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就见钱老四轻颤了一下,就听着罗昕提问道:“钱老四,能听到我说话吗?”
钱老四微微点头。
罗旭继续道:“下面开始,我会给你提些问题,你要好好回答我,明白吗?”
“明白。”
钱老四慢慢回了一句。
罗昕转头看向安雪他们,示意需要问什么问题,写在写字板上。
安雪立刻写下问题。
罗昕看过之后,就问道:“钱老四,你之前是不是做过很多错事?”
“是。”
“那你想要赎罪吗?”
“想。”
钱老四的回答很真诚。
“那我们从22年的错事说起,好吗?”
“好。”
“当时你刚好30岁,你做了什么错事?”
“我看着我阿爸和我二哥,三哥,伤害我大嫂,我想救她,可是我没办法救她。阿爸说,她是大哥的妻子,但是大哥不孕,我们钱家不能没有孩子。所以,必须要让大嫂有个孩子。”
钱老四说到这里,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本来说好的,就那一次。没想到阿爸他们是骗我的。之后,已经数不清有过多少次了,我实在没办法,继续坐视不理了,就去田里找了大哥,把事情告诉了他。结果,我却害死了大哥……”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哭起来。
罗昕一边做着记录,一边继续提问:“为什么会害死大哥呢?”
“因为争执的时候,大哥的头撞到了墙上的钉子,就这么没了。”
“那你们是怎么处理大哥的死的?”
“我没有处理,我当时已经六神无主了。只是,没想到我阿爸他们会冤枉大嫂,说我大嫂跟人约会,被我大哥撞见,恼羞成怒,害死了我大哥!可实际上,大嫂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钱老四说到这里,哭得更厉害了。
他是真的悔恨至极。
罗昕一脸平静,继续问道:“后来呢?你大嫂怎么样了?”
“大嫂被罚在小黑屋面壁思过。我就偷着过去,想要放她逃跑。她却拒绝了。只是要我找到她的儿子,养大成人。”
“她的儿子?多大了?”
“当时应该是八岁吧,是她嫁给我哥之前的孩子。”
“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不能说,不能说。”钱老四一下子激动起来,不停地摇着头,重复着一句话:“不能说,不能说……”
“好,那就不说。”
罗昕立刻安抚他的情绪,就看到安雪写出一个新的问题。
这个问题,让他的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看着沙发上的钱老四,问道:“这个孩子,是你的亲兄弟,对吗?”
“对。”
这个回答,让何以纲和陆尧暗自抽了口凉气,没想到真的被安雪猜中了。
绪豪其实是钱家子孙。
罗昕看向安雪,就看到她写在写字板上的新问题。
“那么,你知道这个弟弟,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钱老四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已经在晚霞医院住了20多年了。
“那以前,他住在什么地方?”
“奶奶家的地下室。”
“那可以说一下,你为什么会伤害父母?”
“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钱老四的情绪紧张起来,双手紧握成拳,不断摇着头,说道:“如果我不这么做,大嫂会一直缠着我的!她答应我,只要我送阿爸和爸妈去见她,她就放过我!”
“那你的妻子和孩子呢?”
“也是我,我破坏了车子的刹车线。”钱老四更加紧张了,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我也不想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大嫂她一直缠着我,还有大哥,大哥也说自己死得很惨,让我去陪他。不,我不要!”
钱老四整个身体颤抖得厉害,继续道:“所以,我给二哥家下了蛊毒,然后,让三哥家跳楼了!不,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也不想的……”
他的双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扼死自己。
罗昕立刻让护士把他的手拉下来,对着他说道:“钱老四,你冷静一点,听到我的响指声,就醒过来。”
啪的一声,钱老四浑身一个哆嗦,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眼神空洞,看起来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罗昕露出温柔的微笑,跟他说话:“老钱,你感觉怎么样?困不困,要不要回病房睡觉啊?”
“嗯,今天不玩了,明天再玩,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钱老四点了点头,从沙发上坐起来,跟着护士离开了罗昕的办公室。
罗昕合上了自己的记事簿,转身看向安雪他们:“三位警官,这次的催眠就到这里了。以钱老四的精神状态,短期内不适合继续做催眠。所以,如果之后你们还想了解什么线索,只能靠你们自己问话了。”
“嗯,谢谢罗医生,今天您催眠为我们提供的线索,已经非常适用了,谢谢你。”
安雪礼貌地和他握手。
“安警官客气了,警民合作,应该的。”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还有工作要忙。”
“额,好。”
安雪听出了他的逐客令,立刻给身旁的何以纲和陆尧使了个眼色,说:“我们先告辞了。”
“嗯。”
罗昕点了点头,也没打算送他们离开,径自坐回办公桌前,做自己的事情。
三人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下了楼。
何以纲立刻不满地吐槽道:“这个姓罗的医生,好会摆谱!说话这么不客气!”
“算了,他本身就是个享誉国际的心理专家,有点脾气也是正常的。”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何以纲真的感觉窝火,用力踢掉了面前的一个破易拉罐。
安雪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心里难受,便不再说什么,直接出了医院,坐进车里。
陆尧开车回去警局的路上,透过中后视镜,询问安雪:“对了安队,你听了钱老四的证词之后,有什么想法?”
“我想去钱老四说的奶奶家看看。”
“哦。”
陆尧立刻拿出手机说:“那我得让手下人查一下钱一鸣母亲的住处。”
“钱一鸣的母亲,不住在青轧村吗?”
