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官道上遥遥驶来一辆囚车。
一身着四品官服的男子骑马在前。
谢承均早已在距城北门五里的地方安排了捕快,只要一看到囚车,就会有人回来知会。
“大人,押送的队伍就快到了。”
“好!李同知,你与我一同去迎接。”
“是。”
……
“这个好看!”知府府里谢玲珑和大丫正在挑拣新到的绸缎。“阿姐,你穿这个颜色好看。阿娘和阿爹节省惯了,往年的衣服都是小了改改接着穿,这回我可是沾了阿姐的光,能做新衣服了!对了,常嬷嬷,阿娘是不是说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到时候举办赏花会?”
“是呢。老奴听夫人身边的孔嬷嬷说夫人昨晚就和老爷商量这事儿呢。”
“真好!”谢玲珑娇俏一笑,“阿爹今日去迎接什么大人了,等阿爹回来我们去找他说话。”
大丫抿嘴一笑,“我听厨房的刘婆子说今日要去府衙里做帮厨,说是为了迎接京城来的大官儿。”
“是呢,衙门里恐怕人手不够吧,这么多年还是第二次京上来人。”谢玲珑回头问常嬷嬷,“嬷嬷还记得以前来过的什么官儿么?”
常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那时候老奴刚来府里没多久,大约是刚跟着孔嬷嬷学完规矩,就被分配到姑娘这里。要说估计孔嬷嬷应该是陪在夫人身边的,她应该知道一些。”
谢玲珑“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内里一个30多岁的大人,记性总是好的。那时候她记得母亲有几天都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有时候总是会眼圈红红像是哭过一样……
“玲珑……玲珑……”
“嗯?!”谢玲珑茫然抬头对上大丫担心的眼神。
“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呢。”
“哦,没什么,想多做几件衣服阿娘会不会骂我。哈哈。”谢玲珑和大丫笑闹作一团。
……
“没想到是大哥前来押送犯人。”谢承均笑着举起酒杯,“来,我敬大哥一杯。”
知府衙门中,谢承均和一红衫男子相对而坐。
“承均,这些年你和弟妹过得还好吗?”
谢承均听到红衫男子的话,放下酒杯,皱了皱眉道,“我和瑜曦都很好,劳烦大哥惦记这么多年。”
红衫男子手紧了紧,开口道“当年的事我……”
“徐大人!”谢承均打断对方的话,继续道“别跟我提当年!谢某位卑官低,恐怕无法招待大人,容我把李同知等几位大人一同请来。”谢承均压着火气说完就起身做了个辑,准备离开。
“我知道你不愿听当年的事,我不说就是,如今好不容易见面,你这样算什么。”红衫男子看他毫无顾忌转身就走,也是急了。“你以为凭我如今的身份,为什么接下这个差事。若不是念着你们两口子,我现在正坐在大理寺轻松的看卷宗呢。”
看谢承均明显放慢的步伐,知道他是听进去了。“我来一趟,弟妹也是要见一面的,难不成到时候她问我什么,我还瞒着不说不成。况且这些年,圣上对你的政绩也是多有好评,要不了年底估计考核就下来了,到时候准是要进京的,难不成让弟妹两眼摸黑就这么回去不成?”
谢承均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红衫男子不说话。
“对,当年我和吴平确实是袖手旁观了。但你可知道倘若我们把知道的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不过是多折进去些人罢了。”
谢承均嘴角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安大人他……总有昭雪的一天。”
……
“把醒酒汤煮上,再煨上些鸡汤。老爷回来喝完醒酒汤正好也喝点鸡汤才好。”正厅里,谢安氏正指挥着小丫鬟。
“阿娘!”谢玲珑和大丫一块过来找谢安氏。“阿爹还没回来么?都酉时末了。我和姐姐还等他给我们讲书呢。”
“许是还在忙吧。京城的大理寺卿来了,总是要交代你们父亲一些事。回头我给你们找个夫子来授课。”
“啊?夫子的课无聊的很,肯定不如阿爹讲的有意思。”谢玲珑抓着谢安氏的手臂撒娇道,“我听宁安说过,夫子教课就是每天写大字,抄文章,也忒没意思了。”
“那你想学什么?”谢安氏架不住女儿的讨巧卖乖,认真思索了一下,道“女红你以前说扎手,理家你又嫌烦,那琴棋书画中你总要有一个拿得出手吧。况且以后咱们是要回京城的,免不了出门参加这个聚会那个宴会的,到时候这才艺总归是用得到。你现在不学,以后后悔可别赖我。”谢安氏点着谢玲珑的脑门,佯装愤怒道。
“知道了……”谢玲珑被谢安氏一通说教,也瘪了嘴,不吭声,僵直了身子站到一旁去了。
谢安氏也不理她。权当她是又闹小性子。
大丫一会儿看看委屈的谢玲珑,一会儿又看看若无其事的谢安氏不知道怎么办了。“干娘,妹妹她平时比较贪玩,突然要学习那么闷得课程,有点接受不了……”
谢安氏看大丫一副劝和的样子,温柔的笑了笑,“我知道。她就是耍小性子呢,一会儿想通就好了。做娘的总想让你们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过完一生。衣服料子可都选好了?明天我让孔嬷嬷拿到秀禾庄给你们做衣服去。”
正在这时,谢安氏身边的乳母孔嬷嬷一脸凝重的过来了。
“怎么了?”谢安氏问。
“夫人……”
看孔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安氏转头对谢玲珑和大丫说,“今天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儿再来找你们阿爹。对了,再让常嬷嬷给你们一人端一碗鸡汤喝。”
“好的阿娘。”
虽然刚刚和谢安氏的小矛盾还没解决,但谢玲珑还是听话的跟着大丫一块走了。
等二人走了有一会儿,谢安氏才开口,“嬷嬷这副表情,可是老爷有什么事儿?”
孔嬷嬷摇头,“不是,是京里来的那位大人。夫人可知是谁?”
“谁?”
“是……是徐荣!”
“什么?”得到回答,谢安氏一下揪住了孔嬷嬷的袖子,“他……他怎么敢来?当初父亲的事,我去求他们,他和姓吴的却一个个都缩的跟鹌鹑似的一声不吭。要不是老爷,我……”
“夫人,都过去了这么多年,您也别难过了。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孔嬷嬷看到谢安氏红了的眼眶安慰道,“如今夫人的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就忘了当年的事儿吧。”
“奶娘……我心里苦啊!呜呜呜……”谢安氏把头埋进孔嬷嬷怀里。“我不相信父亲会做出毒害皇嗣的事儿。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那时我去他们徐家、吴家寻求帮助,被他们不留情面的赶了出来。当初徐家老太爷,吴家长孙,有哪个不是父亲凭着一身医术救了回来。可轮到父亲落难了,他们倒好,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我呸!什么仁义世家!如果没有老爷,恐怕我也……如今他们的官职做的倒是越来越高,权利也越来越大了,可苦了老爷。要不是当初为了给父亲求情,被先皇厌弃,何至于被发配到浔阳做个知府……”
“夫人,凡事要多往好处想。老爷可从没因为这个事儿责怪过你。况且咱们还遇见了小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对啊。我的囡囡。”孔嬷嬷一提到谢玲珑,谢安氏就抬起头,拿手帕擦了擦眼泪,“不知道是哪家杀千刀的把那么可爱的闺女给扔到雨里。别人不要,我可是当宝的!”深呼吸一口气,“奶娘你说得对,我得向前看。我和老爷要风光无限的回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