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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糕点抵帐(1 / 1)

一张散发着墨香的药单,寄托着全家人的希望。し白大夫刚写好,吹了吹,郝芬就开口催促道“老三,你快去买药”安抚好钱多多后,她正看见这一幕,连忙朝郝用喊道“顺带送大夫回镇上。”

“马上就吃午饭了,吃了饭再走吧,一来一去的几个时辰,大家都饿了,三哥可能是又累又饿。”郝芳都有些不忍了,她想不明白,大姐说是聪明人,却为什么处处说傻话办傻事。只喊三哥去买药,就没想过药钱从哪儿来,当真觉得他今天卖了兔子有钱是吧?毕竟,这是分家了啊,一个出嫁女,顶多给点意见和建议,而不该是在这儿安排。

“好,吃饭,吃饭再去”郝通道“白大夫请上座。”

“无妨,老爷子这次的诊费是六十文,外带药钱,你们准备两百文左右吧。”白大夫想着先说断后不乱,别真如掌柜的所说,吃过午饭就不给出诊费那自己就不好交待了。

“这么贵?”正巧胡招娣端了一大陶钵稀饭出来,听到两百文心里就算了一笔帐:“老三,怎么会这么贵,之前不都是十来文一副药吗?大夫你没算错吧?”

这个郝家,女人是不是都这么不懂事?白大夫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个郝老三和自己串通一气诈家里的钱财是吧!

“老爷子的病有所缓解”好吧,既然价格是自己说出来的,当着这一家大小的面,就给解释清楚吧:“只是,这近一年多时间的卧床,吃得差,护理也不当,身子骨掏得差不多了,得补,我这次的三副药里添了些贵重的温补药物”顿了顿:“当然,药补不如食补,如果你们能保证每天一顿肉,三五天一只鸡,这药单也可以改一改,费用就少上许多了。”

每天一顿肉,三五天一只鸡,这不是伺侯病人,这是伺侯先人。胡招娣脑子转得飞快,老爷子是跟着自家过,按说这些食补的东西都该是自己家供给,就算砸锅卖铁卖儿女,当然,没女儿来卖,也是供应不上的。而药钱是三家人平摊,傻了她才会选改药单这个法子。

“这样啊,既然这样,那就算了”胡招娣赶紧讪笑“还是您老给开的药好!贵就贵点吧,能管用就成!”

“吃饭,吃饭”郝用觉得人是自己请来的,却屡屡让家人给他难堪,心里很过意不去“白大夫,请!‘’

白大夫深呼吸一口气,侧眼看了郝用一眼,随着他一起进了上堂屋。

”白大夫,请上座“郝用将人引到上位道。

”我又不是贵家亲戚,这位置就不坐了!“吃个便饭而已,犯不着为坐哪儿而纠结。不沾亲带故的,一来就坐上方,觉得不太好。

”您老上座,在我们家,爹卧床,这一家大小,您是年龄辈份都长,更何况,您将爹的病治得好转,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郝勇见状,也上前劝说道。

”大恩人谈不上,你们出钱我出诊,你们拿钱买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而已“白大夫见郝家几个儿郎还算认得清是非,也就不再讲礼,直接坐在了上方。

放眼桌上,确实也是一顿便饭!

一个大陶钵放在左侧占据了桌子的一个角,饭碗筷子人头比中间的菜碗多了好几倍。一大碗泡菜,两大碗大白菜炒了,不对,里面黑乎乎的,好像是肉。嗯,这可能就是他们家待客的最好的菜了吧。最近几年来,这家人过的穷日子,他也算是很清楚了一个了。

吃什么倒无所谓,关键是要吃得开心。

要是看着郝家的女人们,白大夫宁愿不吃。

”白大夫,不好意思,准备不周,您老随意!“这话,郝通是从最心底发出来的。

明知道今天是爹的生日,可是,胡招娣这个婆娘依旧煮的清稀饭,只是去地里多扯了几棵大白菜回来炒了。

去年整整一个冬天没有青菜,胡招娣又把钱死死的捏在手上,一家大小吃泡菜吃得发吐。幸好老二老三家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端一点给爹吃,要不然,老爷子的身子骨掏得更空!所以说,多子多福并不是指的什么,而就是指这种情况吧。自己无能,爹靠不了自己,好在还有老二老三偶尔能承担一点,就是老一辈常说的,一笼鸡总有一个要叫的!今年种了一大片的白菜,隔三岔五的还要背一些去卖。算她有点良心,舍得多扯两棵,才不至于一桌只一碗,到时候,孩子们又得抢。有外人在,闹起来才真是丢脸!

