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又什么吃头?”小筑园里,洪老头不屑的说着,又抓了一把丢进了嘴里。
“这么说来,师傅常吃这种干果了?”难怪他一直怂恿自己行走江湖,纵然生活在京都十二年,娘在的日子里也是锦衣玉食,不过这种干果确实也没吃过。
“没吃过”洪老头又抓了一把丢进嘴里,边嚼边嘟哝。
冬子在一旁瘪嘴,洪老头就是口是心非,还有,幸好自己只拿了一半过来,瞧他这副吃相,再多也不够吃,大有猪八戒吃人生果的趋势,东西给吃完了估计都没吃出个味道来。
贺铮看着师傅那动作那语气,主仆二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少爷笑了
自从夫人病重以后,少爷几乎就没笑过
冬子心里一下就舒坦多了,都说时间是治疗心伤的最佳良药,果然不假,少爷这一笑,几多愁肠应该也就能遗忘了吧。整日里冷着脸,确实让人害怕
“启禀少爷,大院老夫人身边的姐姐送东西过来了”门外,柱子小声的通报。
“进来吧”也就在一瞬间的事,冬子发现少爷的脸一下就变了。唉,老夫人,老夫人,只要一朝在贺家,就会让少爷想起曾经的往事,时刻提醒着他的身世。见贺铮没有说话,到底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冬子自作主张的召了进去。
“少爷,大夫人从省城淘了这新鲜的吃食唤做干果的,老夫人让送来您尝尝鲜”进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半夏,边说边将干果呈上了几案。只是,盯着几案上的东西时,瞬间有点发僵,随后就当没看见一般放置了上去。
“有劳姐姐了,回去告诉老夫人,就说铮儿得空就去看她老人家”贺铮面无表情应付道。
“不敢当,奴婢遵命”半夏说完退了出去。
“哟嗬,大夫人在省城淘的吃食怎么和冬子拿来的一样?”身后,洪老头洪亮的声音传进了半夏的耳朵,听得她故意又放慢了脚步。
“师傅,您老人家老眼昏花,这两样东西看似一样,其实大不相同。冬子拿来的,只是人送给他的零嘴,下里巴人的吃食怎么能和大夫人孝敬老夫人的高档干果相题并论呢?”贺铮苦笑,师傅就是个口直心快的人,这话要让大夫人听到了那就有得受了。大宅院可不像表面那么风平浪静。
“老头子看看,有什么不一样?”洪老头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索性跳下椅子将两边的东西抓起来,一个一个挨着比“颜色一样,个头也一样,嗯,味道也一样,我看,这十成十是一个娘生的,没什么不同”
“洪师傅,我拿的是郝然送给我的,她送得起的东西只能是自己做的,这大夫人从省城淘回来的,能一样吗?”冬子摇摇头,摊上这不着调的师傅也够少爷受的了。
“我看看,我再看看”洪老头翻看着半夏送过来的包装“郝记更好吃”然后一拍大腿:“得,我知道了,这东西是一样,一个娘生的,但爹不同,姓氏不一样”
这样解释也可以?冬子简直对洪老头无语了。
“呀,不对,郝然也姓郝,这东西也姓郝,怎么感觉就是一个娘一个爹的呢?”洪老头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的叫着:“不行,老头子得去找找那丫头,怎么就只记得给你送吃的,不给老头子送呢。”
“师傅,冬子,谁是郝然?”贺铮听两人口中说这名字是十分的顺溜,而自己的记忆中却是没有这号人物的存在。
“郝然就是卖柴人家的女儿”冬子想起才到贺家镇时的场景:“就是我说像春兰的那个孩子”
“噢,她叫郝然呀”贺铮说这话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冬子。
“是”冬子识趣的不再开口,少爷的意思是你既然知道她叫郝然,她不叫春兰,凡事就不要过了实际上,自己也没有什么过了的地方,无论从郝家买柴还是木炭,又或者是最近的十五只鸡,这些价格都是严格按照市场上的价来付的,并没有额外关照过。
