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盼到了月底,西北金翔一号厂区礼花璀璨,鞭炮声声,西北金翔一期工程开工典礼在此隆重举行。不但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全都到了,还从京城请来了一些二线领导。虽说是二线领导,但是已经给足了西北面子,一周之前,省委秘书长白世杰和省政府秘书长春林就忙了起来,生怕接待工作出现一点问题。这些所谓的二线领导对于西北来说,那也是一类首长。
西北金翔是西北最大的项目,也曾经是吾艾肖贝最引以自豪的项目,可是历经几年发展成现在的样子,已经成为了西北的一块病毒,好在终于要开工了。吾艾肖贝比任何人都重视这项工作,嘱咐秘书长等人招待工作千万不能出错,必须做到滴水不漏,给上级领导一个好印象。让领导明白西北省委很重视他们,重视的感觉就要从接待上面反应出来。
对于一些二线领导来说特别在意接待工作,如果陪同的人少了,餐饮标准低,这些在他们看来都是地方上对他们的不够重视。吕老书记在时,有一次京城来了位政协的领导,正赶上快两会了,全省上下都忙着这项工作,结果派去陪同的人少了,使得那位领导回去后就参了一本,搞得西北省委那一段时间的工作很背动,什么文件到了京城都被压了很久。从那之后,西北的干部就有了教训,不敢在大意了。
这次吾艾肖贝特别叮嘱了白世杰和春林,哪怕从其它单位抽调人手、车辆,也要让领导感觉无论到哪都风风光光的,陪同人员不怕多,服务人员不要少,争取每位领导身边都有四名服务人员。吾艾肖贝就告诉白世杰:“除了走路、吃饭需要领导自己动脚、动手外,其它一切工作必须有人服务!”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两位秘书长也就更加紧张。虽然白世杰现在是张鹏飞的人,但接待工作省委也有份,他就是省委领导的代表,更不能马虎。白世杰和春林一天召开好几次会议,每次都在谈接待、服务、餐饮等细节。白世杰心里明白,吾艾肖贝是最紧张的人,他比谁都重视金翔的投产。从他的角度着想,本没有必要替他卖命。但是这件事对张书记而言是顺水人情,接待工作虽然是省政府主抓的,但最终接待得令领导满意了,大家只会夸张书记安排的好。正是这一层因素,白世杰对这项工作很卖力。
除掉餐饮安排,领导出行的安全和交通问题也是重中之重。西北已经有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领导,交警严阵以待,细致到已经把各位领导出行的路线设计好了,甚至还有备用方案。保证每位领导出行的时间、路线都不会重叠,这样一来就有一个好处,任何一位领导出行时,总会感觉交通管制是为自己特意设定的。
这一天还真是个好天气,天空很蓝,飘着几朵白云,温度也不算太高,微风吹来很凉爽,路边彩旗飘扬,看上去十分状观。
现场的一切都很正常,领导们都渐渐到场了。张鹏飞等西北常委们到得早一些,迎接着各位领导。冷雁寒站在最后面,目光总是落在张鹏飞的身上,每当看到他就有些魂不守舍。
张鹏飞和吾艾肖贝站在一起,趁着间隙,吾艾肖贝主动攀谈道:“张书记,很高兴您今天能来,金翔这个项目……出过不少问题,还好我们顶下来了!”
张鹏飞微微点头,说道:“是啊,第一期投产了,我们的压力就小了一些!省长,你不要以为金翔是你当年引进的项目我就不在乎,其实我比你更希望金翔好好发展!”
“呵呵,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我真的没想到您会来。”
“怎么……吵过一次架,我就永远不见你了嘛?”张鹏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吾艾肖贝正等着他这个话题呢,老脸一红,立即说道:“张书记,我要承认错误,在巴干多吉的问题上……是我太主观了,我……这事我有责任,方式不对,我向您检讨,恳求您的原谅!”
“呵呵……”张鹏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你替他求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他在西北这么多年了,是地方上的一面旗,省委这么搞他……是有些过分,但我也没办法啊,这家伙做的事太过分了!”
“对对……是应该收拾一下,我现在想明白了,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教育!”
