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整个静王府便开始热闹起来,府中下人忙得人仰马翻,礼部的小吏更是叫苦不迭,所有人几乎一天一夜未休息,但时间真的太紧了,根本准备不过来,可皇上也不知是为给天下人看还是为了自己心里安慰,非要礼部一夜内按照太子娶亲的规格酬备静王婚礼。一千奴仆三百兵士二十名礼部官员一宿不眠不休终于在天亮时分将婚礼酬备妥当,众人却是半分不敢松懈。
此次静王成婚,朝野上下所有官员仕族大家都来了,虽是要去送死的王爷但面子上还是要做到位的。
高宜晟一早便骑着高头大马去迎亲了,路两边聚满了百姓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许是在无人关心的宫中待的太久了,高宜晟素来喜欢看人笑,仿佛那样自己也会过的开心些,宫中的人都极守规矩从不扎堆更不会高声谈笑,处处给人一种静谧寒冷的感觉,高宜晟喜欢这样热闹的氛围,脸上不禁流露出喜色。
将近正午时分,迎亲的队伍才回到静王府,一路吹吹打打礼乐鞭炮响彻了整个京城,嫁妆足有二百八十八抬,一路人马浩浩荡荡真可谓十里红妆。因着静王的婚事宣布的毫无征兆,办的又异常仓促,皇家这边自然能快速准备出来,但张相国家却是未必能在一夜之间准备好,所以大家都以为这张相国家必定乱做一团,嫁妆礼仪也不会全到哪去,却没想到张家一点差错未出还将孙女风光大嫁。
众人尤其几位皇子对张相国的忌惮又是多了几分,张相国能力出众处变不惊又财力雄厚,谁得到都是夺嫡的一大助力,但过早的表露野心也会被皇上厌弃,所以现在这样最好,这一巨大势力谁也得不到皇帝才会安心。
拜了堂之后新娘被送入洞房,高宜晟便由礼部派来指导礼仪的官吏陪着在宴客厅招待满堂宾客,直到天黑下来众人才散去,高宜晟由人扶着身形不稳的向婚房走去。其实高宜晟并没有喝醉,因着自己年岁尚小还不曾喝过酒,在宴席上高宜晟所喝的酒水都是被人替换过的,即便如此被酒气熏的也有几分醉意。
待到新房中,看着喜床上端坐着蒙着盖头的新娘,高宜晟心里涌过一阵歉意,从正午拜过堂之后她便一直这样坐着吗,那得多累啊,想着高宜晟便整了整衣冠上前做了个揖道“姑娘辛苦了”,床上端坐的人僵直的身子轻颤了一下,便没有了动静。
这时喜婆过来引导着高宜晟掀了盖头又帮新娘取了沉重的凤冠,这才看清姑娘脸上两道泪痕,紧咬着牙关,一双美目浸满了泪水,满脸的委屈与愤恨,这情形却是把喜婆吓得不轻,赶忙上来慰问却被一只手拦住了,高宜晟伸出一只手挡住了喜婆,轻声说道“嬷嬷带人先下去吧,我跟你家姑娘说几句话”。
这喜婆是张大姑娘娘家带来的嬷嬷,是个忠心护主又手段了得的厉害人,此刻看到张颦儿这样心里很是担心却又听得王爷这般说也知道自己不该不知分寸,便带着几个丫鬟走了出去。
屋里只有两人时气氛更尴尬了,高宜晟后退了一步,对着张颦儿又是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我知道张姑娘嫁我一个将亡之人心里委屈,我不知该怎么补偿你,但我保证这王府将来便是张姑娘作主,杀罚决断无人敢违抗,若我能活着回来定当真心相待,保姑娘一世富足无忧”。
张颦儿突然冷哼一声“活着回来?你以为你的算计真的无人知晓吗?昨日宫宴宁安公主的刻意为难、萧贵妃的示好、大皇子的偶遇都是你安排的吧,还有宫内宫外的谣言也都是你做的吧?这么精心设计只为了娶我?是为了我祖父吧,只要娶了我便能得到当今相国的帮助,是为了让我祖父为你求情救你性命,你很聪明也很善谋划可有一点你错了,就算你娶了我就算我祖父求情你依旧没有生路”许是气愤极了一番话是一气呵成,说完便冷冷的盯着高宜晟。
高宜晟心头一紧一边由衷的佩服张大姑娘的聪慧一边暗暗不安起来“你说我没有生路?张相国不愿为我谋条生路?”
张颦儿听着高宜晟低沉绝望的声音心里那股愤恨也有所消散,苦笑着说:“你终究是将这次增援想的太简单了,你此行只能有两个结果,要么凯旋而归要么兵败战死,皇上不会让第三种情况出现的。你应该知道,一万人去抵抗三十万联军只有死路一条,任何技巧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毫无胜算,你想兵败回京皇上是绝不允许的,兵败却生还,这会将皇室推向千夫所指,所以你只有一死,”张颦儿怜悯的看着一脸死灰的高宜晟,心中竟不忍起来,“你太高估我祖父了,他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为你谋这条生路。”但若不是他算计自己,张颦儿也不会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想着心里又有些怨气。
高宜晟惨然一笑却不死心的说道:“真是对不住你了,我的谋划你能看出来想必相国和父皇也都知道了吧,张相国才过天下,邺州一战可有退敌之法?”
“除非天降神迹”张颦儿忧伤的说着,这些她也问过张丞相,毕竟嫁八皇子已成定局她无力改变,她想的便是帮他度过难关换他一个生机,自己或许就不用做寡妇了,但祖父的话浇灭了她的希望,也让她怨恨上了算计自己的八皇子。
高宜晟心中最后的一丝期望也破灭了,长舒了口气像是释然了一样“我会写下和离书,待我死讯传来姑娘便可公诸于世,连累姑娘这段时间先委屈一下吧。”说完又是恭恭敬敬做了个揖转身快速退出房间,向后院湖边楼阁走去。
张颦儿满脸哀伤的看着红烛泪残光影晃动,自己终究是没忍住,出嫁前祖父交代过让自己不要冲动,这婚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且若是静王战死张颦儿此生必定是要归入宗庙青灯黄卷一生的,为今之计只能好生与静王相处,珍惜这一夜的洞房花烛,将来若是能生个一男半女才可留驻王府养育孩子。
如今自己连人都给赶跑了,看来下半生只能孑然一身孤苦无依的在皇室宗庙里度过,想到这里,张颦儿扑到床上又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