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用将麦子打完快晒干了,有意无意的经过郝定家门口时,都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倒是看到罗珍好几次,刚张口想要喊一声五婶,人就将头扭到一边,还伴着哼声。饶是郝用做好了脸皮厚的思想准备,也没勇气开口说借风车之事。
“郝建,你爹呢?”这天,终于看见郝建一人下学,郝用连忙问道。
“栽完秧子就出远门做工了!”看了看郝用:“我娘说了,你想要借风车,门都没有!”
“不是,我不是借风车,是想找你爹做木工!”郝用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子,都说求人难,果然难于上青天,看看,连小孩子都可以甩他两句。一定是这几日罗珍早已明白了他的来意,故意说给孩子听的。小孩子不会撒谎,瞧瞧人说得多有底气。唉!
“就你家?做木工?八辈子后吧!”这话不是他说的,是娘说的,就在前两天,娘说看郝用在房前屋后打转,八成是想借风车,自己说也可能是请爹做木工,娘笑称他家能请木工是八辈子后的事了。
郝用哽得说不出话来了,咬着牙回了家。
宁可得罪閰王也不可开罪小鬼,没想到,孩子打闹居然会影响这么大。郝用没借着风车不说,连胡招娣李杏花去借,都被罗珍里里外外长长短短数落了好些时候,纵然是借到了风车,两人回到家,一看到郝然心里还是满腔的怨火。
郝然下学时,就明显感觉到气场不对!反正,这个家里时不时的有点火药味,也不去问原因了,自己该干嘛干嘛。
“不风怎么行,不只有壳,还有很多阴米,连捐税这一关也过不了!”王世清听男人说没借到风车,急得不行:“要不,我再去给她说点好话?”
“不用了!”自己受了一个小孩子的气就够了,何必再让妻子跟着受累:“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去平台村借吧?”王世清叹了一口气,半山村离王家崖也太远了,以至于娘家有一台风车,却也不能看顾着自己。
“如果行的话,也可以去借!”平台村哪家有还得去打听一下“要不然,就直接送到镇上捐税官那儿,反正也是要过风车的,大不了就多挑一挑去!”
“捐税也重,让他们一过风车,又得一挑就得少一半!”自己过风车,半饱满的阴米也能留下来,再去那儿一过风车,就得剔出来了。
“少就少吧,剔出来的我们自己吃!”郝用想了想:“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就挑去镇上!”
郝然没想到,自己也就上了几天学,之前和爹娘辛辛苦苦收回来的几箩麦子只余下一箩了,再有,就是爹在镇上交捐税用阴米打回来的糙面粉。
“都交捐税了!”比起往年,至少多捐了一箩!捐税官那儿过风车,就当脱了一层皮一般。
苛税收猛于虎,郝然算是有所经历了。
想着上辈子爸妈听说不用交公粮后激动万分,说皇粮国税朝朝代代都有,没想到现在赶上了好日子,居然不用上交了。过了两年,又说有退耕还林的补贴,有种粮补贴,各种利好政策传来,自己还觉得他们大惊小怪了。如今看来,真正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想象中的白面馒头没得来吃了,分家时的一石谷子早吃完了,这会儿,是吃的郝芳背过来的米,有了糙面,又可以做点面团稀饭填肚子。郝然估计,若不是因为赵家忠在这儿搭伙,娘肯定是想顿顿煮面羹的!
“娘,您做面饼了?”下学回来,屋子里居然有麦饼香郝然惊喜。
“嗯,今天一是过端午节,二来,又是你生日,咱家现在没钱买肉吃蛋,就烙了几个饼!”王世清进屋,手上拿着一块帕子边擦边说。
“就是,然儿,这是给你过九岁生日呢!”郝用笑道:“明年就十岁了,十岁可是一个大生,到时候,爹一定给然儿过一个生日,请你舅舅他们来做客!”
“女儿的生日,是娘的难日,娘,您吃!”郝然才不稀罕什么过生日,不过还是憧憬着长大,长大后就可以独挡一面了。
“吃吧,来,家忠,三舅娘家过节就只能吃这个,可别嫌弃!”王世清挟了一个到赵家忠碗里:“锅底的油饼给你姥爷吃了,幸好,他牙还好,能咬得动!”
