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姐。”
苏欢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乔默窝在落地窗旁的懒人沙发上,抱着素描纸上涂涂画画,手指上沾了炭灰。
阳光在她身上镀了层淡淡的金光,长发用一支笔盘在脑后,头微微偏着,沉静而安宁!
“怎么了?”她收了笔,看向神色焦躁的苏欢,“有事?”
苏欢走到她面前,咬着唇,欲言又止的模样渤。
“乔姐,我听他们说,乔氏企业的乔总是您的爸爸啊。”
乔默想了想,才‘恩’了一声佐。
苏欢的表情有点不对,她问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点羡慕讨好,反而是满脸的担忧。
乔默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十指修长,掌心的纹路很复杂,这一点,倒是和乔振南十足的相似!
苏欢咬牙,“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没有,说吧,怎么了?”
她没有看报纸的习惯,偶尔会浏览新闻,但今天一来,就窝在沙发上,为长命锁做最后的定稿修改。
难不成,一直勉强支撑的乔氏终于撑不下去了吗?
下意识的,她想笑。
扯了扯唇角,才发现她整张脸都麻木了!
……
乔默面无表情的伸手把车窗摇下,冷风一下灌了进来,将她卷曲的长发全部吹乱。
她搁在膝盖上的手蜷缩着,骨节泛白,整个人像是根紧绷的弦,随时会断!
眸光剧烈的变幻着。
苏欢说:“乔总他吃安眠药自杀了。”
自杀。
听到这两个字眼,乔默忍不住就笑了,他那么惜命自私的男人,会自杀?
………………..
‘啪——’
一记狠厉的耳光打在她脸上,乔默被惯力带得摔倒在地,碰翻了一旁的落地花瓶,是康熙年间的青花瓷瓶,乔振南以一千七百万拍到的。
耳朵‘嗡嗡’作响,嘴里全是血腥味。
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
“啊——”
大阿姨尖锐夸张的声音响起:“乔默,你这个小***蹄子,你知不知道这个花瓶值多少钱?就是把你卖了,也赔不起,你倒地也不看着地方,是故意的吧。”
乔默眯着眼睛,那时候她才十三岁,还不懂得收敛脾气。
她看着一屋子事不关己的人,除了在外地读书未归的大哥,其他人都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谈笑风生。
“大阿姨,要你不来试试,我看你能不能挑对地方倒。”
‘啪——’
又是一记耳光。
乔振南不屑又厌恶的看着她:“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真没家教。”
“你没听说过吗?上梁不正下梁歪。”
………….
“乔小姐,医院到了。”
乔默回神,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就因为她那场去期末考成绩比乔惟好,老师公开表扬了她,批评了乔惟,才引来那一家子的不满。
见乔默没反应,司机以为她没听见,回头又喊了一句:“乔小姐?”
“哦,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乔默情绪不稳,没有自己开车。
乔振南的病房在21楼,乔默走楼梯上去的,鞋跟撞击着楼道的阶梯,发出沉闷的声音,有回音,显得格外空荡!
她走的很慢,用了整整半个多小时才到21楼,微微有些气喘。
病房里很热闹,乔振南的三个女人和四个子女都在,整个病房闹成了一团。
乔安生站在窗口抽烟,一段时间不见,清瘦了很多。
他抽的又急又猛,一口气没缓过来,被呛得直咳嗽。
看着他笔挺修长的背影,乔默眼眶灼热,眨了眨眼睛,待那层湿气散去后才抬步走进病房!
乔惟是第一个看到她的,明艳的小脸满是愤恨痛怒,“你来干嘛?山鸡变成野凤凰,来炫耀来了?”
三阿姨翘着手,看着自己最新做的指甲,不冷不热的哼道:“人家攀上的是慕森的慕总,当然要来转悠一圈,谁让你们当初一个个那么恶毒,简直没把她们母子当人看。乔默,我当初可没针对过你。”
大阿姨铁青着脸,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我叫小默来的。”
乔安生将烟掐灭在烟灰盒里,他开了口,病房里整个都安静了。
乔默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那一家子神色不一的脸,许久,才将视线落在乔安生脸上,“大哥。”
乔安生‘咳’一声,看了眼床上脸色苍白,却依旧骄傲固执的乔振南,“小默,我知道乔家对不起你,但毕竟是我们的亲爸爸,难不成你忍心看他老了还颠沛流离、无所倚靠吗?”
乔
tang默用手梳理了一下前额散下来的刘海,眼里带着讽刺而凉薄的冷笑:“怎么会颠沛流离呢?你们不是都在吗?有手有脚的,难不成还非要靠着一个外强中干的乔氏才能养活自己?”
乔默的情绪并不激动,甚至是平静,但乔安生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冷和不安。
他看着乔默,微微皱了皱眉。
信步走到乔安生面前,眸子里的光有些涣散,“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该大度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无论别人如何,都像个傻子一样不去计较,武安安的事你让我原谅,现在也让我别去计较。”
“小默......”
乔安生张了张嘴。
乔默退后一步,避开他伸来的手,“乔安生,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会受伤的无敌女金刚吗?”
