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何吩咐”几个小女孩已怯怯的往门外而走,临出门前还看了谢太医一眼。谢太医心里冷哼一声,就说好人不能当吧,到这份上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吆三喝四停下脚步谢太医转身问道。
“我有几句话问你”看孩子们已出去了,何氏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缓缓睁开,不问更是睡不着吃不香了。
“夫人请讲”看着床上坐着的枯瘦女人,谢太医到这年岁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争什么也争不赢天意,再说她现在也没有本事要了自己的命。
“当年的事,你是知情的”何氏也不绕弯子了精神气不足没那闲劲。
“夫人所指何事”谢太医却有的是时间有精神明知故问。
“从我怀孕到双生子落地前一直是你在看诊,我不信你不知情”何氏有些恼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还在京都”要想问三姐已是不可能的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涉及朝中重案她也没本事打探爹和三皇子他们的生死,或许还在天牢暗无天日或许早已登天下了地狱,唯有留下这份疑惑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老夫的出现,夫人是遗憾还是”害怕谢太医很想这样问她,不过,这个女人会害怕吗他其实也想告诉她,自己只是一个医者不愿牵涉到内院私事让她放心,可是就算这样说了她也不会放心自己,而且,对这种狗咬吕洞宾的人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什么也不是”何氏冷冷的一笑“你以为我会害怕,会求你守口如瓶,不,你错了,你错了”其实错了的是自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老夫倒想听听夫人的高见”这还真是一个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女人,世间少见啊
“就算黄兴知道小豪不是他儿子也无所谓了,你看看,你看看”何氏指着破败屋子空空如也的内室:“我之所以费尽心机的将小豪弄到身边,那是因为有宣威将军府,如今,这儿的一切都不值一文钱,没有儿子和没有家产不都一样吗更何况,那个孩子身上流着下贱的血脉,他怎么配当我的儿子”
“夫人、、、、”够狠毒冷血谢太医忍不住想要嘲讽她两句,话刚出口门里突然窜进来一个人。
“你说什么小豪不是我儿子”来人正是黄兴厉声喝问“说清楚,什么叫小豪不是我儿子”
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谢太医都不知道这个女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打自招现在慢慢给这个男人解释吧他才没那闲空功陪你们呢,谢太医抬脚就往外走。
“谢太医你留步”黄兴眼疾手快一把将谢太医拉住:“烦请你将这件事说个清楚”
“黄将军”谢太医心里真是有些怒气了,这关自己哪门子事啊:“孩子是夫人生的,你不该问夫人吗”怎么问起了自己,儿子又不是自己的种
“当着谢太医的面,你说”看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就自己是一个傻子,黄兴红着眼冷冷的盯着何氏。
“说什么小豪不是你儿子,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何氏心里也傻了眼,人病了也就笨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男人在外面呢,张口就说,现在还得给他解释半天,真累
“娘,你病糊涂了”听到娘说了这么惊人的事看黄兴进门何氏的几个女儿也跑了进来,大女儿最是机灵连忙上前阻止。
“滚”黄兴手一挥,将门前的几个女孩子全都甩出了房门。
“娘”几个女孩子又惊又怕又痛,爬起来想往里走又不敢,站在门口哭泣着。
“你有本事朝我发火啊,你拿孩子们出气算什么”何氏见女儿们受罪,强撑了踉跄下床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你这个女人,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黄兴这时候已失了理智上前一把抓着何氏的衣领怒吼道,右手高高扬起。
“打啊,打啊,打死了好如你的意”何氏冷眼看着黄兴,这个薄情的男人到底都有什么好啊,当初怎么就瞎眼看上了他
“你个臭女人”扬起的手捏成了拳头青筋直冒无力的垂下,抓着衣领的左手却越发用力。
何氏感觉到出气不赢,双手攀上去欲图拉开却是徒劳无功,越发觉得呼吸困难。
“爹,您快放了娘,快放了娘”几个女孩子见势不妙顾不得黄兴的怒火上前拉扯。
“将军快放手,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如果在以前宣威将军杀个人可能是小事,当然,也得分什么人,当时杀了何氏何相会让整个将军府为她陪葬。但这时候没有何相撑腰的何氏若死在了黄兴手中,一个平民老百姓杀人那也就到了末路了,谢太医见何氏眼睛已翻白连忙劝阻。
