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飞在军营的表现没能逃得过省长吾艾肖贝的眼睛,身为西北政坛的领袖,如果连对手的日常行为都无法得知,那么他就是失败的。吾艾肖贝是西北的地头蛇,他的势力早就渗入到了西北的各行各业,想知道张鹏飞在军营都干了什么,还真不是难事。
张鹏飞在同“战友”们喝酒的时候,吾艾肖贝还在办公室同他的大管家省政府秘书长伊力巴巴谈着金翔的问题。其间吾艾肖贝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汇报的正是张鹏飞在军营里的“一鸣惊人”。
吾艾肖贝握着电话苦笑,淡淡地说:“他还真是有手段,真是高明啊!”
伊力巴巴看着吾艾肖贝放下电话,不解地说:“省长,又……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是我们的张书记。”伊力巴巴脸上挂着嘲讽的微笑:“他凭自己的智慧,振住了那些战友。”
伊力巴巴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虽然省长说得不详细,但是他也猜出了一二。伊力巴巴笑道:“这么说张书记在军营混得不错?”
“呵呵,这个人不简单啊,从军营入手……确实方便了很多。他在部队里的关系是一把万能钥匙啊,他用得非常漂亮!”
吾艾肖贝抽出一支烟,感受到了张鹏飞的威协。一个人单靠几句话就能取得大家的好感和尊重,这样的人能不让人害怕吗?吾艾肖贝不禁想到前些天张鹏飞和他谈话时所表达出的“和平”用意,现在想想显得十分可笑。或许张鹏飞说的是真话,他不想挑起与西北任何帮派的斗争,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是想逐渐成为西北王,真正控制这里。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别人还有实力同他斗吗?他所谓的“和平”其实只是他控制力的体现,真到了那天,吾艾肖贝只能俯首称臣。
吾艾肖贝当然不甘心,吾艾家族在西北经营了几个世纪,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号令?你是书记不假,我可以给你书记的尊重,但你别想大权独握!因此,张鹏飞的“和平”在吾艾肖贝看来其实是一种“招安”,那意思仿佛在说,只要你们跟着我混,我肯定能对得起你们,但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
“哼!”吾艾肖贝嘴角撇了撇,心想“和平”是不可能的,自己非要和他掰掰手腕!
“省长?”伊力巴巴看着神色不定的吾艾肖贝,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老白那边怎么样?”吾艾肖贝板起了脸。
伊力巴巴摇摇头,说:“他那边也没什么进展,金翔不给他面子,马金山更不给他面子!自从马金山出面稳定了职工的情绪后,就再也不管了,老白去找他,马金山理也不理,连杯水都不给倒!”
“哎,这个马金山,真是王八蛋!”吾艾肖贝气得拍了拍桌子,一脸的怒气。
伊力巴巴不敢再说,他知道省长和马金山之间有种特殊的联系,至于具体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他更知道吾艾肖贝不想被人知道他和马金山有关系,因此别人也就装傻罢了。
吾艾肖贝发完火,抬头看向伊力巴巴说:“其实……我刚才问的不是这件事。”
“嗯?”
“我是说老白的态度怎么样……”
“哦……”伊力巴巴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愚蠢,省长想问的是白世杰是否选择归顺!他摇头道:“老白的性格您还不了解,事态不明……他是不会表态的!”
“这只老狐狸,永远都是这样,这种人……是不会有太大气候的!”吾艾肖贝烦燥地摇摇头,自从张鹏飞到来之后,他就想拉拢白世杰,可惜白世杰摇摆不定。
吕老书记在的时候,白世杰对吕老书记言听计从,对吾艾肖贝也表现了应有的尊重,所以双方关系非常的健康。可现在能振得住吾艾肖贝的吕老书记不在了,白世杰如果还选择跟着张鹏飞,那就等于是站在了吾艾肖贝的对立面上。因此,吾艾肖贝主动拉拢白世杰,可是这只老狐狸一直也没给答复。
“我看他都不如你有魄力!伊力,你好好干,将来大有希望!”吾艾肖贝顺势给伊力巴巴抛去了一粒未来的糖果。
“省长,您看……要不我加把力?”伊力巴巴试探地问道。
吾艾肖贝摆摆手,笑道:“不用了,我到要看看他想怎么办!”