“不住在那里。”
何以纲似乎是平复了情绪,解释道:“钱一鸣的母亲过去改嫁了,所以是搬离青轧村,跟她后来的丈夫一起住的。”
“原来是这样,那钱一鸣母亲后来的丈夫,是城里人?”
“嗯,应该是。”
何以纲点了点头,就见陆尧已经通完了电话。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说道:“钱一鸣母亲,就住在离我们警局不远的映月小区。”
“那倒是很方便呢。”
何以纲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估计今天要很晚才能回青轧村了,就靠向椅背,闭上眼睛道:“我眯一会儿,到了地方再叫醒我。”
安雪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出外套口袋里仅剩的一支棒棒糖,撕开糖纸,放进嘴里。
这是一只草莓味的棒棒糖,是专属于白旭的味道,她当然不可能给别人。
窗外的街道很干净,比起城要干净整洁很多。
可是,对一个外乡人来说,她的心里空荡荡的,完全没办法欣赏这个城市的魅力和文化。
因为这里找不到她想要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映月小区。
陆尧根据下属提供的地址,带着安雪和何以纲来到了16幢的101室门外。
按下门铃之后,就听着里面传来脚步声。
很快的,就见一个六十来岁的女人出来开门了。
她是这个房子现在的主人,也是钱一鸣的母亲跟后来的丈夫生的女儿。”
“你们找谁?”
“警察。”
三人一致地出示了警察证件。
傅老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们,问道:“有什么事吗?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坏事啊。”
“您放心,我们不是来问罪的,而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哦,进来说吧。”
傅老太开了门,请他们进去。
“好,谢谢。”三人脱了鞋子,走进客厅。
傅老太请他们在沙发处坐下,说道:“三位,想了解什么情况?”
“您母亲的情况的。”
“啊?”
傅老太愣了一下,说道,“她几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额,我们知道她已经过世了。只是想了解一下30年前,她是不是照顾过一个小男孩?”
“哦,这件事啊。”
傅老太点了点头,拿起茶几上的说香烟盒子,抽出一支烟,点燃之后,抽了一口,说:“我还记得那个孩子呢,不声不响的,跟个哑巴似的!然后一直都住在我们家地下室。”
“对,你知道那个孩子,跟您母亲是什么关系吗?”
“了解过一点,听说是我妈改嫁前那个儿子的孩子。”傅老太说到这里,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说:“就这个辈分,我真的觉得很神奇啊!也就是说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在50来岁时候,还生个小儿子!而且他选择送到我妈这里抚养,就说明这孩子是见不得光的!”
“之后呢?你母亲选择照顾这个孩子,给你和父亲的生活,带去了困扰吗?”
“当然了。”
傅女士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那个时候,我爸妈就等于要养我和他两个人,那么原本富足的生活,一下子就被另一个孩子拖累了。然后,我当时有个男朋友,都谈婚论嫁了,就因为这孩子,直接吹了。理由是,对方觉得这个孩子是我在外面搞七捻三生下来的!可其实,我真的比窦娥还冤枉!”
“所以,你不满意小男孩继续住在家里?”
“对。”
傅女士坦然的点了点头,说:“所以在这个孩子8岁的时候,我逼着我妈把他赶出去了。”
“8岁?”
“是啊,也就是22年前吧。”傅女士想了想,继续道:“不过,我知道我妈是一定会给那个孩子找地方住的,因为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都是她的孙子。所以,她一定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既然你清楚这点,有没有再跟你母亲生气呢?”
“没有了。”傅女士摇头解释道:“反正只要不在我面前出现,别的事情,我妈想怎么做,都是她的权利。”
“那你爸呢?”
“我爸啊,早几年就去世了。好像是那个孩子6岁的时候,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傅女士认真回忆了一下,说:“当时,我爸出殡的时候,我妈前夫的孩子们,到是有来成立悼念。当时,我正好要上厕所,还看到我妈带那个孩子,见了一个年轻的女人。但是,她是谁,我不是很清楚,可一定是跟着我那个同母异父哥哥过来祭典的!”
“那个女人,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安雪拿出了申月的拼图,放到傅女士面前。
这是她之前根据阿兰姨她们的描述,画出来的申月的长相。
傅女士接过平板电脑看了一下,点头道:“对,就是她!长得很清秀,但是整张脸带着一丝苦相,看起来就不是个好命的女人。”
“你还会看相?”
“老了才自学的,随便研究研究。”
傅女士连忙解释道:“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个女人,跟那个孩子是母子,因为长得太像了。”
“办完葬礼之后呢?”
“之后,我和我妈就带着那个孩子回家了呀。但是,两年后,我当时谈的男朋友跟我打算结婚了。我害怕之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就是男朋友会误会那个孩子是我儿子。所以我就逼着我妈把孩子送走。之后,我就顺理成章的结婚了。只是没想到,我竟然不能生育,所以结婚没多久就离婚了。早知道,还不如留着那个孩子,照顾好了,让他以后给我养老送终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带着自嘲的语气,脸上的笑容有点苦涩。
安雪听完之后,接着问道:“那个孩子住过的地下室还在吗?”
“在呢,不过现在都是放的杂物,也没有时间收拾,挺脏的。”
“没事,我们想要看一下那个地下室。”
安雪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她的地下室有多脏。
傅女士立刻起身道:“行啊,这边请吧。”
她带着安雪他们三人到了院子里,直接掀开地上的一个盖子,说:“喏,就这下面,你们谁下去看吧,我反正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