“唉,徒儿,你居然不知道郝然,她还给老头子当过三天贴身丫环呢”洪老头心里想,你小子还和人打了一架呢,装什么装“呶,就是那个在木院烤肉被大夫人关进柴房的那个丫头”
原来是她不过,长什么样他完全记不得了
难怪敢这么有持无恐的在木院闹翻天,要不是因为冬子,要不是因为师傅,她能这么胆大?想到这儿,贺铮又看了一眼冬子。
冬子这会儿真恨不能拿一块馒头将洪老头的嘴给堵上,这些话你告诉主子干什么。
“咦,对了,那丫头最后怎么处置了呢?”才当三天的丫头,大夫人看来是没容下她了。
“她爹求了族长,族长来求了老夫人,老夫人做主让赎回去了”冬子只得硬着头皮回禀,他很希望少爷能健忘,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这个人。
“这样啊”贺铮似乎在想着什么,随手拿了一颗干果丢进嘴里,嚼了几下,这才抬头看着几案,他都不确定自己是拿的哪一个地方的来吃。
“你说的是真的?”老夫人盯着半夏问。
“回老夫人,句句属实,奴婢不敢说谎,而且”半夏想了想,还是如实禀告:“奴婢亲眼看着几案上有干果”
“这样啊”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冤孽呀冤孽,以为那个混蛋彻底不管铮儿了,没想到,千万里还是阻隔不了血脉亲情。干果这种在省城流行的吃食,这么快就能送到小筑园他的手中,只能说明那个混蛋还没有她想象那么混,还是记挂着铮和的。也不知道是祸还是福
“这事儿,除我之外,不得告诉任何人”才告诉了大儿媳妇要分体已,想着往后铮儿没有钱财傍身腰硬不起来,却不想,那边并没有放弃他。这事儿,要让儿媳们知道了又得编排了。
唉,真是两头为难啊
搬山上不到一年的时间,王世清仿佛过了几十年。
什么也不说,单就常年累月放在枕下的钱袋里日益增长的银两就足以往年的他们苦干好几十年了。
“娘,家里的鸡蛋有多少个了,明天要不要卖了再买点过年货回来?”郝然没有把兰氏再次付的三十两银票拿出来,她怕吓着了老实的爹娘。
“鸡蛋有一百个了,明天腊月二十四了,嗯,可以买点年货了,然儿,过年想吃点什么,让你爹明天去买”这段日子,每天都会捡到蛋,多则十多个,少则几个,对她来说是很满足了,偏偏女儿还说蛋生少了。时不时的也煮了煎了些来吃,再加上之前杀了鸡的下水,这段日子过得相当富足,油荤不断,王世清恍惚之间都觉得然儿脸上长了些肉了,之前腊黄的小脸也变得红润了不少。
“买,你要吃什么,咱都买”郝用搓着手:“在山洞里还不觉得冷,一出洞口,这风就往骨子灌”
“爹,明天卖蛋可能不好卖吧,穿厚实一些,以免在街头站得发僵。”郝然始终觉得,东西多和少都是一件麻烦事。少了卖不了几个钱,多了又没人买。在贺家镇,想要一次性卖掉一百个蛋,也算是一项大工程了。
街头揣着手卖东西的人不少。
有将自己纺织的各种烧箕\扫把\洗锅把摆在街边,有自己腌制的盐菜;也有新鲜的大白菜,还有挑着木桶里外跳跃着小鱼的,更有逮了鸡鸭的;像郝用这样卖蛋的也有几人,只不过,他们用提篮里装了糠壳外面只有几个蛋。
“咦,大哥,你卖这么多蛋?得凑好几个月吧?”旁边一个年轻男子盯着郝用的小箩篼羡慕的问道。要知道,一个蛋三文钱,这可不是蛋而是钱了,随后却又酸溜溜的加了一句:“这凑得久了的蛋不新鲜,有些可能坏了不好卖”
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卖东西的人都认为自己的是最好的,饶是郝用脾气好,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也不舒坦,更何况,自家这些蛋可没存几个月,顶多就半个月时间吧。这男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大嘴巴呢
郝用看了他一眼,将头偏向了一边,难得多说,说多了都是气。
“郝兄弟”场镇就这么大一块地儿,低头不见抬头见,随便一眼都能遇着熟人,王大石笑道:“真是巧了,咦,今天不卖柴卖蛋了?听孩他娘说你家养了几十只鸡,都下蛋了?”