伊力巴巴又问道:“那张书记……他的军训今天结束,接下来……”
伊力巴巴一想到张鹏飞,也感觉到头疼。张鹏飞无疑是一位高深莫测的领导,他的做事风格现在还让人难以把握。表面上他什么也没干,但实际上在这短短的一周时间里,他已经在西北赢得了不错的口碑。外界对张鹏飞的表现普遍看好,都说等他真正接手工作之后,或许能给西北带来一丝变化。伊力巴巴明白省长一定感受到了压力,否则就不会如此烦躁。
吾艾肖贝问道:“你说张书记为什么让我利用终止合同来威胁金翔,他到底是什么用意呢,难道他真的不怕?”
对于这个问题,吾艾肖贝想了很久,他可没有胆量告诉金翔你们要是不投资我们就违约,他怕事情闹大,影响西北在国际上的声誉。难道说张鹏飞想害自己,可是这伎俩也太简单了吧?
伊力巴巴沉思道:“您说这会不会是他的真心话,我们想多了呢?”
“想多了?”吾艾肖贝不可思议地看向伊力巴巴。
伊力巴巴也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蠢,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想他是不是真这样想的,他有信心振住金翔?”
“呵呵……”吾艾肖贝看着自己的大管家冷笑,说:“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以为他真的会给我出主意?这件事除非他真的接手,否则他……何苦这么做?”
伊力巴巴红了脸,讪讪地笑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给出这样的主意,肯定有其目的!”
吾艾肖贝气道:“你这不是废话嘛!”
“那个……省长,难道您真的要把金翔的事交给张书记处理?”
“就怕他不肯接手啊!当然,就这么交给他……实在不甘心啊!”
“省长,那您怎么想?”
“再给我约冷雁寒,让她下午过来找我谈谈!”
“好,我知道了。”
伊力巴巴话音刚落,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省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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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艾肖贝和伊力巴巴不用看人就知道是谁,那股子难闻的气味倾刻间充斥着满屋,除了宣传部长热西库利亚还能有谁?热西库利亚神色焦急,一头汗水,慌里慌张地站在吾艾肖贝面前,连门都没有敲。
“怎么了这是?”吾艾肖贝没好气地问道,他原本正在气头上,没想到热西库利亚没头没尾地冲进来,张嘴就说出事了,让他更加郁闷了。
“省长,您……您看……”热西库利亚也没多解释什么,而是走过去打开吾艾肖贝的电脑,点开了一个网页。
吾艾肖贝预感到不妙,凑过头去看。伊力巴巴也走了过来,当两人看清网页上的内容时,神色大变,难怪热西库利亚会如此失态了!网页是一篇新闻报导,内容很简单,说的是前几天西北哈木再次出现了恐怖分子的活动,死亡多人,但西北省委隐瞒事实不报,转移方向,说事情是由一些对企业改制不满的职工所引起的。西北省委宣传部为了控制舆论,甚至送给了现场记者大额的红包做为封口费,其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吾艾肖贝抬头问道。
热西库利亚解释道:“就在几个小时以前,这不是原帖,我发现时就找关系让他们封掉,可是传播速度很快,各大网站都有这样的消息了!”
“这么快?”吾艾肖贝也有些慌神了,“怎么会这样,你不是都处理好了吗?”
热西库利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解释道:“现场的那些记者应该不会有问题,事情出了好几天才被抖落出来,这说明是别人搞的鬼!”
“什么叫被抖落出来,这明显是诬陷!”吾艾肖贝气得大骂,这个蠢女人!
热西库利亚满脸惨白,情知自己失言,马上说:“对,这就是诬陷,您看……应该怎么办?”
“这种事还用我教你?”
热西库利亚当然明白怎么做,可是她犹豫了一会儿,说:“省长,这件事我感觉同过去的小记者爆料有区别,总感觉是个阴谋!”
“阴谋?”吾艾肖贝抓抓头皮,努力让自己振定下来。
热西库利亚解释道:“从文章来分析,作者对情况十分了解,这说明要么他就在现场,要么就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可是他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公布,而选择这个时间呢?这不是有意打我们的脸吗?”