“好啊,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我还有些事需要和你谈,等会儿吧……等庆典结束,我们单独聊聊。”
“好好,我也想和您谈谈。”吾艾肖贝嘴上这么说,心里奇怪,他要和自己谈些什么呢?
远处又有一排高级轿车驶来,张鹏飞说道:“来了,快开始了!”
吾艾肖贝点点头,总感觉张鹏飞今天对自己隔外亲切。
庆典仪式按时举行,现场秩序有条不紊,领导的车队也没有发生被拦截上访的情况,这让大家松了一口气,庆典算是成功了一半。然而,就在剪彩结束,吾艾肖贝代表省委省政府发表讲话时,台下的人群一阵骚乱,突然有几个人冲了出来,也不知道从哪儿扯出来的白布青纱直接系在腰间,套在头上。随后有一男子跪到台前大喊:“草菅人命,金翔害死我老婆!请为我做主啊!”
场面立即就乱了,跟着那位男子闹的好几个人,有的还扯出了白底黑字的横福,看上去触目惊心。吾艾肖贝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台下,只好停止了讲话,回头看向白世杰和春林,却发现两人早就跑下台了。
白世杰反应很快,当发现下面骚乱时就冲了下去,指挥警察把人带走。在那位男子的带动下,他们还要大喊大闹,但是白世杰看准了那位男子是领头的,上前就把他控制住了,别看他都五十好几,但是力气很大,双手一抱,就把男子抱住了。其它人一看领头的被控制住,立即消停了,警察一拥而上,直接就把他们押走,关上了警车。
白世杰气喘吁吁,春林回身紧紧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老白,太感谢了!”
“别说话了,继续!”白世杰冲台上做了个手势,接着说道:“马上让警方调查他们的身份,看看是谁让过来的!”
“好!”春林现在对白世杰十分佩服。
台上的郑一波看到人被控制住,悄悄地溜了下去,这种时刻要体现出政法委书记的价值。
吾艾膛贝看到白世杰的手势,继续发表讲话,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台上的京城领导稍微议论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他们都能理解,好在从事发到被控制才两三分钟的时间。吾艾肖贝一讲话,就把场面振住了。接下来很正常,没有发生任何问题,不过刚才的事却已经留在了大家的心中,形成了一点阴影。当然,刚才白世杰和西北方面的整体反应很让领导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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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典仪式结束后,张鹏飞等西北的干部先把京城的领导送去休息室,稍作休息之后,还要赶去酒店用餐。今天的午餐张鹏飞要陪各位领导,这也能显示出西北方面的尊重。在送各位领导离开的时候,就有两位领导拍着张鹏飞说秘书长的表现不错,应便能力很好。他们早两天到的,已经和白世杰接触过,早就对他所安排的接待工作有好感。
终于先把各位领导送走了,张鹏飞等人松了一口气。吾艾肖贝擦着额头说道:“刚才……好险啊,多亏了老白安排得好,没出大问题!”
张鹏飞点点头,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郑一波从后身跑过来,说道:“问明白了,宋亚男的前夫。”
“前夫?那他还来闹个什么劲儿?”吾艾肖贝气愤地说道。
“应该是有人安排……”郑一波低声道。
“马金山?”吾艾肖贝脱口而出。
郑一波摇摇头,说道:“没那么简单,虽然现在还没调查清楚,但肯定不是马金山,因为他们拿的上访材料上写的是马金山害死了宋亚男,说什么马金山逼宋亚男偷金翔的材料,把宋亚男逼死了!”
“荒唐!”
“说马金山逼宋亚男偷材料?”张鹏飞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即想到了什么,知道这件事的可没几个人。
“这个……”吾艾肖贝看了眼张鹏飞,眼神有些变化。
冷雁寒安排完之后走了过来,说道:“书记、省长,你们也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冷总,你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我要和省长谈谈。”张鹏飞说道。
“已经安排好了,两位请。”冷雁寒走在一侧引领着。
“刚才的事……冷总,你怎么看?”张鹏飞问道。
“那是宋亚男的前夫,他说的那些话……完全是胡搅蛮缠,一点道理也没有!”
张鹏飞看向吾艾肖贝,说道:“他喊的那些话确实胡搅蛮缠,但并非没有道理,省长觉得呢?”
