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的獬豸丝毫不跟计缘客气,那句“不然我自己吃光了”似乎也不是开玩笑,计缘就离开这么一会,再回去就发现鱼肉明显少了一些,幻化的男子脸上,画卷上獬豸的口腔不断在蠕动,幻化出的手用筷子又夹了一块大的鱼肉,一下塞进画中。
“不错不错,闻着香吃着更香,计缘你这厨艺也是一项了不得的神通了,平平无奇的一条水之精粹所化的鱼,在你手中简直化腐朽为神奇,只可惜这神通不能收人,但也是好,非常之好!啧啧啧……呜呜……”
獬豸赞不绝口,自如地操控着幻化出来的手不停夹鱼肉,在口中品了味道再快速咀嚼才咽下,不断含糊地重复“好吃,好吃”之类的话。
计缘面色带笑,心中暗道:‘谁说这做菜的神通不能收人?’
“觉得好吃就行,计某还怕这手艺上不得台面,被你獬豸嫌弃呢,不过你这动作也该缓和一些,也得有个吃相啊……”
“哈哈哈哈……我管他什么吃相坐相,你计缘也是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哪那么多规矩。”
计缘越是说,獬豸下筷子就越是勤快,往往两三块大大的鱼肉入嘴之后才开始快速咀嚼,而筷子已经又伸向盆中。
计缘看这情况不对头,也加快了速度,他吃相虽然看着斯文,但下筷子的速度可丝毫不慢,这可是练过的,虽然今天主要是请獬豸吃鱼,但计缘可没打算少吃的。
只不过计缘的注意力,始终有三分在留意那边看着富贵的儒士和其他人,所以相对也就没法全力发挥。
“好吃好吃,我再试试这鱼汤!”
獬豸口中咀嚼着鱼肉,伸手打开了一边还盖着的大砂盆,盖子一掀开,就好似打开了什么封印,一股浓郁的鲜香涌出,好似带着错觉般的微光弥漫在砂盆周围。
“妙啊!原来真正精华都在这一锅鱼汤里头呢!”
獬豸迫不及待地端起碗,用汤勺满满撑了一碗,更是用筷子掐了鱼翅和下面连着的一大块肉,以及其中一个鱼头脸颊上的活肉。
计缘眉头一挑,不由看向獬豸。
“你这家伙,沉睡了这么久,倒是还蛮会吃的!”
“嘿嘿,过奖过奖!”
獬豸回答一句,滋溜溜地喝了一大口汤,面上的画卷上,那画中神兽居然升起一股淡淡的红光,神兽面上更是露出一丝陶醉。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之一,真不错……若囚困于此只为今朝,似乎也是有一些值得的!”
计缘咧了咧嘴,也说了一句“过奖”,然后才补充道。
“我可只有这两条鱼了,你就算是奉承我也没用。”
“哈哈哈哈哈哈……”
獬豸大笑起来,笑得十分开怀,他对于鱼肉鱼汤的味道非常满意,但更对计缘对他獬豸的这个态度感到愉悦,换成他人,谁敢说他獬豸奉承人?
“我说计缘,区区两条水精凝萃所化之鱼,你已然化腐朽为神奇,将来我们抓个更了不得一些的东西,我来动手,你来下厨,岂不快哉?”
计缘愣了一下,看向獬豸画卷下意识问了一嘴。
“什么更了不得的东西?”
画卷上的獬豸好似走近画框,一张威严的兽脸贴在画纸上。
“比如说,鸾鸟之卵,天龙之筋,山膏之蹄之舌,鹿蜀之腿,犰狳之肉……”
即便是如今的计缘,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暴汗,若非定力奇佳又加上身魂控制如一,说不得就冷汗留下来了。
“这些东西就算了,且我与应老先生是至交,龙筋岂可吃得?且我有一曲《凤求凰》,乃凤鸟所馈,鸾卵又怎么取用?”
獬豸很认真地看着计缘,点了点头。
“有道理,那龙凤之属便不予考虑!”
计缘只能摇头笑笑,结果低头一看,鱼肉又肉眼可见的少了相当一部分,感情这獬豸嘴上话不停,吃肉的速度也不减下来。
另一边,除了有几个护卫在收拾本就已经很干净的灶台,也忙着从马车上取下粮食和菜品准备做饭,其他人包括那儒士和另外几个眷属,全都被计缘和獬豸那边的鱼香吸引,不少人频频咽着口水。
而獬豸说话也口没遮拦,嘴里一些话也传到了旁人耳中,什么水之精粹之类的完全听不定,可生猛吃龙吃凤的真就有些吓人了,并且那一大盆子鱼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减少,而坐在桌前的计缘与獬豸两人,却连肚子都不鼓起,也是十分骇人。
“老爷……此二人,若非高人,恐是异类啊……是否立刻开拔?”