”不客气,不客气!“白大夫端了碗筷,挟了一根泡菜,慢条斯理吃完一碗稀饭,抬眼看着众人都还在吃:”我吃好了,你们慢慢用。“

”:白大夫,您老洗洗手!“王世清一直注意着上堂屋那一桌的情况,见老人吃完,她连忙起身用木盆端了一盆水,又把自家待客用的八成新的洗脸帕取出来铺上,端到了洗脸架上向白大夫招呼道。

”嗯,好“白大夫看了看王世清,这一年好像没断药,气色不错,来都来了,一个是诊,两个也是看,掌柜的也不知道自己看过多少人:”你等一下,我帮你把把脉。“

”用不着吧,一直吃您老开的药呢!“出诊费这么贵,王世清可舍不得,自己比去年已经好了好几倍了。

”无妨,来都来了,顺便的事,不收费!“白大夫只洗了手,用帕子擦了擦,伸过一只手道:”来,放在洗衣架上,我把一下脉!一直吃我开的药,得诊一下,看方子要不要改一改,我心里才有个数!“

”好,多谢您老人家了!“不收费感情好,王世清连忙配合的上前,将手搭在洗衣架上。

”大夫,内人这病?“看白大夫免费为妻子看诊,郝用饭也不吃了,郝然也跳了过来,父女俩眼巴巴的望着一边把脉,一边沉思的老人。

”嗯,不错!“白大夫放下手:”看来今年你们家运气很好,两个病人的病都比往年有所改善。好好调理,继续吃个一年半载的药后,不能下地干活,至少能做做家务,走点远路了!“

”娘,您听到了吗,大夫说只要您好好吃药,以后可以走远路,可以做家务了!“郝然激动万分,这算是她重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就算是上辈子,有那么发达的医疗技术,她也没有等到妈妈的病好转的类似宣告。

”嗯“王世清已经激动的抑制不住,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拼命的擦着泪花。

没有生过病的人永远不知道生病的痛苦。自从生下然儿后,这具破败的身子骨已让她万念俱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喘不过气时,她恨不能就这样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去了;当看着男人辛苦的劳作自己还要等他回来伺侯时就心疼万分;当看着女儿小小的身子努力学着承担家务时,她的泪都快流干了。一切的一切,就如梦一般,让她过得万分沮丧。今天,她再次流泪了,是幸福的泪,是激动的泪,是希望的泪。

郝用也有点激动,他今天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好!

”这是闹什么呢:郝芬见一家人慢慢的围在了老三一家面前:“今天是爹过生日,好好的,你哭什么哭,真是晦气!”“大姐”郝芳听到郝芬的话她都想撞墙了,这个姐姐都学了谁呀,好好的一件事,一到她嘴里就得变味:“三嫂的病大有好转,她高兴呢!”

“高兴就该笑,高兴还哭,这不存心是给一大家人找不自在吗?”郝芬厌恶的看了一眼郝然,又看了看王世清:“真是的,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娃!”

是啊,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娃,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爷爷奶奶的亲闺女!郝然真想原话回她一句,说真的,爷爷虽然盼爹娘能有个儿子,但也不至于对她厌恶到这种程度。至于奶奶,本尊好像没有关于她老人家的记忆。

“大姑,我娘是喜极而泣,是高兴,不是晦气!”顶撞她的话不能说,解释总可以吧。

“大人说话,哪有小孩子插嘴的份!”听到赫然居然敢开口辩解,郝芬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老三,你是怎么教女的,你看看,你那个婆娘,你这个女儿,像话吗?”

