子鸿手脚麻利的拔了针,又查看了一番好友的情况,这才放心抻了懒腰,随后将白大褂换掉,“这里没我啥事了。我去楼上补个觉。秦风宇你在这儿守着吧,有需要就call我,不关机。”
眼看着好友的背景消失在关合的门板后,秦风宇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子鸿说,生日?谁的生日?”
“还能是谁的,你的啊。今天不是你阴历生日么?忘了?我还特别交代景邱把演唱会定在今天……”只能趴不能躺的方息做奄奄一息状挺尸在病床,等了一会见恋人没有反应,才用力直起不方便高抬的脖子,问道,“怎么了?”
“所以,你今天这样……是生日礼物么?”眼眶发热的,秦风宇强忍着眼底的潮气,默默握住了方息按在床边的手。
“礼物的意思当然是有,但也不完全是啦。”即便感觉到他的情绪不稳,方息也没有多提,只是了然的反握住他的手,然后用指尖安慰的来回磨蹭他的手背,“你知道,一般情侣都不会特别限定在上,或者在下,我知道圈里零多一少,原本也以为你更喜欢做零。但这么多年了,你一次也没要求过。我觉得,你可能还是在顾忌我的感受吧。”
“是我的错觉么?我总觉得,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还是有些患得患失。其实,你看,你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有什么想法对我表现出来就好,真是没必要顾忌太多。而且,我可能也没你认为的那么细腻,只要舒服了,上下其实都无所谓。”
看着方息难受着,也不忘记宽慰自己,那些本以为密不见光的小忐忑,其实都被方息看在眼里,再想着之前自己还对不着边际的耿医生多番顾虑,秦风宇就觉得胸口又暖又涩,一时间百感交集,简直就要羞愧了。
“……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你这简直能要人命的技术,不做攻方是正确的,还是你有自知之明。”话锋一转,方息满满的施施然简直深刻入骨,“你小子是多久没有做过攻方了?嗯?这么毫无章法,血气方刚?”
“……十几年吧。”
曾经在年少轻狂的岁月,他是从来不做零的,一是对别人的技术没信心,二来也是更喜欢掌控的感觉。但自从认识方息,小心翼翼几乎就刻进他的骨子里,能有片刻温存就已经是精心算计了,哪里还敢冒险。
“我去,怪不得。那你跟雏儿也差不多了,还是老房子着火,我可怜的屁股…..”
其实,方息不说是纯正的攻方,也相差不多。站在方息身边多年,眼看着对方经历过各种类型的恋人,却从来只在上面,也能了解的□□不离十。而如今,方息却愿意为了他做从来没做过的……
那种胸腔被装得满满的,又酸涩,又满足的感觉,让秦风宇几乎难以自制了。
“我看,以后这种尝试就不要了吧?还是我来掌控比较安全……”
握着他手的方息还在心有余悸的碎碎念,而秦风宇却觉得从脚底到头盖骨,都跟着温暖起来。若说他对方息没有掌控的*,那是自欺欺人,但比较起来,他还是更希望恋人能够快乐,更快乐。
所以,他便只能心甘情愿,又心满意足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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