护卫头领之前对计缘和獬豸脾气差一点,可现在当然也回过味来了,眼前这二人明显有很大古怪,而且其动作丝毫不像是武者,在南荒洲这地方,妖魔鬼怪这种虽然也不是天天有,但正常人都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有一些规避的土法,最常见的就是装作不知远离。
那儒士手中还端着计缘送过来的一杯茶,茶水余温未消,正是适饮的时候,他摆摆手示意护卫稍安勿躁,他之前心中正忧愁着呢,这会见到这两人也不想直接离开。
“我观那二位先生定是高人,一会我还要求教呢,对了,去把我们备着的好酒取来,一会将昨天所猎的鹿肉好好处理一下,也请他们尝尝。”
“是!”
护卫头领只能领命,然后继续对计缘和獬豸小心戒备,哪怕眼前二人可能是高人,但遇上恶徒的可能性更大。
“对了老爷,您稍等。”
护卫快步走向马车方向,不一会提着一个用布罩着的东西走了回来,将之放在一侧被桌子和人遮挡的地上,掀开布罩,里头是一个鸟笼,笼子里有两只金丝雀。
护卫从笼门处快速伸手,抓住一只金丝雀,然后以一根银针点了点儒士手中茶杯内的茶水,将之点到金丝雀的嘴上,小鸟几乎是闻到茶香就迫不及待地张口含住了银针,将茶水吮吸入口中。
这边喂金丝雀尝茶水的时候,计缘和獬豸都注意到了,只是不屑侧目而已。
金丝雀本身就是灵性很高的一种鸟,对气息尤其敏感,能用来辨污秽识毒性,这两只更是尤其如此,有法师专门训练过的,而它们辨别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以身试毒。
等了一小会,被放回笼子里的金丝雀毫无异样,甚至感觉它双目明亮十分欢快。
“老爷,这茶水应当没问题。”
那儒士就等着这一句话呢,听完就轻吹茶面,然后抿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直接将茶水一饮而尽,在茶水下肚的那一刻,就感觉有一股暖流随着茶香一起入肚,然后汇入四肢百骸。
“好茶啊……”
喝完茶,儒士几乎已经能肯定自己遇上高人了,说不定这高人就是专程在这里等他的,之前有法师说,真高人难寻,市井能见者十有道行不够,还有相当一部分则是专门行骗的。
儒士心中直觉强烈,直接站起身,快步来到了计缘和獬豸的桌前躬身纳头便拜。
“在下黎平,曾任阳山郡守,如今是辞官白身,正有苦恼经年未决,今日得遇两位高人,还望两位高人指点!”
计缘转头看着这个儒士还没说话,獬豸倒是先冷笑一声。
“你当没当过什么大官有必要告诉我们?”
这句话说得儒士微微一愣,然后有些尴尬,还是计缘替他解了围,抓着筷子坐在凳子上随意回了一礼。
“先生不必多礼,快起来吧,你有什么事,还等我们吃完鱼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獬豸附和一句,但嘴上和手上都没停。
“是!”
儒士又退了回去,坐在靠得更近的桌旁候着,边上有护卫过来也只是摆手示意。
计缘又吃了一会,动作缓和了一些,只是再喝了两碗就放下了筷子,让獬豸独自解决,自己则起身来到了那儒士身边,候着已经赶忙起身行礼。
“计某坐这可以吧?”
“先生请随意!”
“嗯,说说吧,究竟何事?”
计缘在桌边坐下,伸手往边上一招,那摆在鱼盆边上的茶杯茶壶就自己缓缓飞了过来。
儒士略微收心,赶紧娓娓道来。
“先生,我黎家几代单传,到了我这一辈,迟迟没有诞下子嗣,一妻三妾先后怀胎几次,却频频流产,家中请过诸多高人,做过许多法事,也曾有能呼风唤雨的神仙前来,皆言我家福泽深厚,本无大碍,说不出无子无女之根……”
计缘微微皱眉。
“我观你气相,如今该是有子孙气存在的啊。”
“对对,先生说得是,如今家中妻子确实怀有身孕,可这身孕……别人怀胎十月,我妻已然怀胎快三载,已然不见胎儿诞下呀……”
计缘之前的那种不安感一下子又强了许多,不用掐算也知道,这胎儿恐怕十分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