“嗯,你说得有道理,可是这个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能不能查到是谁写的?”
热西库利亚摇头道:“稿子是从京城发出来的,我让驻京办的同志去找警方了,但是很难调查,无法追踪。”
吾艾肖贝看向伊力巴巴,问道:“你怎么看?”
伊力巴巴说:“我觉得现在不是考虑对手目的的时候,而是要想如何处理挽回这被动的局面。”
热西库利亚犹豫道:“我也知道现在不应该琢磨是谁搞的事,可是如果摸不清此人的目的,他万一爆出更多的事情怎么办?”
“哎,两难的选择啊!”吾艾肖贝气愤难耐,自从张鹏飞来了之后事非不断呢,先是金翔出事,金翔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媒体上又闹了这么一出,这到底是谁?
“难道是沙漠组织?”伊力巴巴灵机一动:“他们想趁机混淆是非,扰我民心?”
吾艾肖贝和热西库利亚相互对视了一眼,眼前一亮,纷纷点头。吾艾肖贝说:“不管是不是沙漠组织造谣,我觉得你可以利用一下……”
热西库利亚会意地点头,操作这样的事她很有经验。
伊力巴巴见自己的主意得到采纳,说:“热西部长,如果这些新闻是沙漠组织造谣,那合情合理!”
“我明白了!”热西库利亚不高兴地说道,伊力巴巴明显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热西部长,你先去忙吧,别忘了控制网络上的消息。”
“好的。”热西库利亚转身就走。
吾艾肖贝回身打开窗户,站在窗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热西库利亚身上的味道简直让人没法活,他真猜不透为何有男人喜欢这种怪味道。
“省长,我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啊!”伊力巴巴站在身后说道。
吾艾肖贝的身体一振,他已经感觉到了那股无形的力量,是沙漠组织还是张鹏飞?他第一次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对手的出招变化莫测,让他不知道如何迎接。
吾艾肖贝转身拿起电话想打给张鹏飞汇报新闻的事情,可是琢磨了一下又放下了,自言自语地说:“再等等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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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吾艾肖贝的焦虑相比,张鹏飞就轻松多了。饭店的包厢里笑声阵阵,张鹏飞虽然控制着酒量,但是也没少喝,对于别人的敬酒来者不拒。
黄雪松端着酒杯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张鹏飞身后,陪着笑脸说:“张书记,您可要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我的总经理不是职业经理人?他们平时也负责公司的管理,这不就是职业经理人吗?”
张鹏飞微笑道:“你的总经理完全是执行你的意图,公司发展各项事务都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只不过交到他办理而已,对不对?”
“对啊,我是老板,我不想办法谁来想办法?”黄雪松不解地问道。
张鹏飞看向其它人,说:“你们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吗?”
其它人摇摇头,在他们看来职业经理人无非就是请来的企业管理者,老板不在或者没时间的时候,按照老板的意图代为管理企业,难道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张鹏飞欲言又止的模样,说:“今天……还是不说了吧,以后再说,大家闲聊……”
“张书记,我都快急死了,您就给我们讲讲吧,好不容易您有时间,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您呢!”黄雪松不依不饶地说道。
“是啊,张书记,大家都挺有兴趣!”
张鹏飞为难地说:“那好吧,我就给你们说说职业经理人是什么。”扫视了一圈,他才说道:“按照书本上的定义来讲,职业经理人是在一个所有权、法人财产权和经营权分离的企业中承担法人财产的保值增值责任,全面负责企业经营管理,对法人财产拥有绝对经营权和管理权。其自身以受薪、股票期权等为获得报酬主要方式的职业化企业经营管理专家。”
众人面面相怯,明显没有听懂。张鹏飞暗自好笑,其实他很少这样掉书袋,今天是故意的。他无奈地看向大家,说:“说白了吧,职业经理人就是代替你们老板全面经营管理企业,你们老板负责提出发展方向和目标,而不直接参与企业的管理发展等等具体事情,可以说是一个甩手掌柜!我国的私营企业要想发展壮大,就必须向西方学习,所有权和经营权完全分开!”
