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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桓王此人(1 / 1)

道长回去后,直往丹房与桓王汇报今日入宫见闻。

一进丹房,只见房内有一仙风道骨的男人,一手捻着株药草,一边吩咐旁边的道士:但凡炼制给陛下的丹丸,每次都要加一棵这种药草。说话的人正是桓王。

见桓王手头已忙完,道长赶紧上前对他行了个拱手礼。

丹房闷热,二人说着说着便走到了临湖而立的清心亭。

此地再无别人,桓王望着眼前平静的湖面,不动声色开口问。

“文修,陛下近日是愈发暴戾,还是与前几次你入宫时一样?”

文修道长往前稍稍靠了一点,恭敬地回话。

“小道今日入景阳殿进献丹丸,陛下见到我时,龙颜大悦。只不过……陛下太过于急切了些,未等小道禀告完此丸具体功效,早已狼吞一颗,内里发热,竟直接在景阳殿内不管不顾纵欲起来。”

桓王摸了摸胡子,也不说话,只是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依旧只是看着湖面。

文修道长顿了顿,似有犹豫,正在踌躇,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桓王叹了口气,心底升起一顿唏嘘。

“他做了什么,即便你不说,我心里大概也知道。这几年下来,他的心思竟无半刻在朝政上,一心只顾恣意纵情,以他人的痛苦为乐。说吧,今日他刁难的又是哪个宗亲贵眷?”

此话听着充满了无奈之情,但若有心人注意听,便也能听出这无奈里,更多的是愤恨。

“是渚王。小道刚进景阳殿时,只见几个彪形侍卫抬着渚王,殿中还设有一个煮得滚烫的大锅。哎,渚王甚至被扒光了衣裳。可怜他,好歹也是一代王爷啊!想当年先敬帝在时,他又过得何等的风光。”

说到这,道长一连叹了几口气,言语里流露的满是对渚王的同情。

听着文修提起了先敬帝,桓王不禁想起了过往的一些事。

当年,南敬帝膝下仅出了三子。

那时渚王生母周贵妃还在世,她容貌绝尘,可谓宠冠六宫。

朝帝爱屋及乌,偏爱渚王多年。可惜周贵妃福薄,还未三十就死于肺痨。

敬帝感念他与周贵妃母子情深,愈发疼爱这个孩子。

那个时候啊,桓王心里何尝不羡慕他这个弟弟。

毕竟,比之渚王,桓王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出身,一夜幸得恩宠,一生就倾付给了这偌大的皇宫,至死也不过是个小嫔妃而已。

这么多年来,渚王都是一路被呵护着成长,谁承想到老了还要遭受这种折磨。

说到底,可怜生在帝王家,生为皇子,谁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皇家无亲情,在天下前面,没能登顶的王爷,怎么都是帝王心里的一根刺。

可怜南敬帝一生勤勉为政,忠孝俱全,却生出这样的不肖子孙。

更可怜他弟弟渚王,遇到这样的侄子。不论纲常,不讲人伦,随心所欲,这天下他只管肆意挥霍殆尽。

世人都说南帝唯一的亲情,只系在天渠山桓王身上,毕竟他毁了宗室内的所有小家,从公主、王爷到各位侄子表哥表弟无一幸免。

唯独,从没动过桓王府。

想来也是,自南朝帝登基数年后,桓王便正式移居登乐观。

并正式对外宣告,从此再不问俗世红尘。

桓王这一撒手不管,不仅撒手朝廷内外事宜,也包括桓王府内的王妃与小世子。

那桓王的发妻,原是雁州人氏,也曾几次上天渠山挽回丈夫。

据闻,桓王甚至不愿见她一面。

从此这王妃心死如灰,回到雁州去了。

后来时间久了,也无人知其去向。

最可怜的莫过于桓王府的小世子,取名仲容。

自母亲离开金陵,仲容连日高烧不断,据说后来病死了。

只是,当年事实是否真的如此,恐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桓王就是个硬心肠的人。

妻子音信全无,他不问;儿子高烧不退,他不问。

他只愿在登乐观做个孤家寡人,一心沉迷修仙炼丹。

这样的一个人,南帝怎么会忌惮呢?

甚至他还以桓王为绝情楷模,这也是为何,南帝在宗亲里唯独信赖桓王的原因,他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和桓王是同类人。

清心亭内,桓王与道长还说了些炼丹相关事宜,尤其交代要多派人手去寻觅寒嵩草。

道长只管应下,也不问为什么。他认为桓王做的每一件事,背后都有自己的筹谋。

正所谓明珠常有,识货之人却少见,按着桓王的意思办,就对了。

顷刻间,天色骤变。

本是晴天照碧波,忽然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惊起水面一圈圈涟漪。

道长惊呼出声:“这深秋的天气,怎么也说变就变了!”

桓王倒是面色如常,只是他的心里,却也掀起了一场风雨。

天都变了,该出手了。

而彼时朗月阁上,程寄书立于窗前,也在看着这满城瓢泼的大雨。

雨雾弥漫,遮住了平日里若隐若现的天渠山。

寒昭怕她受凉,于柜中取出那件云纹紫袍要给她披上。

没想到,还没靠近程寄书,便有一人一把拿走了,毫不分说就给程寄书披上。

程寄书有些讶异,他们之间还从未这么亲密过,王世淮却一脸嫌弃。

“想什么呢你!我看你都出神了。外面雨那么大,雨雾容易起风寒,你要是病倒了,我就少了一份力量了。本公子好心,顺手给你披上而已。”

她回过头望着他,眉眼弯了一下,表示知道了。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在那些事情做完以前,谁都没有情绪整理男女之情。

他从头至尾,有他要守护的人;而自己身上,要做的事情显然更多且更复杂。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程寄书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僵局。

“桓王今日遣人进城献丹这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她拢了拢衣袍问道。

“没什么想说的,我只是觉得桓王本人,远比世人传得更复杂。不能因为他长期向南帝献丹,而就此说明他就是什么样的人,偏听偏信不可取哦!”

王世淮又恢复一副纨绔公子的派头,摇晃着折扇,满是揶揄语气。

是吗?

程寄书在心里并不是很赞同这些话。

伪善者。

这才是桓王的真面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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