“是呢,都下蛋了,平日里忙,蛋少也懒得上街,想着今天卖了买点年货”郝用看是王大石连忙招呼:“大石哥今天的柴卖了?”
“卖了,卖了,呵呵,来得早,运气不错”要说运气,王大石想着这郝用一家子才是真不错。之前艰难的一家子,如今过得风车斗转的。“正月里到王家崖时到家里坐坐”
“行,世清一直念叨着要回去看看,不知道正月里能走得开不”郝用想了想:“麻烦大石哥回去帮我捎个信,正月暂时不定什么时候过去,让大哥和三弟别等,抽空了就去”
“好,好,好,一定带到”王大石道:“那你先忙,我走了”
“等一下”赫用两只大手往箩篼里一抓,五个鸡蛋在手“来,大石哥,自家养的不值钱,带回去给孩子们吃”
“那哪成啊,这么贵重”王大石一惊,想要推辞,可郝用塞到手里提蛋,万一不慎掉了碎了就该心疼了,嘴上说说,手上也不敢动。
“没事儿,天冷,早点回吧”郝用是真心要给的。这王大石穷是穷了点,但认事儿,每次遇着然儿都要给买米糕,这样的亲戚让人心暖。
“唉呀,那我就替孩子们谢谢郝姑爷了”王大石很高兴,既然是诚心的那就收下吧。想起和郝用之间的认识过程,王大石都想笑。
好姑爷啊之前大嘴巴的男子更惊讶了,要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大方有钱的姑爷也会说他是好姑爷了。乖乖,人家里喂几十只鸡呢,那是什么概念,光喂食都少不了吧。难怪挑了这么多蛋来卖,亏得自己还乱说,幸好是个脾气好了,要不然得吵一架了吧想到此,乖乖的什么话也不说了,看着郝用的眼神只余下羡慕嫉妒恨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卖蛋的几人就只留下郝用了。正如那个大嘴巴所说,蛋多是凑久了,怕坏了,买主挑三捡四说了一大通,一个蛋也没买。郝用看着日益稀少的街头行人,也开始羡慕起那些蛋少的人了。至少,不用等到脚发僵腿发麻就能走人。
这样站着卖怎么也不是一办法啊。
郝用想了想,将一个箩篼里的蛋捡了一大半在另一个箩篼里,然后脱下身上的外套给罩上放到了身后,面前的箩篼里就只余下二十多个了。
“蛋怎么卖?”一个妇人走过来看了看郝用,问到。
“三文钱一个”刚才旁边的人卖的都是三文,这应该是通价了。
“行,给我装提篼里吧”将提篼递给郝用,自己就去掏钱,没有再多说什么。
谢天谢地,终算是卖出去了郝用感激零泣,都不知道是不是冻的,鼻涕还真给流了出来,忙用手擦了,手忙脚乱的给妇人捡到提篼里。七十五文钱总算到手了,早知道这办法管用就早用了,自己的头脑确实不够用,说不定带然儿来了这蛋早就卖完了。郝用看人走远了,忙从身后又捡出三十个放进去。
如此反复折腾,打了无数的喷嚏后,郝用总算把余下的鸡蛋卖完了,他也很肯定的知道,自己冻病了。
“你呀,让我怎么说你好,还当自己年轻,这么冷的天居然把外套给脱了,当你还是小伙子呀?”边收拾着郝用买回来的菜和一些佐料鱼以及肉糕点这些过年用品,听着男人打了无数的喷嚏,清鼻涕长流,王世清心疼得不行:“卖不掉就卖不掉吧,把自己冻病了,眼看快过年了,又不知道买一副药回来吃,真是一根筋”
卖了鸡蛋买药吃,太不划算了。郝然也心疼爹,爹卖蛋这么受罪这才第一次卖蛋,长此以往可不行啊。
“吃什么药,我身子硬朗,扛一扛就好了”郝用更舍不得卖了鸡蛋的钱买药吃,从小到大,这样冻病的事偶尔也有,反正就没吃过药。
爹舍不得花钱吃药,这样冻病了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他到底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身体可不比年少时。
郝然想起刚才娘收拾的佐料,仿佛看到有姜蒜。
有姜就好
郝然跑到灶房里将姜洗净,拍成碎片,熬了两碗姜汤给爹端去。
