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帝王之家,自是衣食无忧,只是禁锢了自由。
但是这世间的事,又何尝是人所能决定的……”
蛊风岛的海边,宇文芯展开了瓶子里的纸页,默默读了起来。
“公主,我们该回去了,误了时辰,怕是父帝又要责怪了。”耳边传来了婢女微弱的声音。
“你先退下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顺便给母上烧些纸钱。”宇文芯将手中的纸页又卷了起来。
“二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父帝说让我一直陪伴在您左右,照顾您的周全。”
“你且先回,若是父帝怪罪下来也不怨你。”宇文芯薄唇轻启,面容有些失神。
“可是……”婢女还想再说些什么。
宇文芯却摇了摇头,雪白的衣衫在晚风中微微地飘拂着,面容难免憔悴落寞。
她痴痴地望着自己方才放走的河灯在海面摇晃不定地漂浮。
微凉的晚风中,晚霞的光影不安分地摆动,映衬着人鱼公主那张苍白瘦削的脸。
她轻咬下唇,索性在海边的沙地上蹲了下来。
不多时在一片空地上生起火堆,一双漂亮的眸不由得溢出了些许的泪水。
“娘,女儿又来看您了。”
白色的衣袖沾染了些许的尘土味。
宇文芯却木讷地撇了撇嘴,定定的望着面前的那一堆纸钱。
看着它们缓缓的燃烧着,就好像烧尽了她的纯真和不甘,最终也只能剩下些许的灰心。
“娘,芯儿一直很听您的话,我一直很努力的在讨父帝开心了。”
“可是无论我怎样去做,无论我多么的努力,父帝他就是不喜欢我。”
宇文芯不由得抽泣,凌乱的发丝在不经意间遮挡住了细密的眼帘,更是徒添了几分狼狈感。
“公主,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婢女在一旁不住地提醒她。
宇文芯却丝毫没有搭理她的话,眸中的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只能怪女儿无能,也不能为母亲报仇,去拿回自己应该得到的。”
她双手颤抖地丢着手中的黄纸,嗓音沙哑而无力。
“芯儿只愿您能在那个世界平安快乐,您也不必再担心我,女儿自有归处。”
缕缕灰烟难免会有些呛人,只是宇文芯已然无暇顾及。
母亲的面容,宇文芯迟迟不愿忘记。
她就是这样被父王赐死的,惨白的凌带在她的颈间勒出了一道血痕,眼睛睁得老大,也久久地不愿闭上。
公主正在愣神,却被一声刻薄的斥责打断了思绪。
“你在干什么?不知道宫内不允许烧纸钱吗?”
来者身着一件淡黄色的衣衫,秀丽的发丝上插着两只银钗,不用近看,便是能体会到那种与身俱来的富贵感。
宇文芯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女子,便微微地屈膝向她行了个礼。“芯儿见过姐姐。”
“芯儿只是发闷,想出海散散心,不知姐姐怎会在这里?”明眸在自然中流露着些许的不屑。
她实则并不想向她行这个礼,奈何宇文萱是嫡出的公主,身价总是压她半头。
“现在已是戌时,父王不见妹妹自然担心,便叫我出海一探。”
“要说妹妹不愧是在宫外长大的人,对于我们这深宫的规矩倒也没有一个下人精通。”黄衣女子白了她一眼。
“姐姐说笑了,芯儿只是发闷,到海边走走,原本已打算回宫,不成想会在这里遇见姐姐。”
宇文芯不去看她的眼睛,只是努力将自己心头的火气压下来。
“是吗?说来无奈,芯妹妹贵为我人鱼族的公主,竟这般不通礼法,也不怕被人笑话。”
“戌时不归也不知去向,这般不修边幅的做派只怕与妹妹的身份格格不入。”
白衣女子撇了撇嘴,并未将情绪表露太多,只是眼眸变得越发冷漠。
“今日母上祭辰,妹妹只是想给家母烧些东西。不成想竟违反了宫里的规矩,劳烦姐姐出海,芯儿失礼了。”
她雪白色的衣衫不比平日里的宫服华贵,倒是多了几许冰清玉洁的气质。
“妹妹有这份孝心甚好。”宇文萱的唇角浮起了一抹冷意。
“只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妹妹现在是宫中的人了,言谈举止自然要符合我潜阳宫的规矩。”
“尓母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又因扰乱宫闱被赐死,惹得父王不悦。”
“你却这般明目张胆,若是传进了父帝的耳朵里,他怕会不高兴吧?”
宇文萱说着不由得又她翻了个白眼,眸光中是说不出的戏谑。
她不止一次像这般给自己脸色看,宇文芯也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姐姐此言诧异,即便此事被父帝知道了那又如何?”
“难道父王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置芯儿的罪不成?”
“更何况母上虽出身卑微,生前也贵为父帝的妃子,自是姐姐的庶母,又哪里轮到姐姐指手画脚?”
“今日四月十六,本是家母祭日。父帝却吝惜名节,不可悼以哀思,我在此祭奠又有何不可?”
宇文芯说着那双眼睛便定定的望着她,将自己的唇肉紧咬。
这话让宇文萱听了去,自觉诧异。
不知妹妹何时有了这样的胆子,竟然敢这般放肆的顶撞自己,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几日不见,芯妹妹倒是多了几分能耐。”
“如此伶牙俐齿,恭然顶撞我,想来这宫里的规矩,二妹也应当好好的学习学习才是。”
宇文芯看出了宇文萱眼眸中的怒意,她倒是一点也不怕她,只是轻哼道。
“芯儿贵为公主,这潜阳宫的规矩,我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还劳烦萱姐姐费心了。”
“若是不次再违反宫规,还请姐姐多担待。”
宇文芯冷漠一瞥,转身就准备告辞,却又被叫住。
“妹妹还是多上进些才是,免得哪天坏了宫中条例,被父帝知道而又逐出这城外,岂不是得不偿失?”
似乎宇文芯被逐出宫去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父帝让她与八爪族和亲,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是吗?那倒要看姐姐有没有在父帝面前嚼舌根子的本事了。”
宇文芯淡然一笑,眉宇间略显霜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