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鹏飞接完吴德荣的电话,脑子里想着西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总是走神。幸好军训就要结束了,教官对他们的管理也松懈了很多。其实也就头两天比较严格,后来训练的强度下降了不少。
教官正在组织大家慢跑,队伍有说有笑的,张鹏飞听着耳边的“战友”相互说着听不懂的安族语,突然想到了一事,自己是否要学习他们的语言?他越想越觉得有兴趣,深为省委书记,如果能够以身做则学习安族的语言和文字,那么当地的干部和群众是否愿意接受自己?
张鹏飞正想着呢,忽听见汽车的响声,扭头去看,驶进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正是省委秘书长白世杰的座驾。张鹏飞微微一笑,看来白世杰想明白了。
白世杰下车并没有立刻赶过来,而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等着。他知道张鹏飞肯定不高兴,已经做好挨批的准备了。张鹏飞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继续随着队伍训练,到是师长张群看到了白世杰,偷偷和教官说了两句。教官会意,很快就解散了队伍。
张鹏飞还是没理白世杰,而是带着彭翔和林辉向洗手间走去。白世杰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并没有立刻跑过来。等张鹏飞出来的时候,他才小跑着赶过来。
“秘书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跑什么……这么急?”张鹏飞停下脚步打趣道。
“呵呵,这不找您汇报工作来了,瞧你在军训,不敢打扰。”白世杰恭敬地说道,做势擦了擦脸上的汗。
“找我汇报工作?”张鹏飞微微一笑:“你是说金翔的事吧?昨天你们不是和省长开过会了吗,还找我汇报什么?”
白世杰一张肉脸非常尴尬,陪着笑说:“我就是来向您汇报结果的,昨天太晚了,就没有打扰您。今天我又去了下现场,随后就赶了过来。”
张鹏飞接受了他的这个理由,点头道:“走吧,去我办公室谈。”
“哎!”白世杰见张鹏飞没再说难听的话,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
张鹏飞走进办公室,拿起茶杯想泡茶,白世杰殷勤地抢到了手里,泡了两杯茶。
张鹏飞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微笑道:“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给我泡茶呢!”
“呵呵,您是领导,应该的!”白世杰恭敬地站在张鹏飞面前。
“秘书长,不用客气,坐下吧。”张鹏飞一直端着架子。
“好,谢谢书记。”白世杰小心地坐了下去。
“情况怎么样?”张鹏飞始疼占据着谈话的主动权。
“不是很乐观啊!”白世杰皱眉道:“昨天着了把大火,现场的材料被烧了不少,我刚从那里回来,损失不下两百万啊!钱还是小事,关键是混乱的场面被金翔高层领导给撞见了,对我省的影响很坏。”冷雁寒汇报的时候说损失一百万,到了白世杰嘴里就又多了一百万。类似这样的情况,什么时候多报,什么时候少报是很有讲究的,领导是不会刨根问底的。
“职工的情绪稳住了?”
“嗯,稳住了,别的事情公安部门还在调查。”白世杰已经知道了吾艾肖贝和张鹏飞聊过,所以说话时也就不那么小心。
张鹏飞点点头,说:“想怎么处理?”
“呃……”白世杰的精神高度紧张,抬头看了眼张鹏飞,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和张鹏飞这样的领导说话,处处都是陷井。看似张鹏飞在轻瞄淡写的提问,其实每个问题都不简单。他问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白世杰侃侃而谈,领导会觉得你懂得这么多,是不是想当领导了?可如果你吱吱唔唔说不到点上,领导又觉得你没用。
“张书记,这件事省长昨天召集大家研究过,但还是没有研究出根治的办法,我想只有等您接手工作之后才能得到有效的处理了,大家都在等着您!”白世杰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到张鹏飞的身上,还拍了个不太明显的马屁。
“等我?”张鹏飞微微一笑:“秘书长就这么看重我?”