“吃了这个就能好?”郝用端着姜汤疑惑的问?真能好,那些大夫该哭了,这么简单的药方家家户户都可以自己开了。
“吃了您赶紧上床用被子捂着,对了,把家忠哥那床棉被一起拿过来,出一身汗就好了”郝然想了想,不放心的叮嘱道:“您出了汗里衣打湿了就立刻换掉,不能再穿身上了。”
“瞧我家然儿都快成万事通了”王世清想着姜汤也不坏事,由着男人喝了:“她好像什么病都能冶一般。你喝了还是听她的医嘱,赶紧上床捂着去”
“呵呵,成,听我然儿的”郝用接过姜汤,一鼓作气一灌而下抹了抹嘴角“还别说,喝了觉得浑身热乎乎的”边说边走进里屋,听话的躺在床上。郝然则跑到赵家忠房里将他的棉被抱了过来,乖巧的给爹搭好,还顺便将手抚上爹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这才放松下来。
“郝大夫,我这样真的就能好了?”抬手擦了擦流出来的鼻涕,郝用逗着女儿。
“嗯,能好个七七八八,从现在开始,您要多喝开水,一次一碗,一天最好喝十碗以上”感冒了就得多喝水,郝然继续给爹开着处方。
“十碗水以上?”郝用忍不住笑了:“那爹都不用吃饭了,肚子全装水了”
“不会,喝了水你就会不停的想小便,多喝水多上几次茅房,保管你明天就轻松一大半”郝然信誓旦旦。
“这孩子,冻病了上茅房还能治病,当真是个庸医”王世清走了进来看着父女俩一问一答忍不住笑着插话。
“娘,这是然儿在书上看到的,才不是庸医”给爹娘你就别讲什么科学道理了,就说书上看到的,包管用。
“行,听我然儿的”郝用朝王世清眨了一下眼,笑道:“我在床上躺着了,今天下午都不下地干活了?”
“歇一歇吧,爹,您现在养身体要紧,干多少活也抵不过一个好身体”郝然看爹终是闲不住的人,心疼道:“娘,今天我们谁也不出去干活,就在家里歇着。”
“成,听孩子的”王世清上前将男人两旁的棉被往里按了按,看着他坚毅的脸庞,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男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就是自己和女儿的天,他要塌了什么也没了。这么多年,多怨无悔的照应着生病的她,夫妻间的情份早已浓于血水,深深的融进了骨子里。如今,日子好过些了,再也不要让他这么劳累了歇一歇吧,歇一天歇上三五天也无妨。
“幸好是腊月底没什么要紧事做了,要栽秧打谷的日子里,让我歇也没那福气”郝用吸了一口气,皱了皱鼻子,这鼻涕流得就像山泉水喷涌而出,怎么擦都擦不赢。
“看看你,都成这样了,还惦记活儿干什么?”王世清好气又好笑,拿起床头的一张帕子帮忙给男人擦了。
“娘,你也喝一碗”
才一会儿功夫不见,女儿居然又给她端来一碗姜汤要自己喝。
“这孩子,你当这是人参汤啊,谁都能喝?”王世清看着女儿不知道怎么说了。都说是治冻病的汤药,她又没受冻,好好的喝什么呀。
“娘,人参汤可不是人人都能喝的,而这个呢,确实人人喝了都不会错”郝然一本正经“这补药还得分人,有些身子虚的补了反而误事。娘,爹这病会传染的,不仅您要喝,然儿也要喝”落后的古代,医疗条件有限,一个小感冒都可能要人的命,更何况,娘本来就是体弱多病,肯定得防患于未然。
“呵呵,说她是大夫,像模像样的还真像个大夫了,还说补药都不能人人吃”郝用在床上看着端着姜汤的女儿,对妻子道:“既然说得头头是道,你就喝吧,比药好喝,喝了热乎着呢,也不坏事”
“你们父女俩一唱一和的,我不喝能行吗?”王世清苦笑着接过碗,仰头喝光了一碗。
“我去洗碗”郝然蹦跳着拿了碗出了屋子。
“这孩子,当真长大了”看着郝然的身影郝用感叹道:“噢,对了,今天在贺家镇遇着了大石哥,我让他捎话了,说正月里去王家崖的时间未定。你说咱什么时候去?”
