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侍卫不约而同的看向冯义,见他点头应允,顿时高兴地跑了进去,看架势,应该没少来这种烟花之地。
众人离开后,冯义依旧站在原地不动,薛牧忍不住打趣道:“你怎么不去?难道是第一次来富乐园,抹不开面子?”
“还是算了吧,保证郎君的安全最重要。”
“别,赶紧走。”
见贵客迟迟不进来,那两个负责迎客的葛衣侍者也劝说道:
“宵禁之后,坊丁武侯纷纷上街巡逻,哪有贼人敢出来?再说了,我们富乐园可是招募了不少长安游侠,充当护院打手,绝不会让客人出事。”
这时,冯义也有些意动,心中坏坏地寻思:怕是郎君面薄,不愿意让旁人探听到那种私密事。
“想去就赶紧,只此一次啊。”
“行,让郎君破费了。”
“去吧,带上曹先生一起。”薛牧笑了笑,并不在意那几贯嫖资。
说完,他又看向一袭白衣的曹轩,调侃道:“先生辛苦了,找几个姑娘谈谈诗词理想,岂不美哉?”
“只听曲、只听曲。”
曹轩拱拱手,可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帮助贵人排忧解难,虽然能取得信任,但怎么比得上一起逛花楼?
谈笑了几句,满脸着急的冯义拉住曹轩,快步向内堂走去。
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侍者凑过来,再次问道:“这位郎君,您可有相好的姑娘?”
与昨天不同,刚才的薛牧,言语中透着熟练,俨然一副浮浪子弟的做派,确实很容易让人误解。
“有,我进去自己找。”
没等葛衣小厮说话,他直接从锦带里摸出十几枚铜钱,抛了过去。
“行嘞,祝您玩得开心。”
两人急忙接过,心中不由得一喜,心想:这俏郎君果然出手大方。
不过,薛牧可不在乎两个小厮的想法,他满心念着丹娘,期待再次相见。
踏入厅堂,脂粉香扑鼻而来,丝竹管弦的声音不绝于耳,还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娇笑。
刚进来没一会儿,已经长了鱼尾纹的假母便迎上来招呼,只见她半个身子都压在薛牧胳膊上,眉开眼笑道:“哎呦,您第一次来?人不风流枉少年,郎君可要珍惜这大好时光啊。”
薛牧有些紧张,在自家护卫,以及迎客小厮面前,他还能装腔作势,摆出一副熟客的架势。
可是,遇到了眼下这种情况,就开始不由自主的拘谨起来。
因为贴得很近,假母察觉到客人不自然地绷紧了肩膀,眉开眼笑道:“郎君可别紧张,富乐园的姑娘又不吃人,而且个个色艺双绝,保证让客满意。”
刚说完没过多久,一群莺莺燕燕围了过来,眼波流转娇笑如铃,她们似乎将薛牧当成了货物,来回拉扯,甚至还有姑娘趁机摸索了一阵。
“这群小娘子怎么如此热情?”
冯义坐在厅堂偏左的位置,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家郎君身陷“困境”,也不来搭救。
“那位郎君生得俊俏,要是能与他……”话说到一半,服侍冯义的姐儿立即改口:“奴为您跳支舞助兴?”
“不碍事,先陪我喝几杯。”
说着,冯义直接将姐儿揽入怀中,而一旁的曹轩早已醉了酒,大大咧咧地把手探入姑娘怀中,哪还有半分白衣卿相的风范?
当然,时代风气就是如此,那些自视清高的文人士子来了兴致,也会喧哗簇拥着走入花楼,一边喝大酒,一边跟姑娘谈人生、谈理想。
而花楼的姑娘同样喜欢读书人,相比于精明、爱摆谱的豪绅巨贾,士子更加温柔,并且那些饱读诗书的文人,从不吝啬笔墨,经常为喜欢的姑娘写诗,帮其扬名。
今日,薛牧穿的是寻常衣服,幞头、圆领袍、黑底靴,除去腰间的佩玉外,几乎与普通人无异,他本以为这样做,能省去不少麻烦,结果却未能如愿。
究其原由,无非是样貌出众、长相俊俏罢了。
“抱歉,已与佳人有约,各位姑娘请回吧。”薛牧挣脱一个小娘子的怀抱,满脸无奈。
那个陌生的假母脸色一变,自怨自艾起来:“唉,郎君仪表堂堂,可惜,奴奴手下的小娘子不争气,无法入郎君的眼。”
说完,身旁那些姑娘也纷纷掩面叹气,也不知是真情实意,还是故作姿态。
反正,薛牧认为大概率是后者,毕竟,萍水相逢而已,不至于寻死觅活。
“还请再来一曲《踏摇娘》!”
“本公子想听《武媚娘》,虽然唱词缺失了一部分,但残调还是有的,若小娘子能唱几段,百匹红俏即刻奉上……”
“奴学艺不精,怕是无缘得到陈公子的红俏了。”
顿时,大堂内一阵喧哗。
不知不觉中,正在厅堂里演奏教坊曲的小娘子,已经完成了一曲。
见自己被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薛牧心中有些急切,直接问道:“敢问丹娘在何处?”
“唉,看来郎君是来为郑都知捧场的,奴奴这就引路。”
听她提及郑都知,薛牧就知道假母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他也不辩解,只说要先去找丹娘。
“她在云水间观赏曲池夜景呢,我让浮香带您上去……”
薛牧拱了拱手,然后快步朝云水间走去,声音远远的从木梯上传来:“不必,在下认识路,就不耽误各位姑娘的时间了。”
富乐园,确实名副其实。
抬头望去,尽是大型灯架,上面至少安置了五十根红烛,把阁楼照得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装饰也极为奢华精致,兽首香炉、盆栽奇石随处可见。
轻轻推开雕花木门,跨过门槛,薛牧隐约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她倚靠在窗边,似乎在眺望曲江。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此情此景,薛牧不禁想起前世在《李白诗歌集》中看到的一句诗,不过,这位名垂千古的诗仙,此时还尚未出生,倒也没必要担心出现什么纠纷。
“谁在那里?”
声音略微有些慵懒,即便发现有人擅自闯入,丹娘也仅仅是出声询问了一句,依旧倚靠在窗台上,不愿起身。
卷起珠帘,便看到了那个自称“丹娘”的女子,小袖短襦、曳地长裙,不复昨日的艳丽妖冶,可是,这一身装扮,却将她的皮肤衬得白如凝脂。
可能是穿着过于平常,薛牧觉得她多了几分云气,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江南小巷、烟雨中的画伞,等等淡雅朦胧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