“姥爷的腿真的不能好了吗?”与郝水一起和姥爷睡觉,他有时候一晚都要拉一两次。“又拉了!”郝水是嘀咕一句,翻过身就又睡过去了。自己则经常起床给姥爷换。想想他真的好可怜!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养着吧,看往后能不能动!”郝用自从听了白大夫的诊断后,就知道这又是一个不治之症了。只希望,他能熬过三年,不管是躺着还是睡着,只要有一口气吊着,就是还活着,就能看到他,总比看着一堆土强!
“唉!”一声叹息,王世清摇头无语。
端午过后,明显感觉到白天的时间比往日里要长一些。天气好时,王世清也爱在黄桷树下用小吊锅煮饭。
可是,纵然是这样,也没了机会。
马魁要进山打猎了,郝然赶紧将小吊锅还给了她“郝然,等我爹捉了野鸡我一定叫你!”
没等看到山鸡,郝然先见着了野兔。
“爹,您怎么捉住它的?”都说守株能待兔,没想到,农民出身的爹居然能捉往一只野兔。要知道,野兔可是山上的短跑冠军,爹一定追了很久吧。
“呵呵,说起来真是运气!”郝用乐呵呵看着女儿抱着兔子笑道:“原本去山上割麦杆,准备也烧制一些木炭,没想到这只兔子居然掉进了那个深坑。”跳进坑里将兔子捉住,野兔很狡猾,背篼箩篼都没法圈养的,郝用索性先将它逮了回来。
“老三,逮了野兔可以打牙祭了!”郝通看着这只野兔,估计有四五斤“都有好些年没吃过兔肉了!”
“不,爹,兔子好可爱,我要喂它!”喂宠物离郝然很遥远,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让大伯占便宜。别说兔子不大,就是大得如一头猪也抵不住这一大家子人吃。再说了,分家了,他们凭什么还来占自家便宜。
“喂野兔?”胡招娣嗤笑道:“不出两天,别说兔子,连兔毛你都看不见!”
“为什么?”郝然不解的问,她心里想的是,鸡蛋都有人偷,或许会是兔子被人偷去吃了吧。
“然丫头,野兔嘴可利了,竹蔑编制的任何东西都拦不住,扒土打洞,啃咬木头,你确信能养得住!”李杏花笑道:“与其让它跑了,不如逮去镇上卖几个钱!”
“我看这只兔子倒可以喂几天!”王世清摸了摸兔子的肚子道:“快下崽了,估计没那力气折腾呢!”
“娘,真的,这只兔子快有小兔兔了?”意外的惊喜啊,那是不是可以将小兔养大卖钱呢。
最后,大家商量的结果是将兔子喂在猪圈里,郝用花了半天的时间用大树杆绑了一个兔笼,任它牙尖嘴利,要咬断逃出来估计也得十天半个月后的事儿。当然,这段时间,这位兔子要荣升当妈,肯定是没有精神力气去咬的。
大自然总要赋予人类一些美好的东西。
第三天,郝然家就多了五只兔宝宝。她每天下学后第一件事就要去田边土角找兔草,尽可能多的给野兔吃好点。
王世清甚至还会抓点糠和着一点稀饭喂养母兔。
“这样看来,这只野兔会被你喂熟吧!”李杏花进茅房时见王世清在帮忙打理兔窝笑道:“都说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没想到,这野兔也有被喂家的时候!”
“哪能啊!”王世清摇摇头:“它也就是这几天要照看小兔子,舍不下它们,依我看,过不了几天就有窜出去的念头!”
“这样说来,野兔还是喂不家?”李杏花笑道:“山野的始终是山野的,抱养的儿子喂不家!你可得小心了,别让它跑了!”
抱养的儿子喂不家,这话真是说到自己心里去了。当初男人要心一软答应过继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孩子,明面上成了自己的儿子,实际上,心里还是惦记着他的亲娘吧。更何况,这几个孩子,还真没有一个能和自己的然儿相比,他们做事偷奸耍滑的,到时候,说与不说都进退两难。说狠了,还以为自己虐待了。所以说,孩子,无论儿女,还是自己的好!
“自己的孩子,再苦再累也要扛过去!”没等小兔子满月,看野兔在木栏里狂躁不安,郝用就将它捉去卖了:“钱正好可以给然儿筹备下半年的束修!”
这边大人勒紧了裤腰带准备着学费,那边,郝然打死都不去学堂了。有机会进学堂,就为她以后识字有学问找到了掩饰的借口。又不能考状元,凭白浪费钱才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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