“王家崖啊”王世清坐在床沿边,叹了一口气:“爹娘在的时候,兄弟姐妹就是一家人;爹娘不在了,兄弟姐妹就是亲戚。虽然大哥疼我,三弟也不错,但和那两个人始终是隔着一个妈的,怎么也亲热不起来,去不去都好像一样”
“你去年还说去一趟的,正月里遇着了那么多糟心事,爹又出事了,也没去成,正月里怎么又不想去了?”之前是身体不好走不了远路,这大半年养下来,也可以走些远路了。
“那是因为几年没见着大哥和三弟了,正月里因为爹的事他们来过看了一眼,也就不惦记了”又叹了一口气:“算了,正月初二还是你和然儿一起去吧”想了想:“也不行啊,到时候你大姐又要说她来了你没见着人影了,要不初三去?”
“你不去初二初三去都无妨”一提起大姐,郝用心里就有些酸涩,刚才妻子说爹娘在与不在的兄弟姐妹情谊,说到点子上了。细想下来,确实是那么一回事:“正月初二,她们回她们的娘家,我去我的王家崖”
“你呀”王世清摇摇头,明知道男人在乎兄弟姐妹的情谊,却又不想去触郝芬的霉头,她总爱鸡蛋里挑骨头,将自己母女挑剔得一无是处。如果真正爱护弟弟的姐姐,决不会这样说三道四让弟弟成了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有她这样当大姐的人吗?搬到高山上来了,男人亲亲的哥哥姐姐一次都没上过山,看都不看一眼,这样的寡情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幸好还有一个幺妹不是这样的,否则,他该是怎么样的伤心了。
“爹,娘,我不去王家崖,然儿要留在家里陪娘”郝然洗了碗回来听说了爹娘的安排反对道:“娘一个人在山上会害怕,还有这么多鸡要照应”
“也成”郝用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在理:“到时候,我一早就去,下午早点回来”家搬到山上了,再不像以前一道大门进出都有人,山上要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确实会害怕。
这边温馨的一家人有说有笑欢快的渡过了一天。
“怎么样,好些了吗?”天似乎还没亮王世清睡醒了一觉,侧头问着男人。
郝用用力的呼了呼鼻子:“好像好些了,清鼻子不流了,但就是有点堵”
“然儿说多喝水,要不,天亮了你试试?”王世清听说好些了,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
“成,天亮我就喝,一天喝十碗”说到这儿,郝用自己行笑了。
真正的笑还在后面,到下午时,他是明显感觉人整个轻松多了:“她娘,还别说,咱然儿开的方子真管用”
“看,我说得不错吧?”郝然盯着爹笑道:“娘,您往后也得听然儿的,咱一定能把身体养好了”
“好,娘听你的”王世清已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几乎都是听女儿的了
腊月二十四,送灶王上天。
“灶王上天只说好话不说坏话,好话多说,赖话别提”王世清敬了灶王后将糕点端进洞里:“然儿,来,吃点敬了菩萨的糕点”
这又有什么区别吗?
话说,在黄桷树老屋的时候,分家前她是记不清了,自分家后,郝然就没见着哪一家人在腊月二十四送灶王按理,分家了,但郝通占老大,这一家一屋这些节气里,都该他们承头行事。这样想着,郝然心里就笑了,连敬菩萨这事儿胡招娣都敢偷懒不做,还真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儿看来,还是搬家好,搬了家,灶王也跟着有了好的待遇。
接下来这几天,就是过年前的准备了,比如扫打阳春。山洞里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扫的,但郝用还是把洞口的草扯了扯,又用新扫帚将四周的石壁扫了扫。
王世清则把郝用买回来的鱼用油炸了,将肉腌了,有时候都想学了然儿给熏烤一下,又想着肉少犯不着这么劳神费力。这些菜,都留着点吃,一半年三十自己一家团年时吃,一半留着正月里来人来客时吃。当然,来人来客,也只有郝芳才会来吧
年三十,郝然一家三口也叫团年了。
当然,桌上的菜确实是团年饭才该吃的,有鱼有肉还有鸡,鸡是郝然坚持让杀的。
记得上辈子,哪怕再穷的人家,都会留着一只雄公鸡过年时杀了来敬菩萨,象征着来年一家人雄雄火火各种运势强团年饭旧上有鱼,象征着年年有余。
有鱼有肉有鸡,在郝然重生后的第三个年头,她的日子真正算是了有转折点了
“来,然儿,吃了会梳头的翅膀”
“来,爹,您的抓金爪”
父女俩你帮我挟,我帮你挟,王世清看了都吃醋:“那我的呢,吃什么?”