“然丫头,你在干什么呢,快过来帮二婶收碗筷!”李杏花看郝芬越闹越过了。自从分家以来,老三家过得是一天比一天好。单不说别的,就他家搭上贺家卖柴的事,也让这一大家子人受益不浅了。不仅自己家,连胡招娣家也和着一起挑去卖了不少。这会儿,人受人夹馍,她决定出手帮一把。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然丫头是个聪明的,这会儿给她找个台阶下了,往后也卖她一份人情。

“娘,我们去收碗筷了!”拉了娘的手,赫然决定离疯狗远一点,才转身,正和白大夫碰了个正面:“白爷爷,谢谢您给我娘看病,往后,娘的药还恼您老多费心!”说完这话,深深的给他鞠了一个恭。

“好,好,好!”白大夫没料到赫然会这么多礼,连忙伸手扶起她道:“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

话一出,一家大小全都哑然!

刚才郝芬还喝斥郝用没教好妻女,如今一个外人却夸奖郝然懂事!不说大人,连一群小孩子都迷惑了,这两人,倒底谁对谁错啊。赵家忠听到这话,看了一眼赫然,又悄悄看了一眼大姨,他想,大姨若是个不聪明的,一定会和白大夫闹起来吧。

白大夫也是发自内心的感慨而已,话一出口,也自觉失言:“郝小哥,我们这就走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更何况是清官而断家务事:“带足了费用,先给你家老爷子买几副药回来,当然,如果钱足够,也可以将这位小嫂子的药一并买回来!”

“钱啊!”郝用身上倒有卖兔子的钱,他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二哥。

“老三,你先垫着,药买回来再说”郝通则是看了一眼胡招娣才开口。

“行,老三,先垫着,回来了再算帐”关于垫钱的事,李杏花说给他打个多次招呼,若他再猪头似的去垫钱,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所以,郝勇一听大哥开口,很自然的赞同,只要不是喊他垫就行。

“嗯,好吧”郝用也没多想,自己手上艰难时也让两个兄长垫付了的,大家都有不宽裕的时候。反正手上有,郝用就听话的将白大夫送回镇上,并买了不少的药背回来。

“这么多啊”午饭后,郝芳想要回赵家村,大姐说现在不农忙,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多歇一晚,陪陪爹说说话。可是,一下午的时间,就是自己带了家敏给老爷子谈自个儿家里的大盘小事;讲赵家村的各种新鲜事。而大姐则和大嫂二嫂摆谈得兴高采烈的。东家长西家短,似乎钱家庄家家的事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一般。刚才看爹憋得脸红,想必是拉了吧,直喊了几声大哥二哥和几个大点的侄儿都不在。当时郝芳都急了,想想当女儿的给爹换裤子又咋了?自己的爹,怕什么!幸好三哥回来了,要不然,爹身上的湿裤子要么自己换,要么得等天黑他们回来换。

“嗯,爹这次的药是有点贵,三副加上出诊费共二百一十文”郝用将药提出来放在桌上,又提着另几包:“这是世清的,也花了六十文。”

“贵倒不怕,就怕治不了病!”郝芬朝两个兄弟媳妇道:“快拿去熬给爹吃吧。”

胡招娣看看李杏花,李杏花则看着一眼郝芬,两个都没动:“不急,不急,今天爹生日,明天再熬了吃吧,讨一个好彩头!”

“嗯,也好”郝芬点点头“是要忌讳一下,特别是正月出头腊月尾,爹生日这天不吃药,就意味着以后都不用吃药!”

无论是大姐还是两个嫂嫂,谁也没提付钱的事。

郝用想了想,催帐也不是在这个时候,再说,他的脸皮薄,不好当面问。过几天吧,过几天再说。

“有空来耍啊!”第二天一早,郝通兄弟三人送郝芬姐妹俩到村口时喊道:“多回来看看爹,他老人家心里开心点。”

我们多回来倒无所谓,关键是,回家来连一个睡觉的地方也没了。和郝音那丫头挤一晚上,小小年纪把不快都挂在了脸上。再说了,回来多了,大嫂说不定连稀饭都不想招待了。郝芳边走边这样想着。

“看看,爹生日,就带了一包糕点”回到家里,胡招娣就指着屋子里的两包糕点说道:“你姐姐妹妹都挺会算的啊,拖娃带崽回来又吃又住,就这样一点东西就来了!”

“说什么呢,这是她们的家,就算是空手回来,你也不能多话!”郝通觉得越来越招呼不住胡招娣了,自打从她娘家回来后,越发不像话“对了,老三那儿的药钱,你给付了。”

“钱,钱,钱,你一个冬天挣了多少?”胡招娣黑着脸吼道:“还不够药钱,又来抠我手上这一点儿?”