“哈——”大阿姨冷笑:“说的多清高似的,乔默,你不愿意帮忙,是因为这件事不是你能左右的了的吧。像慕锦年那样的家世,就凭你,也配?我们小惟论长相、学历,哪点不比你好。”
乔默看了眼乔惟那张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凶狠脸庞,肆意而又张扬的笑了,“是吗?那就让你的好女儿去找个人帮乔家吧,不难。”
二哥皱眉:“乔默,惟惟跟你不同,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做得了这种讨好人的事。”
三哥笑了笑:“小默,你和慕先生在一起,也算是自己人了,跟他开口不是理所当然吗?”
乔默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三哥,你还是亲哥呢,要不,你拿两个亿出来救救乔氏?”
乔振南气的一口气没喘过来,脸色一白,颤巍巍的指着门口:“滚,你给我滚。”
“看,让她去找个男人挽回乔氏的损失,你就心疼了,你的心,还长的真不是一般的偏。”
来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了,但她还是来了。
她以为,先绷不住的是乔振南,没想到居然是向来对乔氏不感兴趣的乔安生给她打的电话!
出了病房,乔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楼下花园的长椅上发呆。
对于乔家人的羞辱,她早已经麻木了,所以,除了心里空落落的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小默。”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乔默抬头,习惯性的在脸上扣了一个微笑的面具,“还没放弃?”
乔安生看着她清瘦的脸,有些心疼,“你瘦了。”
“还好,你追下来就是为了跟我聊天的?”她靠着椅子,笑的慵懒散漫,眸子眯起,“我还以为,你是要继续劝说我呢。”
“就算你不替乔氏说话,也没有人会怪你,这个漏洞确实太大了,并且,出力不讨好。”
就乔氏现在四分五裂的内部状况,每个人拿到都不见得能支撑多长时间。
“除了你,怕是所有人都恨不得我去死吧,”她望着天空,低低的呢喃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
“我和乔惟,都是女孩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他既然不爱我妈,为什么要毁了她一辈子?”
如果是重男轻女,为什么对乔惟那么好,如果是因为妈妈的地位身份,二哥和三哥同样不是大阿姨生的,乔振南对他们也都很关心。
乔安生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几乎脱口而出的真相压了回去。
这件事,既然过了,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感情的东西,一向没有理由可循,人都是一样的,对不爱的人或事,总是缺少耐心。”
“嘟嘟——”
汽车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乔默和乔安生同时回头,黑色的宾利慕尚停在医院门口,从降下的车窗可以看到慕锦年紧抿的薄唇,及侧脸流畅的线条。
......
乔默拉开车门坐进去,“怎么来了?”
慕锦年没有立刻启动车,“来看乔振南,怎么不跟我说?”
“算了,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我自己来就行了,难不成被骂都还拉着人陪着?又不是中六、合彩的好事。”
男人淡然深沉的看着她,他不喜欢她逞强的样子,“有我在,没人敢骂你。”
“还是算了,不敢骂出口,在心里也把我们骂的狗血淋头,明着骂还能反击,暗地里骂了,只能受着。”
“乔默。”
“嗯?”
他每次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都代表他的心情不是太愉快。
“你这样,很让人烦躁。”
乔默挑了挑眉毛:“难不成,慕总喜欢重口味的生活?天天被人暗地里念叨?”
慕锦年瞧着她,伸手挑起她的下颚:“我要不是口味重,也不会看上你,长了双利爪的猫,,偏偏还跟牛一样固执。”
乔默:“......”
她有一瞬间想拿鞋底板抽死他。
憋了半
天,终于憋出了一句时下流行的网络语句:“还能愉快的聊天吗?”
“今年除夕,去慕家过年。”
乔默蹙了蹙眉,想到那一家子人,她多少有些头疼和恐慌。
慕锦年凝着她,覆着薄茧的手指摩擦着她的脸颊,嗓音低低的,“不想去?”
“乔乔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带着乔乔一起去。”
乔乔的身份,不能瞒的太久,尤其是慕家那边。
“不,”乔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严肃的看着慕锦年,“乔乔太小了,锦年,我暂时不想让他看到大人之间的争执,他很依赖你,我不希望他到时候伤心。”
慕锦年沉默了半晌,肯定的说道:“不会。”
爷爷虽然性格强势,但对孩子却是极喜欢的,尤其是乔乔如今的病情,他会比谁都紧张。
至于那个神秘人,如果真沉得住气,这一个月不跟乔默联系,那就只能再另寻机会了!
乔默的脸色不太好,但并没有跟他当面起争执,只是懒懒的窝在椅子上,“到时候再说吧。”
慕锦年扳过她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车窗还没合上。
乔默微微一愣,摇着头开始推拒,这还在大街上呢。
男人吻得格外专注,双手捧着她的脸,俯身将她抵在座椅的靠背上,动作熟练的深吻下去。
夏云一身病号服,站在医院大门正中的喷泉后面,愤恨的看着车里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人。
她是从楼上的窗口看到慕锦年的车,以为他是来看她的,急急忙忙的就穿着拖鞋跑下来!