“当然,您在双林省的时候解决了很多国有企业的大难题,我想冶金厂这个事在您眼中就不是个事!”白世杰见张鹏飞笑了,精神也放松了一些。
“哦,那您这个意思就是我比你们西北的干部都强了?”张鹏飞的眼睛像刀子一样锐利。
“呃……呵呵,您的眼界和学识确实比我们都强,这是公认的事实,否则为什么您是书记,而我们只能成为您的助手?”
“哈哈,秘书长啊,您能说出这种话,我觉得您也可以当书记嘛!”张鹏飞大笑道。
“呵呵,我可不敢想,更没有那个能力啊。我这人……也就能当个参谋,做些后勤工作!”白世杰低下头说道。
“你太谦虚了!”张鹏飞一摆手,转移话题道:“和我谈谈金翔的事情吧,你们昨天的会议都怎么研究的?”
白世杰点点头,认认真真地把昨天会议的经过讲了讲,最后说道:“因为您不在场,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张鹏飞微笑道:“省长的处理很好,没有任何的问题,就是我在场也没其它的好办法啊!”
“张书记太谦虚了。金翔的事情这半年来令大家都很心烦啊,省长安排我协助阿布书记处理,可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白世杰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
“秘书长,谦虚的是您啊!”张鹏飞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客气话就别说了,我想听听会议以外的东西,你这里的想法……”张鹏飞指了指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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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杰明白,张鹏飞这是想听他个人的想法。他想了一会儿,说道:“金翔这个事我想过了,要说处理也不难,只要我们答应职工的条件,金翔答应的各项资金全部到位,职工们就不会闹下去了。”
“我不明白金翔那么大的集团,为何答应的事情做不到呢?难道他们就不想早点完成基建,进行项目的研发生产吗?”张鹏飞一脸不解。
“据冷雁寒的话说……哦,就是西北金翔的总经理,她说金翔总部半年前在投资一个项目时损失惨重,资金有些周转不开,因此……”
张鹏飞摇摇头,打断他的话苦笑道:“这话也能信?如果说金翔是西北的某个小企业,我能相信。但是金翔作为一家大型投资公司,一个项目就能让他们资金出现缺口?秘书长啊,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金翔的股票早出现问题了!可是我今天看了一眼,金翔的股票没有任何大的波动而且今年投资的几个项目都有进展,唯有西北的进展缓慢,你说这是为什么?”
“这……”白世杰又开始紧张了,没想到张鹏飞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这个书记还真是不简单啊。他对经济太懂了,谁能骗得了他?想到这一层,白世杰说:“是的,您说的这些我也想过,可真是猜不透金翔的真实想法!”
张鹏飞审视着白世杰的表情,淡淡地问道:“那你觉得如果金翔就是不出钱,这个事怎么办?”
“那就没什么办法了……”白世杰摇头道:“我们已经替他们贷了不少款子,不可能再扶持下去了,否则我怕出问题!”
“出什么问题?”
“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有可能。”白世杰隐晦地说道,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吾艾肖贝的提醒和冷雁寒的哀求,灵机一动道:“张书记,金翔的冷雁寒想拜访您,冷总托我传个话,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和她碰个面?”
“冷雁寒要见我?”张鹏飞突然想到了吾艾肖贝,难道这真是一个大圈套?
“是的,她说您来到西北有些天了,她想过来拜访您,又怕唐突,所以让我转达一下她的意见。”
“呵呵,我这个时候见她好吗?”张鹏飞也开始下诱饵,看看白世杰怎么说。
“没什么不好的,我反而觉得您现在如果见她更好。”白世杰收了冷雁寒的“卡”,自然要帮着说些话。
“为什么?”
“我是这样想的,金翔刚刚出了事情,这个时候您选择和她见面,不是体现了省委对金翔的重视吗?对外传出去,大家都会觉得您对西北企业的发生展十分重视!”
