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宜晟手持银枪踏马追来,大军此刻已经出了京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走了半月不到便赶到了九龙关。邺州九座,其中六座已经失守,东北守军此刻退居在依山而建的东阳城,此地易守难攻故而能坚守半月有余,而高宜晟带领着一万将士出了九龙关再走三日便能到达东阳战场。东北联军是从东边攻进来的,现在连破六城已经攻到东阳城下,一旦联军攻破东阳城便能直达邺州城,攻破邺州城便是九龙关。
邺州九城位处东华北牧元央三国交界之处,九城以邺州城为轴心成近乎扇形模式分布,扇弧侧自东向北依次是河口,华泽,黎塘,玉桑,石琅,扇轴侧自东向北依次是尹淀,东阳,邺州,荒城。目前已经还未失守的是扇轴侧靠近建木山脉的东阳,邺州以及荒城。
本来东边有澜江险阻北边有深壑相拦,都是极难通过的天然屏障,这些年不管是东华还是北牧都时常来侵扰邺州,但由于天险阻碍只是少数人小规模的抢掠。
像此次东华北牧联军这样大规模的攻过来却是从来没有过,谁也没有想到,东华竟能同意兵强马壮的北牧军队穿过自己国境走水路进入北境,毕竟东华北牧两国也时有交战,要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这十万北牧大军进入东华境内,转头侵占城池,那东华就等于引狼入室了。如今这情形还未等北境守军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打败了,接着便节节败退,不到三个月便退到了东阳城。
高宜晟进入邺州驻军休整,当晚便召见了邺州都护、府尹、监察使等一众官员,听着一堆人在那吵来吵去高宜晟觉得脑仁都是疼的。虽然高宜晟是皇帝亲封的一品龙威将军,但毕竟年幼,又从来不曾学习过料理政务,更是第一次当将军参战,不仅对如何应战毫无头绪,对如何应付这些官吏更是毫无办法。
要知道,一个月前高宜晟不是在书院跟着夫子背四书五经,就是在武场跟着师傅习武,闲余时间偷跑出宫去逛逛酒楼宴会听听名仕们谈古论今,偶尔为了自保谋划一下化解别人的算计,这便是高宜晟出征前的全部人生了,如今这样突然成为一军首帅,确实有些超出他的能力了,若只是领兵打仗还好,可因着皇上把邺州九城划为了高宜晟的封地,如此一来他又是此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了,不仅要管打仗还要管这里的民生政治。
高宜晟忍着头疼听完了各官员关于本地守卫薄弱经济萧条交通闭塞民不聊生的报告,挥退了所有人。无奈的摇摇头,这还真是个可怜的地方啊,可惜此一战只会让这里更加的雪上加霜,自己竟要在这个穷困潦倒的地方送了命,高宜晟觉得有些可笑,人的一生难道真是早已注定,纵使自己再怎么努力想要改变却终是无力回天。
在高宜晟无可奈何的时候,招云却不声不响的站在了他的身侧,看着高宜晟带着苦笑的脸,招云微笑着连声音都带着笑意的问“什么事情叫你笑得这样难看啊?”
这话将高宜晟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里,高宜晟连忙收敛起自己哀怨的情绪,转换心情堆上笑容对招云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只是一时神伤,招云公子这会儿来有什么事吗?”
招云依旧笑意宴宴“你不知要如何处理这里的情况吧?这里的现状比你想像的要糟糕多了,你救不下这座城更救不了这里的人,你会在这里丢了性命,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会留下,没有人会感激你更不会有人记得你,人们会骂你会指责你,是你的无能害了这座城,你要怎么办呢?”
招云挂着笑容的脸满是温柔,一双眼眸似乎能看穿人的灵魂,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高宜晟,好像高宜晟内心所有的脆弱都被他一览无遗。
这感觉让高宜晟很不舒服,努力想要镇定下来,高宜晟突然发现,此前他鲜少注意过招云四人,因为他们是祖父给的,高宜晟便不曾怀疑过他们,可也因为他们是祖父给的,高宜晟也不曾真正信赖过他们。高宜晟一直觉得他们四个只是四个轻功高手,便没有仔细观察过他们,甚至他们的长相自己都没记清楚。
此刻认真看了一眼招云,招云长的很秀气,不同于陆澜羽的出尘绝世,却也是很女性化的长相,但皮肤过于苍白,白的几无血色近乎透明,头发有些泛黄稀少,披散在背后只在发尾用丝线松松垮垮的绑着,也许是身形太过瘦消,显得衣服很宽大,整个人显得有些慵懒却非常干净。
招云似乎很满意自己这副人畜无害又善解人意的模样,盯着高宜晟似是非要逼着高宜晟说出他想听的答案一样。
高宜晟愁容满面的脸上又笼起了哀伤,他近来一直在为自己的处境头疼,确实他根本找不到破解之法,无人的时候整颗心会被绝望和悲伤占据,他才十四岁,大好的人生还未开启就要在这里葬送,他不想死,他的野心还没实现,可他没有办法,他不是神,不能让战事随他的意志变化。
沉思了许久,高宜晟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里多了几分不甘和悲怆,似是逼迫着自己接受了这无能改变的现实,“我不知道,我死后的事情我说了又不算,我能做的只有在我活着的时候尽己所能,无愧于心。因为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避免兵败身死也免不了世人唾弃。现在的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说着便朝招云一拱手“与君一语茅塞顿开,晟八多谢招云公子开解,不过想的太多会很累的,早点休息啦”转身离去。
独留招云立于夜风中,过了良久,招云低低的说了句“听天由命吗,”神色却更加暗淡了。
第二天一大早,高宜晟便又召集了邺州的各大小官员,令他们下三日内将周围百姓全部集合到邺州,东阳一旦开战便组织百姓往九龙关撤离。又对众将士下令大军即日开拔前往东阳城,明日日出时分在东阳城与东阳守军会师,共战敌军。此令一出,众人哗然,正要抗议却被高宜晟手一挥一个“退”字噎了回去,高宜晟退出营帐,翻身上马,下令大军出城。
一万军队本就是临时驻扎休整的,又正值战时,整军出发也是很快的,不消片刻便已集结完毕。高宜晟向各部将领下达出发指令后便带着招云四人一马当先的走在了队伍最前方,一万人浩浩荡荡向着东阳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