“嗯,没错,他喊的那些话……很要人命啊!要不是急时控制住了,没准还能喊出什么来!”
冷雁寒不解地看向两位领导,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两人被请进了休息室,冷雁寒亲自泡上茶。张鹏飞摆手道:“冷总,不用管我们,你们先去酒店吧,配合秘书长他们把现场搞好,呆会儿我和省长就过去了。”
“好的,那我就先过去了。”冷雁寒关上门离开了。
张鹏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省长,这里没有外人,对于金翔的事情咱们俩都比较清楚,有些话就开诚布公,没必要拐弯了,您说呢?”
“嗯,张书记,您有想法就直接说吧,我明白。”吾艾肖贝比较喜欢张鹏飞的这种方式,金翔的问题已经摆在门面上了,这个时候再说些其它的确实没意义。
张鹏飞点点头,说道:“那就先从刚才的事情说起吧,”他顿了顿,“刚才老郑说应该是有人安排的,这点我相信。至于是谁我不知道,不过老郑的一句话吸引了我,宋亚男的前夫说马金山逼宋亚男偷材料,这个事……可不是谁都能知道的,更何况他还是个前夫?”
“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事我记下了。”吾艾肖贝的表情很沉重,宋亚男死之前,他就知道司马阿木利用宋亚男要金翔内部的资料,现在并不了解金翔情况的宋亚男前夫却把这件事安在了马金山头上,这就有点意思了,连傻子都能分析出其中的联系。
“那好,接下来我们再谈巴干多吉的事。”张鹏飞说道。
“您说,我听着。”吾艾肖贝心里虽然痛恨司马阿木,恨不得找他大骂一通,可是眼下还要聚精会神对付张鹏飞。
张鹏飞说:“我可以向你说实话,不是我看不上巴干多吉,是有人看不上他,看不上他的人太多了!”
“我明白……”
“我也知道他资格老,也不想找他的麻烦,可是他最近太过分,举报他的人太多,如果省委再不行动那不乱了?”
吾艾肖贝诚恳地说道:“是的,您说得有道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这种人是需要打击一下。”
张鹏飞叹息道:“上报批评他,压住沙园年轻干部进党校培训,这都是想给他提个醒,也是想给其它地区提醒。你要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明白。”
“张书记,我现在完全明白了,之前是我太激动了,您做得没错!”
“不过,我今天要说的还不是这件事,你不觉得最近省里有些不正常吗?”
“不正常?”吾艾肖贝有些愣住了。
张鹏飞脸色沉重,说道:“是啊,我感觉省里有股歪风,这是不正之风,这股风四处乱吹,唯恐天下不乱,似乎不想让省里平静啊!”
吾艾肖贝紧紧盯着张鹏飞的眼睛,说道:“张书记,您这话我不太懂。”
“知道前几天巴干多吉偷偷来过吗?”
“偷着来的?”吾艾肖贝装傻:“这事我真不知道,他没见我啊,那他来干什么?”
“呵呵……”张鹏飞微微一笑,说道:“他没有见你,却见了司马省长,你不知道?”
吾艾肖贝坚持装傻到底,满脸惊讶:“我不知道啊!他……那您……”
张鹏飞笑道:“你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呵呵,其实……可以算是司马省长告诉我的!”
“什么?”吾艾肖贝脸上仍然装傻,但是联想到张鹏飞之前说到歪风那话,心里已经渐渐明白了他的意图。
张鹏飞接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巴干多吉找司马省长出主意,司马省长让他去找阿布书记还有组织部的老马求情,这个点子……我觉得不太好啊!难道……你真的不知情?”
“不知道,他没见我……”吾艾肖贝低着头,心情很差,他明白张鹏飞今天话题的主角是司马阿木。有些话不用细说,这件事一提他就懂了。
张鹏飞看了他一眼,说道:“这话说起来……其实我不应该说,我也没其它的意思,我只是怕……有私心很正常,但如果私心影响大团结,正常的工作,那我们就要必免了,省长说是吧?”
“感谢张书记提醒,您放心吧,我……我会小心的,无论这股歪风隐藏得有多深,我都要把他控制在手心!”
“呵呵,我相信省长的能力,现在金翔投产了,下一步其它的工作……我们就一起努力吧!”张鹏飞看了眼时间,起身道:“走吧,我们赶过去吧。”
“是啊,该过去了!”