“你手上的不是我们家的,不是我和三个儿子卖柴卖菜换连回来的?是你从娘家带来的?”郝通没有好气的凶了她一句“你留着做什么,留着还能生钱崽崽?”

钱留着是生不了崽崽,但是,有时候,是可以少给钱的。

“大嫂,这是什么意思?”盯着胡招娣拿过来放在几案上的两包糕点,王世清迷糊了,难道她良心发现,这次自己家出了肉,所以就把糕点送过来:“你留着给爹吃吧,不用拿给我们。”

“爹估计也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胡招娣脸不红心不跳说道:“爹的药钱是老三垫的,我们家里也没有多的,只有五十文了,我着磨着这两包糕点是大姐幺妹拿连回来的,再怎么也值二十文吧,干脆就抵帐吧。”

糕点抵帐?

王世清一下就傻了眼。

“你也不用客气,算多了我也不好意思,正好我手上差二十文,就抵二十文啊”边说,胡招娣边退出了王世清的房间。

“什么二十文?”正好李杏花经过,站在门口问。

“大嫂把大姐和幺妹送的两包糕点拿过来说要抵爹的药钱,抵二十文”王世清被李杏花这么一问,总算回过了神。

“哟”李杏花怎么也掩不住笑:“这么金贵的东西,大嫂都舍得啊。”这胡招娣绝顶聪明,都快成人精了,什么都要算计一下。去年帮她垫了药钱,要三问五问才给,今年老三给垫了,居然直接用两包破糕点来抵帐,笑死人了!

金贵的东西,都该自己留着,王世清瞬间明白过来,不要次次都当她是个软柿子。

拿了两包糕点直接追着胡招娣到她屋里:“大嫂啊,这东西老贵了,我们家一不走亲戚,二不上门,留着也没用,吃又舍不得。这样吧,欠二十文就先欠着,等大哥明后天卖了大白菜和柴再给也不迟。这糕点,你一定要留着,眼看郝山就要说亲了,上门时也可以拿来撑个门面不是!”不等胡招娣回答,王世清将糕点放在了她屋里的几案上就赶紧离了她的屋子,边走边说:“就这样了,大嫂,那二十文钱,我过两天找你要!”

“唉,我说、、、、”胡招娣还没来得及拿起糕点已经看不到王世清的人影了:“当真是病好了不少,跑得倒快!”咬牙切齿,这次,居然没占到半点便宜。明知道他们有钱买了肉和油,居然不拿出来吃。

“娘,我们熬油去!”时间还早,那两家人都不煮饭多,昨天拿回家藏起来的脚油再不熬就得坏了。

“你呀!”有些事,王世清确实不便出面,女儿却是个小人精,其他的不说,就昨天把肉熬得这么狠就让人啼笑皆非了“也不怕你大姑骂你?”她笑了笑故意逗着郝然。

“怕她干嘛!”郝然不在乎的耸耸肩:“骂的是风吹过,打的才是实在货。再说了,我又不在她家的锅里舀饭吃,真是多管闲事少发财!”

“嘴烈!”王世清看女儿说话一套一套的,忍不住嗔怪道。但是,就是这样的然儿,才让她放心不少。老实有什么用,老实不能当饭吃。看看自己两口子,老实惯了,在半山村是出了名的,结果也没能讨得半点好。然儿是一个女孩子,又没有哥兄老弟照应,往后真要出了门子,还这么老实巴交的,被人欺负死了她都不知道。烈就烈一点吧,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不被人欺负就好!

