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昆没有说话,只是顺着竹笛的声音寻了去。
奇怪的是,他明明走到了阁楼的尽头,却并没有寻到那个吹笛之人。
“掌柜是否听见了什么声音?”简昆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中年男子还是摇了摇头,似乎矢口否认了这件事,昆子的心里便更加疑惑了。
“莫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少年的心里暗想。
或许这些时日他实在太过疲倦,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夜已深,客官不要多想,还是早些休息吧。”
那掌柜的眼眸似乎有些躲闪,他实际上并不想让简昆知道这么多。
所以,无论他询问自己什么,他也只是敷衍过去,轻轻关上了阁屋的门。
而昆子的“错觉”却仍在继续,他的耳膜随着稀窣的笛声而震动着。
卧在床铺上,简昆并不安适,耳边的声音似乎近在咫尺,只是吹笛人又在哪里?
如果说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又怎么能持续这么久?
简昆越发的觉得诧异,蓝眸不安地眨动着,忽而顺着笛声一骨碌从床铺上做了起来。
他竟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放在衣衫中的竹笛。
少年将它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起来,应和着耳边的笛声,一句又一句。
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边的竹笛之声戛然而止。
随即昆子便听见了下面客栈中的叫骂声。
“都过去多久了,你竟还吹成这个样子。今天若是再吹不好竹笛,你就不要睡觉了。”是方才那中年男子的声音。
简昆好奇地从阁屋中走了出来,蓝眸向一层的楼屋张望。
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正蜷缩在角落里,他浑身颤抖着,右手中还拿着一支长笛,眼眸中溢满了徨恐。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着实出乎了昆子的意料,那掌柜的竟一脚向那少年踹了去。
倚在角落里的他原本就瘦弱,此时被中年男子这么一踹,整个人向后倒去。
他白皙的小脸砸在了地上,手中的竹笛自然而然地掉落在了地上。
少年开始不住地抽泣,出口的声音也不安地颤抖了起来。
“对不起,我之后一定会练好的,一定会……”
如此怯懦的声音让简昆将拳头握得更紧了,他轻抿着下唇,脸色越发的难看。
“你个废物,我天天供你吃穿,你就吹支破笛子,也吹不好。”
中年男子的目光严厉和对待简昆的态度全然不同。
“你若是再吹成这个样子,就趁早滚开这里,不要呆在这里碍眼。”说着又拦腰给了少年一脚。
简昆原本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是现在,他真的按捺不住心中的忿闷,他轻快地走下了楼去。
那掌柜的听到了声音,便会过头来张望,一见是简昆,他的神情忽而变得和缓的多,甚至面颊上还出现了很客道的微笑。
“客官,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如此做派,有些媚俗,也有些心虚。
“夜已入深,听闻悦耳的笛声,小生我就自然来了兴致。只是闭目养神之时,忽而听见下面有叫骂声。”
“也不知道这少年犯了什么错误,让掌柜的大动肝火?”
简昆言语委婉,勉强按捺住了心中的反感。
他年纪尚轻,并不打算与这个中年人争论什么,只是他吐出口的道理,掌柜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哦,老夫只是教训一下自己的侄儿罢了。没想到惊扰了客官休息。若是老夫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客官多担待。”
掌柜的此话说得很是客气,这副嘴脸让简昆一时半会儿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不明白,中年男子对他这个外人都可以如此的心平气和,为何对自己的侄儿如此的苛刻。
难道是巴望着自己布袋里的那些银两,只可惜自己并没有那么多的银两给他。
“即便他做错了什么,也是血肉之躯。只因为笛声不符合您的满意,掌柜的如此做法怕是有些失妥吧。”
简昆说话一向如此,他并不明显的表现出自己对于掌柜如此做法的反感。
那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忽而变了脸。
“血肉之躯?若是一事无成,又和那些猪狗畜生有什么区别,留着口气,无非是浪费鲸族的粮食罢了。”
他的眼神轻蔑,是一种让人窒息的冷漠。言罢,便拂袖而去。
整家客栈只能听见少年小小的抽泣声,他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在望向简昆的时候,眼眸便自然的湿润了,“谢谢你。”他的声音低微,却透露着些许的感动。
“这有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你受欺负罢了。”
见他倚在地上的样子,昆子只觉十足的心酸,便将角落里的芜石扶了起来。
“地上这么凉,你坐在这里很不舒服吧。”他说着将他扶到一旁的木椅上。
芜石方才被掌柜踢了一脚,身上难免有些酸疼。
简昆却丝毫不知情地扶在了他的痛处,少年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了。
“你还好吗?看样子伤得很重。”
昆子的声音低沉,他不经意地撩起了少年的衣袖,看见上面遍布的伤痕,他不由得唏嘘。
“这都是他做的?也太狠了吧。”
芜石却不好意思地收敛起了自己的衣袖。
“没什么,我自幼就开始练笛了,吃了不少的苦头。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见芜石这般淡然的样子,简昆怎么也笑不出来了,蓝眸中掠过了几分同情,“公子可是喜欢竹笛?方才小生听闻的笛音甚佳。”
“久于竹林习剑,闲来无事之时也会吹段小调。听闻公子的笛声甚是钦佩,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和小生我合奏一曲?”
简昆对乎对这个自带忧郁的少年多了些兴趣,想要再多了解他一些。
“可以。”芜石应了一声,便捡起了方才掉落在地上的竹笛。
少年抚去了笛身上的灰渍,面庞的表情很安详。
缓缓的竹笛声从笛管中流露出来,昆子紧跟随于他,只是并不熟练,又自愧不如,吹到一半时停了下来。
芜石忽而睁开了双眸,放下了手中的长笛,“你怎么不吹了?”
简昆却发觉了少年颈部的青色胎记,张了张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