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手中青色长伞迅速撑开,飞上头顶,青光弥漫,护住叶千城和李芸。林远峰则是全身火焰缭绕,如同火蛇在他身上游走缠绕,片片桃花沾之即焚。张紫泓手中戒火木尺光芒大放,隐隐约约一丈高的火焰罗汉影子双手合十,闭目站立,而张紫泓就在那罗汉影子中间,免受桃花侵袭。
苏谪再看向白凝霜,却见她神色如常,只是一朵幽蓝的莲花在她脚底盛开,无形的力量发散出去,周围的桃花根本无法进入她身边一尺之内。苏谪暗想,那幽蓝莲花就是白凝霜选择的法相,与并蒂心莲不过是颜色有异,九片花瓣形态与并蒂心莲一般无二,真不知是对是错。不过显然有法相协助,白凝霜是六人中抵挡纷纷而下的桃花最气定神闲的,虽然苏谪也没花什么力气,都是赤琰的功劳。
叶千城笑眯眯地站在李芸的青伞下,对苏谪笑道:“你的赤琰颇为神异,眼睛还未睁开,却有这般本事,日后神通成就,岂非有翻江倒海之威?”
苏谪见叶千城享受地接受李芸的保护,脸上贱贱的笑容近乎猥琐,苏谪不禁骂道:“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还好意思让李芸护着你,不知道厚脸皮怎么写!”
叶千城一手搭上李芸皓腕,得意洋洋道:“嘿嘿,谁让我玉树临风!”
李芸面色微红,低声道:“小心些,谁知道还有什么古怪!”
叶千城道:“刚才虚惊一场,你看这些桃花威力不过如此,还是收拾收拾心情,陪你欣赏漫天桃花,倒也是赏心乐事!”
李芸被叶千城逗笑,口中却责备道:“油嘴滑舌,亏你还说要保护我,现在我已反客为主啦。”
叶千城点头道:“那我受你保护,可要谢主隆恩!”
苏谪不知道他们为何感受不到桃花的威力,那瓣瓣桃花分明如同刀锋般直扑自己,为何别人却有心结伴赏花?不想让几人担心,况且赤琰雪白的脸上也不见凝重,苏谪也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担忧,暂且静观其变。
六人镇定下来,张紫泓见一圈桃树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于是提议:“我们还是冲出桃树包围,否则困在此地不知要遭遇什么变故,反是危险。”
林远峰赞同,他问白凝霜道:“凝霜师妹,你看如何?”
白凝霜点点头,手中凝霜剑一剑平刺而出,剑身原本蓝色火焰此时全变成朵朵蓝色莲花,看来是进入拟道境后一大突破,朵朵蓝色火焰莲花围绕霜白的剑身绽放,刺中面前那棵桃树时爆发出一声轰响,蓝色火焰莲花应声爆炸,将那桃树树干轰出碗大的洞。
苏谪不禁叫道:“好剑!”
叶千城哈哈一笑,道:“好贱!”
苏谪好似听出他话中不同,面露尴尬之色,不过仍然想透过桃树干上的洞口看看外面有何情形。依稀人家,仍是空无一人,那疯癫老者去后亦是不辨踪迹。
白凝霜正要举剑再刺,空中再次回响起那疯癫老人的叫喊,声音虽带恐惧,却愤恨异常:“打死它!打死它!”
苏谪正感奇怪,耳中猛地传来若有若无的轰鸣,他曾在云梦泽上漂流甚远,对于惊涛骇浪的熟悉远超常人,这轰鸣声分明也是洪波巨浪的奔腾,甚至苏谪侧耳细听,还能听见其中夹杂的摧毁山石林木的声响,他心中惊骇:“怎么会有这般声响,现在正是春天,也不该有山洪暴发才是啊!”
苏谪想要开口提醒其余人,不过四周桃树忽然慢慢散去,在一棵树后,那邋遢老者举碗端详,口中仍然叫道:“不逗你们啦,来来来,打死它,打死它!”
叶千城不禁高声叫道:“老前辈,我们无冤无仇,为何戏弄我们?”
邋遢老人一步跳过四五丈远,猛地出现在叶千城面前,满是尘灰的右手举起破碗到叶千城眼前,口中叫道:“我跟它什么仇!你不打死它,我就打死你们!”
叶千城不禁向他破碗内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把叶千城吓得两腿发软。
那破碗内正有一座三寸高的小山,四周水波滔天,在山顶有一个全身赤红、壮硕如牛的凶兽,头似龙首,獠牙森森沾满血迹,虽然在碗中的它不过米粒大小,可它的模样好似刻进叶千城的脑海,纤毫毕现。那凶兽对叶千城张口一吼,霎时像是冬雷骤响,与晴天霹雳无异,直震得叶千城面如土色,头脑一阵眩晕,站立不住,踉跄着差点倒下。李芸连忙扶住叶千城,对那老者怒道:“你给他看了什么?!”
邋遢老人立刻把碗移到李芸面前,怪叫道:“你也看,你也看!”
李芸不敢大意,拉着叶千城急退,其余四人立刻神经紧绷,凝神盯住邋遢老人。
叶千城强忍脑海中的痛楚,叫道:“他碗中有怪物!”
苏谪一惊,可惜没来得及反应,邋遢老人见六人毫无细看自己碗中景象之意,顿时满面生怒,将手中破碗奋力扔出,只见破碗如流星赶月般直奔高空,随即向远处飞去,眨眼之间飞到远处山谷上方。邋遢老人满脸涨红,狂叫道:“出来罢!出来罢!咱们再决死战!杀!杀!杀!”