她的脸色煞白而慌乱。
和慕锦年真真假假的交往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翩翩有礼的贵公子,在乔默面前,居然有这么放浪形骸的一面。
这里还是医院,他居然——
慕锦年吻够了,才松开她,满意的看着她红肿的唇瓣,“今天天气挺好,带乔乔出去玩一天。”
***
乔默不知道慕锦年用了什么手段,总之从那天起,她就再没听到过任何关于乔家的事情。
办公室里一向是个八卦的地方,以前乔家的事她也是听同事断断续续提起的,而如今,走到哪,都无一例外的是在讨论今年年底公司自助去北海道旅游的事!
网页上,关于乔家的事,也在一天之内销声匿迹。
“乔姐,今年的北海道旅游,你会去吗?”
苏欢作为她的助理,这种拐着弯打听慕总动向的担子,当然就落在她身上了。
乔默看着笑得一脸奸诈的苏欢,“你真的是想关心我去不去?”
“当然了,我摸着我的良心保证,据说这次素.色优秀员工有十个名额,您要是不去,那肯定就能空出来一个,说不定我就有希望了啊。”
优秀员工的旅费是公司报销的。
“估计不会去吧。”
慕锦年说今年要去慕家过年?
苏欢失落的垂下脑袋,“哦......”
看着她像只落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走出了办公室,乔默失笑,无语的摇了摇头。
办公室门‘砰’的一声被推开,重重的撞在墙上,又反弹回去。乔默皱眉,自从阿楠走后,就没有人这么大火气进她办公室的!
抬头,看见苏桃一脸怒气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刚走出去的苏欢,“乔姐。”
“出去吧,我朋友。”
因为设计师要会见客户,对来访者并没有那么严苛,所以,苏桃才能顶着这张讨债的脸一路畅通的走进她的办公室。
苏桃坐到窗边的懒人沙发上,拿本杂志盖在脸上,闷闷的说:“别理我,我想静静。”
乔默果真就没说话,埋头继续画图稿。
等了一分钟,苏桃恼怒的拿下书,看着认真工作的乔默:“你还真不理我啊?”
乔默搁下笔,“说吧,顾予苼又怎么了?”
能让她有这么表情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个男人了。
苏桃愣了一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想起他?”
“你这一副晚娘脸,翘班躲到这里来,不是因为顾予苼,难不成还是因为慕锦年?”
苏桃拉过薄被盖住脑袋,摇了摇头,“我闯祸了,这次不是顾予苼找我麻烦,是顾家人恨不得拿把刀剁了我。”
“啊?”
难不成,已经见过家长了,父母反对?
不过,听过顾予苼的父母都是从小接受国外教育,挺开明的,就是老爷子有些固执而已。
盖住苏桃的薄被一颤一颤的!
乔默收起玩闹的心情,起身走过去,“怎么了?是不是顾家的人不同意你和顾予苼在一起?”
苏桃隐忍的哭声从被子里传出来,过了几分钟
,她才掀开被子,一把抱住蹲在旁边的乔默。
“小默,我害怕。”
她没有哭,整张脸是惊慌失措的煞白,挨着她脖子的手冰冷沁骨,“我不是故意的。”
“你别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搬家,我换门锁,他都总能有办法找到我。这几天,我新搬的地方有好多老鼠,我就买了包老鼠药......”
她说的断断续续,乔默连猜带蒙,总算明白了大概意思!
乔默汗:“你不会是把老鼠药给他放碗里了吧。”
“我跟他在厨房里吵起来了,我当时正拿着碗给老鼠下套,一时气急败坏,就用抓药的手去捂他的嘴。”
她的脸微微红了红,咬着唇的模样,像个娇羞的小媳妇!
“然后呢?”
顾予苼不会笨的吃下去了吧。
“他不知道那是老鼠药,就舔了舔,我买的是特效老鼠药,当时就有反应了。”
乔默:“......”
那还真的需要静静。
这种事,估计也只有他们两个逗逼才做的出来。
果然,人是会被传染的,她对顾予苼的初次印象,冷漠、沉稳、矜贵优雅,怎么看,都不是能做出这种蠢事的人。
“小默,你说现在怎么办呀?他不会......”
“不会的,现在的山寨货那么多,说不定你买的是加了麻药的淀粉呢。”
现在的苏桃,完全没有公事时的沉稳睿智,完全是个被吓的六神无主的孩子。
苏桃扯了扯嘴角,“这安慰人的话够苍白的。”
“你去医院看过他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顾予苼的情况,如果没什么大概,他应该不会太追究。
“顾家的人一看到我就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乔默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要是他们对你和颜悦色,你估计就要跟他们查一下DNA了。”
苏桃:“......”
乔默掏出手机给慕锦年打电话。
“喂,”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如果是去医院看顾予苼,我没空。”
乔默半张着唇,话还没出口,就被他堵住了全部的退路。
“顾予苼住院,作为慕森的总裁,你怎么也要去走走过场吧。”
“慕家和顾家深交不深,也没有生意上的来往,没必要,你乖乖的给我呆着,别去趟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