“阿兴,你在干什么”福伯听得屋里吵闹不停哭声喊声声声入耳拖着病体也进来了“闹什么,闹什么呢,你快放手你不看什么,看在她是小豪亲娘的面上也不能这样待她”这个女人纵然有千万个不是,但她是你儿子的亲娘,以后说亲还要看家庭和睦,若真出了人命小豪的终生大事也就完了。
“将军,快放手”小豪醒了听到爹娘吵闹嚷着要过来,黄杉只好抱了他进来,一看这情形也连忙劝阻
“福伯,你知道吗,小豪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说到小豪黄兴颓然松手一脸悲戚。
摔倒在地的何氏一连串
摔倒在地的何氏一连串的咳嗽,双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出气不赢,这个男人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小豪怎么会不是你儿子”福伯震惊的看向黄杉怀里的小豪转头盯着地上的何氏。
“不”已经懂事的小豪吓得尖叫。
“都是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黄兴冷冷的扫过几个女儿:“她们,还有她们,都是哪个野汉子的种”说出来自己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去把他宰了。
原来他以为何氏偷汉子给他戴了绿帽子
黄杉和谢太医都松了一口气,哪个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干这种事,好在小豪的身世相对要简单得多。
“你还不从实说来,是要送你到公堂上再说吗”福伯的心也在滴血,这都叫什么事呀,孩子一堆儿大女成人,突然间告诉你说这不是你的种
“娘,娘,你快告诉爹,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几个孩子全都慌了神顾不得何氏的咳嗽喘息摇着她哭喊着,她们可以预感如果娘真的承认了自己姐妹几个都不可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乖,不怕,虎毒还不食子呢,我就不信姓黄的会亲手杀了你们”何氏轻轻的拔开女儿们的手。
“可是,爹说、、、、”黄兴明明说她们是野种,还有小豪“爹说小豪不是他的儿子”
看你怎么说谢太医觉得何氏真的蠢啊再没了之前的精明能干
屋内大大小小的眼睛,再加上门外怯怯站着几个庶女全都屏声静气静静等着何氏开口后再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哈哈哈哈”静下来的屋子响起了何氏张狂的笑声“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
笑,这时候还笑得出来,看你笑得到什么时候
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打断,除了笑声还是笑声。
笑够了,笑累了,何氏喘着粗气看着黄兴:“知道吗当年爹爹说你是如何的年轻有为,说你如何的精明能干,爹说他日你定能出人头地,年少的心就这样被爹爹的话吸引了”何氏陷入过往的回忆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得知你来府中我故意丢了钗子,你拾还我的那一刻四目传情,一眼定终身,我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甚至想着哪怕做妾也好。你许我正妻之位,十里红妆一段佳话,夫妻恩爱幸福美满”
是啊,当年的宣威将军府里只有这对夫妻的幸福,哪有旁人的酸楚,黄杉忍不住想起了早逝的贺夫人。
“为了讨你欢喜,我不怕苦累为你生儿育女,一连三个都是女儿,我知道你想要儿子,当知道第四个也是女儿时我找了待产的女人,将的孩子调包成双生子”何氏冷笑道:“我以为,有儿子的你会意气风发,会更加奋进。结果,十几年的时间里你的官职都不能挪动一步”
官职的挪动靠也不是黄兴所想的,何相不也一样没有提拔他吗其实,没挪窝必然有先皇的压制这一点,黄杉比谁都清楚,不过,将军倒不是那种善于经营的人
“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何氏突然愤怒不已“爹也是瞎了眼看错了你,如果你挪了窝当了禁军都督统领十万禁军,三皇子得统大业,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如果这样的话,我所挣的家业,我黄家上百年传承都会给小豪这个连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黄兴还有什么不懂的:“当年府中的妾室姨娘通房怀孕,唯有女孩子能顺利产下,男孩子全都出了意外,你一个也不给我留自己生不出儿子就去抱一个野种回来告诉我那是我儿子”想到当年百日宴的风光无限:“这事儿谢太医很清楚,全天下人都知道,就唯有我一个傻子蒙在鼓里还得意洋洋”
“老夫只是一介大夫,府中内宅之事与我何干”你一个有权势的将军都能蒙在鼓里却怪我,真是岂有此理
“小豪”转身看着黄杉怀里躲都躲不及的孩子:“我疼惜了这么多年,甚至不惜脸面去求那个逆子去求阿杉,救下的却不是我黄兴的儿子”
“将军,将军,你息怒,息怒”本来就不是,黄杉都不知道怎么劝说了:“不管他是谁的孩子,现在长这么大了,生恩没有养恩大,这是一个好孩子,你好好待他,他有出息了也会报答你们的”见黄兴伸手要来拉扯小豪他连忙避让开了,小豪落入了一个丧失理智的人手中还有什么好。