黄雪松点头道:“您的意思是说对企业的管理我们这些老板就完全不管了?就找那么一个人代为经营……这能信得过吗?”
大家纷纷点头,这也是他们的想法。他们不是没聘请总经理,可谁也不放心完全放权不管。事实上他们所请的总经理只是执行者,并没有自主运营的权利。
张鹏飞笑道:“扰外必须安内,选才和用人是支撑企业未来发展的重要因素,事情是人做的,如果你们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才都发现不了,你们还有眼光和智力去发展企业吗?说得难听一点,你们连一个职业经理人都控制不好,如何控制偌大的企业?”
棉花大王洪万波有点开窍了,问道:“张书记,您的意思我有点明白了,就是请那些更加职业、专业比我们这些投资人有能力的人管理企业,我们在背后遥控。但是老板和职业经理人到底是怎么样一种关系呢?”
“嗯,这个问题问得好。”张鹏飞微微点头,解释道:“关于职业经理人和企业所有者之间的关系,这也是一个在经济学里面非常大的课题。对于职业经理人,和企业的所有者之间相关的规范其实在西方来说,很多的上市公司都有非常详细的规定。而我们私营企业在职业管理的道路上才刚刚起步,所以还不够成熟。要我说,职业经理人与老板,就像鱼和水的关系,有时候水清无鱼,水浑亦无鱼,甚者遇到旱灾,水被放走了,而鱼却在,更甚者遇到水灾,鱼被流走,而水依在,只不过水也不是原来的水,鱼也不是原先的鱼了。能否控制职业经理人,发挥他最大的能力为企业谋发展,这就是企业所有者的能力问题了!”
张鹏飞顿了顿,说道:“政府的领导干部也是如此,为何有一把手,有二把手,有三把手?如果一个省委书记去管一个县的经济发展,你们觉得这个正常吗?那要市长干什么,要县长干什么?”
张鹏飞这么一解释,在坐的企业家就有点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黄雪松为难地说:“难就难在人才难选啊,即使选出了一个人才,能否放心……还是个事啊!”
“这就要看你们老板的魅力了!”张鹏飞笑道。
师长张群也被张鹏飞的话吸引了,琢磨了一会儿说:“我有点弄懂了,其实也不难嘛,这就像打仗。有司令,有将军,有师长,谁见过一个司令带着小兵去打冲锋的?司令只负责总的战略布属,将命令分给下面的各个将军,将军来执行自己所接到的战役任务,而下面的师长按照将军的指令,再具体布属自己师级所辖各部……这样分工明确,总司令只考虑大方向就可以了,不用具体操心到兵力部属,战术安排等等。如果让一个总司令亲自训练新兵蛋子,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总司令!”
“对,老张解释得非常清楚!”张鹏飞拍了拍手。
张群兴奋地指着黄雪松、洪万波说:“你们就是总司令,需要找一个领导下面打仗的将军,你们只想着企业未来发展的目标,大方向就行了,这样不是轻松了很多?”
几位企业家这次完全听明白了,黄雪松惭愧地看向张鹏飞说:“这么说来,我的那些经理还真不够格!”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张鹏飞笑眯眯地说道:“让你们把管理权交出去,你们自己也不放心吧?除了不放心,你们也不想放权,这个权利对你们来说更是一个面子问题!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是直接带着小兵威风,还是带着将军威风?你们是想当将军,还是想当司令?”
洪立波兴奋地说:“张书记,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如果真按您这个思路来办,那么我们这些老板就有大把的时间扩展生意,甚至操作其它的项目了!”
张鹏飞知道这些人并不傻,只是由于接受的知识面太窄,才导致企业碰到了发展瓶颈。他举起酒杯道:“不说了,说太多不好啊!”
“张书记,您说得很对,我们大家都要好好学习!”黄雪松心服口服地说:“搞了这么多年企业,我才知道自己还是一个门外汉!”
“呵呵……喝酒,以后聊天的机会很多,可是我可不是经常能喝酒啊!”张鹏飞一脸笑容,不再多说什么,钓足了大家的胃口。
张鹏飞最后被彭翔扶进车里的时候,明显有些醉了。他今天晚上在酒桌上的高谈扩论,已经起到了超乎想象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