…………
两人心情沉重地走出休息室,随后坐上了各自的专车赶往酒店。吾艾肖贝心情很差,他没想到司马阿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说宋亚男、巴干多吉的事还可以接受,这次暗中操纵宋亚男前夫闹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金翔对他太重要了,当着众位京城领导的面他闹了这么一出,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丢脸嘛!
吾艾肖贝气得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平缓下来。他丝毫不怀疑张鹏飞今天和他谈话的目的,要说他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他当然盼望着自己和司马阿木闹起来。但是,吾艾肖贝相信张鹏飞今天说这些更主要的还是为了工作,他也把这意思挑明了。在他看来,现在的司马阿木就像一头恶狼,见谁都要咬上一口,再这么闹下去肯定会影响到正常工作,今天就是个例子,他已经疯狂到不顾大局了!
吾艾肖贝身体有些发抖,他觉得自己要按制这种局面,张鹏飞这就是给他提醒啊,如果等着对方出手,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吾艾肖贝想到了张鹏飞有私心,但是他并没有想到,司马阿木这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自然也就为张鹏飞在其它事情上提供了机会。吾艾肖贝的精力有限,当他专注司马阿木时,也就没时间关心其它的事情了。
相比之下,张鹏飞的心情就好了许多,他坐在后面拍了拍彭翔的肩膀,笑道:“这事干得漂亮!”
“呵呵,没费什么事,那个男的就认钱。”彭翔说道。
“哎,我真替宋亚男不值啊!”张鹏飞惋惜道。
“是啊,怎么嫁了那么一个男人!”彭翔摇摇头。
“没留下什么证据吧?”
“您放心,又不是我出面的。”
张鹏飞微微一笑,彭翔办事他当然放心。
其实今天的事,吾艾肖贝还真误会司马阿木了,司马阿木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被张鹏飞给栽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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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宴操办得也很成功,众位领导很高兴,对西北省的态度非常满意。午饭结束后,吾艾肖贝趁着外人不注意,拉着司马阿木说:“你对今天的事怎么看?”
司马阿木不知道自己被阴了,老实说道:“这事有点门路啊,一直都有人不想金翔好!”
他指的是张鹏飞,可是吾艾肖贝听后却笑道:“没错,一直有人都不想让金翔好,谁敢打这个项目的主意,那就是找死!”
“呃……”司马阿木一愣,不明白省长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变得这么硬气。
“你说应该怎么调查?”吾艾肖贝还想试探。
“这事怎么查?”司马阿木苦笑道:“查也查不出来,教育教育就完了。”
他这么一说,更像是给宋亚男的前夫求情了。吾艾肖贝气得冷笑,不再和他说话了。
张鹏飞在饭后碰到了郑一波,郑一波也蒙在鼓里,以为这事是司马阿木干的,兴趣就很大,说:“张书记,这事要不要深查?”
“算了,别闹大了,把情况向他说明白,关两天就放了吧。”
“这个……那他背后的指使者……”
“没意义了……”
“好吧,我估计他也不会轻易开口的。”
“嗯,好好对他。”张鹏飞说道。
“明白了!”
张鹏飞刚回到休息室,纪委书记田小英就跟了进来。
“田书记,这几天辛苦了!”张鹏飞给她倒了杯水。
田小英皱着眉头,说道:“辛苦没什么,可是收获不大。”
“没发现线索?”
“线索是有,盘门县定居兴牧工程存在问题是明显的,当初的资金使用也不对,可是当我再次提审隆多山时他什么也不说!”
“还是要在他身上想办法,他是巴干多吉的心腹,了解的东西肯定多!”
“是啊,我已经把他单独提出来了。”
“还有,沙园那么大,不单盘门有这样的问题,定居兴牧可是一个大工程,这个项目的盖子也应该揭一揭了!”
田小英说:“嗯,我已经安排人过去调查了,巡视组也发现了一些材料,我想会成功的,就是要等一等时间。”
“时间不急,他现在已经是秋后蚂蚱,跳不几天了!”
“呵呵……希望吧!”
张鹏飞又提醒道:“调查定居兴牧工程的事一定要保密,不能……”
“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