“没了,都没了”看黄杉不让自己碰小豪黄兴仰天长笑:“没了,官职没了,家没了,儿子没了,都没了”转身抓着何氏双肩拼命的摇晃:“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她,自己弃了结发之妻;因为她,自己舍了乖巧的儿子;因为她,自己丢了四品将军官职;因为她,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因为她,黄家彻底毁了她毁了黄家,自己就要毁了她
“阿兴,阿兴,你冷静一点”福伯感觉到透心的凉,怎么会这样,自己心疼了这么久的小豪居然是何氏这个女人调包的没有黄家血脉的外人看着黄兴的动作和反应福伯感觉到害怕。
“没了,没了”黄兴也听不进福伯的劝说,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阿杉,打昏他”再强悍的人也有致命的弱点,作为一个已到中年贫困潦倒的男人儿子是传宗接代家族兴旺的标志,陡然知道真相后任谁也难于承受,福伯伸手接过黄杉
手接过黄杉怀里瑟瑟发抖的小豪朝黄杉示意。
看了看谢太医,见谢太医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
习武的黄杉一掌砍在了毫无防备的黄兴后脑勺他回头看了一眼黄杉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搬到我屋子里来吧”福伯摇头叹息,自己是想报老爷的恩看顾着黄家看顾着小豪,眼下看来只能把黄兴看顾好不出差错就不错了
“黄总管,我们走吧”这个家乱七八糟的,谢太医是一刻也不想呆了,看黄杉将人搬进了福伯的屋子就招呼道。
“谢大夫,要不麻烦你给看一下将军”人是自己砍昏的自然伤不到要害但还是不放心黄杉请求道。
“气血紊乱,怒急攻心”把了一下脉“这病儿只有他自己慢慢调理了,老夫治病不治心无能为力”
“那走吧”这个家,自己也算是照顾周到了,余下的事确实也帮不上忙了,黄杉看了一眼福伯怀里的小豪抬脚往外走。
“阿杉,等一下”福伯低头看了一眼小豪“孩子,你是个苦命的”
“福伯”黄杉不知道福伯还有什么交待,不解的回头问道。
“阿杉,阿兴的性子你最是清楚不过”摇了摇头:“小豪虽然资质不好,但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自从他们回到老屋,何氏就没有正眼看待过他,我还只当她是冷血,不想却有这样的原因。如今,阿兴也知道了小豪的身世,如果他再留在黄家、、、、”
连吃饭都吃不起贫穷多病的人家哪有闲功夫养一个外姓人,关键是,这个人还涉及到这么敏感的要事。如果小豪还留在黄家,他将会成为何氏和黄兴的出气筒,说不定连命都难保。
“可是”虽然已不是奴籍,无论是安定侯府还是郝府自己的身份还是奴才,小豪又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府呢。
“老夫现在也住在郝府”谢太医言外之意自己也无权收留一个孩童。
“阿杉,不管怎么样”福伯年纪大心肠也好:“不管怎么样,小豪现在受了重伤,请你帮帮忙,待他伤好后再给他找一条活路吧”为奴为仆都是伤好后的事,眼下这个孩子是要保命才行啊
“福伯”身无分文的福伯做到这份上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推托的呢,带回府中去吧,秘密藏起来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一个大活人,不如,就如实禀告给侯爷和夫人吧“福伯放心,我带他走”
“福爷爷”颤抖着的小小身子的小豪早已成了泪人,黄杉将人抱过去时,他紧紧的抓住福伯的手臂不肯松开。
“小豪乖,跟着你黄杉叔去吧,他是一个好人”福伯也是老泪纵横:“小豪,你也不要怪谁,造化弄人”纵然是一条狗养久了也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小豪其实也挺听话的,平日里总会帮着自己做点手脚活,累了渴了他还会体替的端茶倒水揉肩膀胳膊,在福伯的心中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
“福爷爷”黄杉怀里的小豪抽噎不已:“福爷爷,您要好好的,小豪以后长大有出息了给您买糖”
“好,好”福伯流着泪送走了马车,转身看着一屋子的小女孩,再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何氏:“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里屋,床上的黄兴没有醒来的迹象,他都不知道等这个孩子醒来又如何面对这一摊子破事何氏这个女人,当真是一个扫把星败家女人啊阿兴啊阿兴,走过了这么多弯路你该明白了很多吧,可是,一切都晚了
不晚,不晚,不还有铮儿吗
黄家没了小豪,但是,铮儿可是黄家正真的大少爷啊,而且,铮儿已身为安定侯,如果阿兴能和铮儿和好该多好啊。
福伯想到此又自嘲的一笑,和好,那真的就是一个梦吧
一觉醒来,已分不清天黑还是天明,郝然总算感觉到没有那么疲倦了。
“谢大夫,谢大夫”见郝然醒来,旁边的贺铮连忙朝外喊道。郝然每睡醒一次他都要让大夫来看诊一下,以确保安然无恙。
“回侯爷,谢大夫和黄总管出府了,现在还没回来”门外的小厮轻声回道。
“宫中的太医呢”要人的时候就不见人贺铮有些恼火。
“侯爷您一个时辰前不是赏了他们已打发回宫了吗”小厮想这位主高兴过头了吧,才一个时辰的事儿就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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