母女俩拿了脚油进灶房,王世清用温水清洗一下,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郝然烧火,待锅干了时她就准备下锅熬油。

“娘,等一下!”郝然跑了过来,拿了木瓢掺了小半瓢水进去,伸手就将四斤脚油倒进了锅里。

“唉呀,你这孩子,又不是煮汤,怎么还掺这么多水!”王世清一下急了。

“娘,我在书看看到过,说熬油前掺点水,油就不会溅到人身上!”上辈子的所有经验都可以归结到书上,上了半年学堂,就是一个绝好的挡箭牌。

果然,锅烧热了,烧辣了,到出油,甚至成油渣,再没有像以前那样一会儿溅在手上,一会儿溅在脸上,火辣辣钻心的疼。然儿这半年的学费果然没有白交。

拿了一个小陶钵将油装好,锅底还余一点油和油渣,王世清也想分开装。

“娘,就装到一起!等然儿想要吃肉了,就舀一点这里面的油渣出来炒菜或蒸来吃都可以!”分开装的结果肯定是油渣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被吃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油香味,那几个孩子放学回来一定会四处找肉吃,爹娘这样的老实人又怎么藏得住东西呢。

“也行!”见女儿说得在理,王世清就照做了。只不过,还是单独铲了一小碗油渣起来:“这些给你和家忠吃!”

“好!”爹娘有什么好吃的,第一时间想着的是孩子。郝然知道,现代的家庭也是孩子为重,渐渐的,就养成了孩子自私的习惯。但郝然却是一个另外。

端了油渣,撒了一点点盐搅,郝然端进了老爷子的屋子。

“爷爷,香不香?”喂了一小块进老爷子的嘴,郝然问道。

嚼得满嘴油腻,老爷子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来,爷爷,试试,您自己用手拿一块行不行?”郝然将碗端在老爷子面前:“您的手很久没活动了,咱们得好好练习一下!”

老爷子的手抬了一抬,徒然的放下。

“来,不着急,咱们再来试一试!”老人的大脑还能指挥,只是手上可能无力而已。郝然继续鼓励道:“多试几次,慢慢来!”

一次又一次,慢慢的,老爷子的手越抬越高,越来越弯曲,终于,将手伸到了床边的碗里。

“好棒!”郝然替老爷子高兴:“爷爷好棒,来,咱们拿一块来吃!”

老爷子的手一下就搭进了碗里。

郝然吓了一跳,要不是她端得稳,这个碗早被老爷子的手打翻了。

“嗯,不错,爷爷,来,拿一块!”没有半点的不耐烦,郝然给老爷子鼓着劲:“自己拿的吃起来更香噢,爷爷!”

“噢,爷爷真能干!”老爷子不是拿起的一块,而是拿起了好几块,他的手,根本就握不住小的东西。

慢慢得,慢慢得,老爷子将手中一把的油渣送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慢慢的嚼着,老泪纵横。

“爷爷,你就要好了,就要好了!”看着泪水和油水满脸满嘴的老人,郝然鼻子一酸跟着眼泪长流,高兴的说道。

将油渣碗放在一旁,郝然找了床头的一块帕子边给老爷子擦脸和嘴边说:“爷爷,从今天起,然儿和爹每天都来给爷爷按摩,烫脚,开春时,您老人家就能下床走路了!”

“唔,唔,唔”老爷子嘴里嚼着油渣,含混不清的点头。

听女儿说从书上看到过按摩和烫脚对老爷子的身体有好处,郝用是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了。

几乎每天晚上,待一大家人不用锅灶了,郝用就烧了半锅水提到老爷子的房间。

“三叔,你们又要烫半天啊!”郝水见郝用进屋,本想上床睡觉,觉得他唠唠叨叨自顾自的的给爷爷说不少的话,害得自己睡不着:“这儿晚上有赵家忠,不如,今晚我去和我哥挤一挤!”

“去吧,去吧!”赵家忠对这个表哥很无语,姥爷夜里拉了喝了什么的,他都是毫不知情,睡得像一头猪一样。这张床少了他还没这么挤呢。

“行,你去吧,实在不行,我今晚睡这儿!”郝用却认定家忠这孩子没办法照顾好爹,他主动留下来。

“好,我走了!”巴不得这样,郝水几乎是跑着离开老爷子的屋子的。

“来,然儿,我们开始吧!”郝用将老爷子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身上,老人的两只脚被家忠和郝然一人一只抬起来放进木桶,边洗边按。听说烫脚会让姥爷恢复得好,赵家忠就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每天晚上温习完功课后就帮忙洗和按摩。

“爹,舒服吧!”郝用轻声的老爷子耳边说道:“然儿说她从书上看的,这样烫脚能促进什么血液循环什么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感觉好点?你的药吃完了,我们又去给你买。”见老爷子似乎在摇头:“爹,您好好的吃药,好好养病,别担心没钱。我现在只要勤快点几乎每天都有钱进帐,贺家长期买我的柴呢。对了,爹,我们家然儿说在书要看到过制木炭怎么制,你猜怎么着,我在高山尖真的制出了木炭,足足有一百多斤了,买了几百文钱呢。”郝水走了也好,至少跟老爷子说说体已话也不担心被他听了去:“眼下,我又在制,准备开春前再卖一次多的,这样算起来,你和世清吃药的钱我都能存一年了,放心吧,我们的日子比当初刚分家时好过多了!”