他三个“杀”字刚结束,远处早已没入云端的破碗忽然间放出千万道霞光,一个黑点自霞光中飞出,迎风暴长,不过十来个呼吸的功夫,那个黑点从米粒之微化作数百丈高的山峰,遮天蔽日,从云端飞速坠落!
苏谪六人惊得目瞪口呆,直到那山峰砸入山谷,顷刻间一阵轰隆,狂风呼啸,烟尘漫天,苏谪六人竭力防御,仍觉得心惊肉跳,五脏六腑好似被千锤百打,气血翻涌,难受之极。
然而异象并未结束,待山峰在谷中落稳,高空中的破碗里又是一阵洪水滔天,从云端飞流直下,恍若巨瀑挂在云端,那些洪水灌入山脉之间,原本生机盎然的群山汪洋一片,生活在其中的飞禽走兽甚至来不及逃窜,就被洪水巨浪吞没。
在洪水流尽之时,高空中一声奇异的吼叫,苏谪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片血红,满眼洪流都变作血海,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黑夜降临,苏谪觉得自己快要看不清任何东西。
其余五人没有感到苏谪的惶恐,但是仍然被从空中咆哮着落在山顶的那个怪兽吓得不轻。
那怪兽目露血光,红灯笼似的双眼盯住邋遢老人,四足一踏,带起无数碎石飞奔而来,数十步便踏过洪流,只朝村中冲来。邋遢老人见那怪兽,脸上满是狂热的暴怒,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破拐杖,挥舞着就朝怪兽冲去。
苏谪见那怪兽全身赤红,足足十丈高,这邋遢老人怎生是对手,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叫道:“老前辈,不要枉送了性命!”
邋遢老人的破木拐杖和怪兽的一蹄狠狠相撞,虽然一大一小身形悬殊,那怪兽却似吃痛,越发暴躁,蹄上猩红的血迹滴落,一阵乱踏乱蹄,好几次与邋遢老人的拐杖相碰,四蹄俱是鲜血淋漓,而那邋遢老人亦是满身伤痕,手中破木杖被踢碎一节。
满村桃树难逃劫难,千千万万桃花瓣在怪兽带起的狂风中凌乱飞舞,苏谪就在漫天桃花中,看见那怪兽双目中流出的血泪。
邋遢老人狂笑道:“看你还能到几时,打死你!打死你!”说罢手中破木杖呼呼生风,快得模糊身形,朝着怪兽各处打去。
六人见邋遢老人虽然全身不似有任何修为,偏偏身法之快,力道之大,竟然连怪兽也疲于招架,心头大骇之余,不禁多出无限的敬仰。
“不对,你们快看!”苏谪忽然发现不对劲。
果然,邋遢老人虽然身法快捷,可是怪兽仗着皮糙肉厚,加上身形高大,硬是不闪不避,每当邋遢老人一杖打到自己,它便趁机给邋遢老人一击,一下换一下,邋遢老人渐渐力有不支。
怪兽身体实在太过庞大,小山般的身躯让苏谪六人根本不敢上前,只得互相扶持,迅速避退。
那怪兽脱困而出不久,苏谪见它似乎意识模糊不清,状若疯魔,不知怎地再次想到它流下的血泪,他的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悲痛,眼前无边的血色都像化作粘稠的血海,将他推入血海深处,就此淹没。
更让苏谪感到惊恐的是,在眼中无边无际的血海深处,他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那是一股苏谪也说不清的冲动,他虽然惊惧于那股冲动的邪恶与狂暴,内心深处却有点想要沉浸其中,那是一种畅快的迷乱,是面对血海时渴求的归宿感。
“苏谪,你怎么了?!”叶千城猛然看见苏谪双目圆瞪,死死盯着远处交战的怪兽,脸上却满是惊恐与茫然,没了魂似地呆滞着。
白凝霜心头一跳,连忙用手捂住心口,那里正有七彩光芒弥漫而出,与此同时,苏谪的心口同样光彩闪烁,他的眉心缓缓出现一滴晶莹的水滴虚影,淡淡地难以察觉,但是白凝霜却知道,正是那水滴虚影,在她刚遇见苏谪的那晚,从自己手中救了苏谪一命。
远处邋遢老人忽然狂叫道:“与你拼了!”
那怪兽狠踩地面,震得远处六人头昏脑涨,它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奋力一吸,山中奔腾的洪水霎时水柱升腾,直没入怪兽口中。
邋遢老人高举手中破木杖,腹中丹田处猛地腾起万道霞光,在那灿烂的霞光中,一只与赤红怪兽几乎一模一样的怪兽显现出来,不过新出现的怪兽全身伤口密布,纵横交错的伤口血腥恐怖,他吼声嘶哑,对着面前吸满洪水的怪兽怒声嘶吼。
当原先那赤红怪兽大口一张,滚滚洪流顿时爆发,叶千城怪叫一声“快跑”,右手拉起李芸,左手扯住苏谪,飞也似地后退。可惜苏谪眼下精神恍惚,叶千城虽然心头焦急,但怎么也不能落下苏谪,而身后洪水已经朝这边倾泻。心急如焚的叶千城忽然感觉扯住苏谪的左手力道一轻,慌忙中扭头一看,却是白凝霜闪身过来,一把拍在苏谪后背上,随后伸手一带,扯起苏谪心口的衣服,奋力前去。
“多谢相救!”叶千城大喜过望,至于苏谪被拍得疼不疼,被扯着的姿势好不好看,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