“娘,您是吃什么补什么,来,吃个鸡腿,明年就能有力走远路了”郝然连忙给娘挟了一个鸡腿进碗里。
“然儿就是眼睛大肚皮小,这么多菜了还叫嚷着杀一只鸡,看看,这些菜得吃到明年了”王世清没功夫看碗里,只看着桌上就愁到了。
“有吃有穿有剩有余,从今年吃到明年,吃一个对年,这兆头不错啊”郝用边用心的啃着鸡爪边说。
今年,明年,也就是几个时辰之隔而已
吃过团年饭,没有电视可看的郝然见爹娘似乎又无所是是了,提议数一下今年一共挣了多少钱。
王世清连忙去枕头下取了钱袋子出来全部都倒在了桌上。
昏暗的油灯下,两大一小三个脑袋齐齐盯着桌面,一文两文,一两二两一直数到三张十两的银票。
“居然有五十两了?”似乎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王世清将钱全部装进了钱袋子,忍不住又扒拉开来看次看了看。
“是啊,我们有五十两银子了”郝用也很激动,虽然这些钱可能都是他和然儿父女俩卖各种东西然后交给妻子,她一文一文存起来的。但是,自从爹多病后,那些年的家里一年到头一两余银都没的。谁会想到,正月里穷得卖女的他,到年三十会有五十两银子之巨呢?这实在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了“咱开了年修房?”
修房啊?王世清看了看郝用,又看了看郝然:“修哪儿?”
修房啊?郝然看了爹娘,娘钱袋里是五十两银子,自己那儿还藏有三十两,算起来确实是一笔巨款了。现代有钱人就要买房置办不动产,可是郝然觉得在这古代还是先多挣钱才是王道。而钱挣钱,却比人挣钱容易多了。纵然要置办不动产,也绝不会是修房,而是买房,买镇上的店铺可是,这点钱,杯水车薪吧
算了,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看着爹娘正在冥想苦想将新房建在哪儿,郝然还是忍不住泼了她们一点冷水。
“爹,娘,然儿喜欢山上,要不,就修在洞口这个林子里”说这话时,纯粹是找借口,谁都知道,这修房造屋可是要有讲究的,是要看好屋基的。她也就只是随口说说,知道爹娘绝不对同意
“到底是个孩子”郝用听到女儿要把新房建在山洞前就笑了:“然儿,咱家住山洞都无所谓,真要修房子,可能得惹上官司”
什么情况,这么严重?