“就是,爷爷!”抬了老爷子的脚出水桶郝然用力的按摩着:“您不知道,我娘的病今年也好了很多,白爷爷,噢,就是给你看病的那个大夫说,我娘只要再吃一年多的药,就可以走远路,还可以做家务了!”

“姥爷,你不知道,然妹妹很能干!”赵家忠之前并不知道要怎么给老爷子洗脚,全是跟着郝然学的:“可惜了,她不上学堂了,那时候,只有她和郝亮没有被先生打手板心。现在她没上学堂了,郝亮也会时不时的被打一次呢!”

“呵呵,爷爷,家忠哥谦虚了,他才是个上学堂的料呢,说不定,以后,您面前所有的孙子外孙子孙女之中,家忠哥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既然赵家忠有意吹捧自己,这不要钱的相互吹吹可以讨老爷子欢心,何乐而不为呢。

老爷子静静的听着两孩子你说我说你,眼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真想开口说你俩都是孝顺乖巧的孩子,以后要相互携手好好过,无奈,嘴里发出的始终是唔唔的声音。

“怎么了,爷爷,是冷了吗?”见老爷子一直唔唔想要说话,郝然想了想,自我感觉一定是这样的:“爷爷,再过两天,娘给您做的新棉衣就要好了,到时候穿上就不冷了”边说,边拿了擦脚布给擦了“爹,快把爷爷抱到床上盖着!”

“嗯,是有点冷了,对了,你那个烤钵热天放哪儿了,该拿出来用了!”郝用连忙将老爷子放到床上,又将被子给盖上。摸着这个僵硬的棉被“然儿,要不,先给爷爷制一床新棉被?”“”“”

“行,我不急,您先给爷爷制一床吧!”原本说好,过几天就制一床新棉被,让她和郝音睡觉时各睡各的棉被,以免扯经过孽的“我是小孩子,禁得住冻,好吃好用的在后面,有福先让爷爷享受!”

“然儿真乖!”虽然女儿明年就十岁了,但是,在郝用的眼里,她还是当年怀抱在手的小女娃。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又是一个小年夜了。

“今年过年比去年好多了!”王世清坐在床上,手上正赶制着一件坎肩,男人的坎肩早已经是补丁重补丁了,让称了一斤新棉花回来给重新絮上。

“是啊,我们今年应该存了一点钱了吧!”郝用想了想道:“要不,明年让然儿再去上一年学堂?”

“看孩子吧,她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算了!”王世清不用问都能猜到女儿的想法。这孩子离开了学堂,却好像重来没有离开过书本。经常看马腊梅过来找她玩,两人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书,或者小声的说点什么,两个小姑娘,乐呵呵的,笑颜如花!王世清停下手上的针线,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布袋子,将钱全部倒出来,仔细的数着。

“猜一猜,我们有多少存钱?”王世清数完,心情大好,自嫁进郝家以来,自己还从来没有经手过这么多钱。

“有三四百文吧!”家里每一文钱都是他亲自带回来交到妻子手中的,所以,也不用猜了。

“有五百二十文了呢!”王世清小心的将钱又装进布袋“要不,明年我们也买上一头小猪来喂?”偿到卖猪的甜头了,李可花打完谷子后又买了一头小猪仔回来喂养着。

“算了吧,就一个猪圈,懒得和二哥他们打挤!”在妻子的病没有大好之前,但凡喂活物都是在给自己找事干,郝用不想这么麻烦。再说了,那个破猪圈可关不了两头猪。

“那行,这钱,好好存着,以后给咱女儿置办一份像样的嫁妆!”王世清也不勉强,不喂就算了,但钱的用途她可算是找好了。

“好,置办一份像样的!”郝用对这个主意是十二分的同意,自己宠爱的女儿,嫁去别人家,嫁妆少了是要被嫌弃的。他有信心好好干几年,到时侯,不说十里红妆,但,至少要比常人家的好一点才行。

关于年三十兄弟三家人要不要团一个年,最后,一致决定还是算了,等到正月初二大姐幺妹回娘家时一并团年。

“娘,我的新衣服呢?”郝音较去年又长了头,去年的新衣已经穿着短了,就好像是穿了别人的衣服一般,幸好现在学堂里放假了,要不然,她都不好意思穿出去见人了。

“做好了,做好了!”李杏花从枕头下取出一件压得平平的新衣道:“姑娘家,吃得好穿得好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娘怎么舍得让你受苦呢!”抖了几下,递给郝音:“穿上试一试!”

“娘,好看吗?”郝音穿上新衣,在李杏花面前转了一圈问道。

“嗯,好看!就像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好看”李杏花看着出挑的女儿心里很欣慰,转眼,又有点难过:“过了年,你大哥就十六了,也该谈媳妇了,唉,娘真是愁白了头,连一间像样的屋子进了没有,怎么成亲啊!音儿啊,再往后,等你两个哥哥成了亲,娘就没办法再只顾着你一人了!”

“娘,大哥要成亲了吗?”郝音眨着大眼睛:“嫂嫂长得好看不?”

“呵呵,娘也只是说说,你嫂嫂,你嫂嫂还不知道在哪家呢!”李杏花看女儿好奇的样子笑了:“你看看,你大娘家的郝山郝水年纪都不小了,不也还没有谈吗,你哥呀,也不知道会找一个什么样的!”

“他们的我不管,娘,我家的大嫂,一定得漂亮,能干,对了,千万不要像大娘一样恶!”郝音在李杏花身上蹭了蹭:“娘,女儿长大了就一定得成亲吗?可不可以不嫁呢?”

“唉哟,我得小姑奶奶,这话可不能说!”李杏花一把捂着女儿的嘴:“可不能乱说,哪有女儿不出嫁的?哪家哪屋的女子长到十五六岁都没有人来提亲没人谈婚事,那就得当老姑娘,是要被人戳背脊骨的!”

“我也只是说说!”郝音吐了吐舌头,朝娘扮了个鬼脸。

“小冤家,吓死人我了!”李杏花想着,这么辛辛苦苦养大一个女儿嫁不出去,那她的老脸一定得丢光丢尽了!

年复一年,年年过,年年一个样。

正月初一照例是郝家男人祭祖,女人闲聊。

几大房的女人站在一起,说得最多的不外乎就是些家长里短的事。王世清也不插话,就在那儿静静的听着,权当听一些新鲜事一样。

“这学堂,今年可能又要少一些孩子了吧!”有女人叹口气道:“小的孩子正适合上吧,又没钱去;大的不让上又非要去,还说什么磨刀不误砍柴功,说读了书以后当个学徒帐房什么的都可以。”

“就是,我家的也不想让他再上了,十二岁了,该帮家里做点事了”有女人小声嘀咕:“又不是考状元的料,这么费力的读,还耽误了不少正事,不划算!”

读书是智力投资好不好!

不过,这话,郝然可不敢说出来。

上辈子,若没有班主任老师的帮助,自己也会错过很多机会,当她工作后,越发觉得知识的可贵性。当时,她一个月的工资,可以抵同龄女孩子在外打工赚的一年的钱。让她深深的感到,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金钱。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是真实的案例啊!

而现在,这些有机会上学的人,却不珍惜,真是暴忝天物,纯属浪费!看着祠堂,郝然甚至想着,若这一个小小的半山村,真的能飞出一只金凤凰,那该是怎么样的一种荣耀?当然,一切也只是想想,重生在西梁,也就意味着她是飞不出去鸟,玻璃瓶子的苍蝇,有光明无前途!

郝家儿郎谁怎么样了,谁又学了什么,谁又和哪家闺女议亲,就这些小道消息,在黄桷树下的老屋坝子里,大家七嘴八舌的越谈越兴奋。

------题外话------

笨竹枝码字时把标点符号搞反了,改了半个小时!

谢谢亲们的月票评价票,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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