“这林子表面看是没主的,大家都可砍柴可以走路,就算是我们住在山洞也没人说什么。但是,一旦我们真要修房造屋了,让有心人惦记上了去县里一告状,说我们强占公家山林,那新建的房子也会充公了”郝用解释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们小打小闹的在山林中生活,也没碍着谁,谁也不会在意。但是,如果知道我们在山里喂鸡,摘野果能挣钱,就会让人眼红,人呀,一旦眼红,心一歪包不准就会出什么事儿”
“是这个理儿,然儿,这房子,确实不能建在山林里,如果修在半山村,在黄桷树老屋那边,那里有郝家的地,我们可以用高山尖或者月牙田来和郝家人换一换,修在那儿就没人敢说什么了”王世清点头应是。
修房要在自家地盘上,这道理郝然也懂,只是住山上一年多了也没人管过,她就觉得这免费的霸王餐确实吃起来容易,没想到还会惹上消化不良。爹娘说的都在理,人一旦犯了嫉妒心,什么样的事儿做不出来呢。罢了,随口提了一下修在山林里的主意都被打消了,除非,自己将山林买下来
买山
郝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同时,心跳却又加速了,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得到,买下这坐山林是很合算的一笔买卖。
住家可以在山里,养鸡可以在山里,摘野果也可以在山里,一旦买下了,山里的一切都是她郝然的,纵然有金山银矿悄悄的开采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只因为,这个山头姓郝,是她郝然的天下。
对,买山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不过,这么大的主意先还是别说了,要说出来,会把爹娘吓得年都过不顺畅。
“行了,时辰不早了,早点歇着,你爹明天还要回半山村祭祖呢”这事儿要说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完。王世清感觉有些疲倦了“年三十守田坎,我们也守到这么晚了,睡吧”
临睡前,王世清又拿出蓝布新衣:“然儿,明天穿这件。”蓝布给男人做了一件上衣一条裤子给女儿做了一件衣服,黑布给男人做了裤子。自己就什么也没做,郝然忘记买布料,王世清敢没喊他们置办。
“谢谢娘”过年穿新衣,是每一个孩子都盼望的事。不过,郝然没计划去半山村,穿什么都一样。
“我这样穿着行吗?”正月初一天刚亮,郝用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有些不习惯,反问着王世清。
“怎么不行了,是针线丢你的脸了?”王世清没好气的问道:“看清楚,这可是新衣,半山村没几个人能穿得到的新衣,还怎么不行了?”
正因为是新衣,郝用才觉得不行,他觉得自己独特的新衣穿去祭祖,一群老少爷们面前自己像一个新姑爷一样,多难为情
新衣果然是走到哪儿都能吸引人眼球
郝用到半山村祠堂里时,郝家的男人们都到齐了。
“怎么才来?”郝通盯了一眼郝用身上穿着的衣服皱眉,老三这是唱的哪出戏?谁不知道你日子难过,房子都卖了搬山上住棚子了,却搞了这么一身新衣,当自己是新姑爷吗?真是的,这日子都不知道过成啥样了,还在乎面子的事吗?面子值多少钱啊,像自己和大多数人一样,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少打几个补丁,实实在在的,多好爹不在了,老三越发没个章程,或许,正如大姐所说的那样,王世清这个女人自己败家还让老三也跟着败家了,这哪是过日子的人啊。
“哟,郝用,发财了,穿得这么崭新的一套,人都精神了不少”
“是啊,郝用,你在山上捡金子了?”
“嗯,郝用啊,这日子看来是越过越不错了?”
“我说,郝用啊,兄弟几个,谁不知道谁的底细,你搞得这么隆重图个什么?”
七嘴八舌的,害得郝用如坐针毡,看吧,自己就说不合适,偏孩子她爹说行,这会儿,人人都逮着这身衣服说事儿。话里话外,他听着就难受
“静一静,静一静,族长有话要说”祠堂里,族长和郝定一左一右分别坐在上方,看着大伙儿像蚊子一样嗡嗡说个不定,郝定站起来大声招呼。
瞬间,人人的眼神都盯向了族长。
“又是一年了”族长坐在上方,眼睛扫过旁边的郝定和下面的子息:“我郝家人从当初的两兄弟,到今天的一百八十人,子息兴旺,家族也越发发达。自打办起了村学,说是村学,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知道这是我们郝家人的族学。可是,你们,真是不争气”手指着下首的几个孩子:“一个个的,进去坐了三五个月就坐不住了,宁愿在满山遍里跑也不愿坐在里面多学点知道”
家里有孩子不去上学堂的听到这儿,不用点名也知道有自己的份,纷纷把头低到了最低。
郝勇和郝通也跟着垂下了头。郝勇想着,郝铁不愿意上学堂,郝音却乐此不疲,虽然没有建树,好歹也在学
“唉,要想做一件事难啊”族长看着垂头的人,摇头叹息:“我郝家的兴旺发达,光宗耀祖不是靠蛮力,是要靠学问,在坐的各位,有子孙在学堂里继续学习的,希望你们多敦促,好好教导,要知道,一代更比一代强才能使我郝家蓬壁生灰”
“是,族长大哥大伯大爷爷”郝家儿郎,全都站起来恭敬的回答着族长。有子息上学堂的,则在心里暗暗鼓了一把劲,希望这个光宗耀祖的人出在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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