“嗯,有道理。可是……”张鹏飞似乎显得挺为难,说:“这个项目一直都由省长负责,现在金翔刚出事,我要是见冷雁寒会不会……”
白世杰微笑道:“不会的,金翔的事情是全省所有干部的事,如果您能解决好,省长会非常高兴的,他是一个很大度的人。”
“呵呵,是啊,我也就是说说,当然不是说省长是小气的人。其实昨天晚上……省长就找过我。”张鹏飞笑眯眯地盯着白世杰,他设下的圈套可以收起来了。
“哦,省长找过您啊?”白世杰装傻道,他当然知道吾艾肖贝来找过张鹏飞,就是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什么。在白世杰看来,省长应该是向张鹏飞检讨工作。
“是啊,省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昨天处理完之后,省长第一时间就过来找我了。”张鹏飞淡淡地说道,眼睛扫了下白世杰,有意加重了“第一时间”的音量。
白世杰明白张鹏飞那眼神的含意,赶紧说:“其实我昨天就想去找您汇报工作,可怕打扰您的休息。”
“老白,我又没怪你!我是好奇啊……呵呵,好奇昨夜省长想请我接手金翔这个项目,没想到今天你就让我接见冷雁寒,这们这可真是心有灵犀啊,都想让我参与金翔这个事!呵呵……”
白世杰一听这话脸色惨白,他这才知道在无意中自己被吾艾肖贝算计了。张鹏飞这话太明显不过了,省长刚请我接手金翔,你就让我和金翔的总经理见面,这说明什么?很简单,这表明吾艾肖贝和白世杰是一条心,甚至这是他们共同想的主意。省委秘书长和省长穿同一条裤子,这让省委书记的面子往哪摆?白世杰越想越害怕,暗自后悔这么急就帮着冷雁寒说话,否则这事就不会让张鹏飞误会了。如果等几天,张鹏飞就不会把这两件事想到一起。现在可好,无论怎么想都感觉白世杰和吾艾肖贝是商量好的。
“那个……张书记,”白世杰知道自己应该开口了,“我没想到省长也让您接手金翔这个项目,我让您见冷雁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是工作需要。不过省长的想法也对,或许由您出面对问题的解决更有帮助。”
“嗯,那就听你的,等我这边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和她见个面。”张鹏飞已经敲打完了,就没必要抓着那事不放。
“行,到时候我来安排。”白世杰心里明白,张书记已经对自己有看法了,他必须想办法挽回,一时半会儿没有机会,只能用工作态度来转变了。
“麻烦秘书长了。”张鹏飞客气地说道。
“不麻烦,张书记,您不用客气,这些就是我应该做的。等您正式接手省委工作之后,我就是您的秘书!”
“呵呵,秘书长啊,不必如此,今后都是兄弟!”张鹏飞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以后的工作还需要你的支持啊,我离不开你!”
白世杰听张鹏飞这么说,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了。张鹏飞起身拍了拍白世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西北的日子还很长,我需要助手,更需要朋友,我想和你成为朋友!”
“张书记,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认真工作。”白世杰坚决表态,可是心里很不安稳。如果选择站在张鹏飞的身边,那就等于要和省长吾艾肖贝撕破脸。他心里还没有做出选择。
白世杰离开的时候,被张鹏飞拍过的肩膀又重又热,他的心也跟着发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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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世杰回去的路上,接到了省政府秘书长伊力巴巴的电话。
伊力巴巴笑着问道:“领导,在哪儿忙呢?”
“刚离开军营!”白世杰没好气地说道,不管吾艾肖贝是不是有意的,他被阴了是事实。他把气全撒在了伊力巴巴身上。
“哟,刚去上朝了?”
“没个正形!”白世杰不满地骂了一句。
“呵呵,好……不开玩笑了,我也在外面。知道你心情不好,出来吃个饭,赏脸不?”
“去哪?”
“你说呢?”
“德行!”白世杰挂上了电话,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二十分钟之后,白世杰的车停在了古丽饭店门前,这是一栋四层小楼,在整个哈木来说都是不错的饭店。白世杰刚下车,就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女人迎了上来,张开双臂抱住他,娇笑道:“领导,您可算来啦,人家在门口都吹了半个小时冷风了!”
“哟哟,那我可是罪过啦,真是不好意思,古丽老板,我向您道歉。”白世杰感受着古丽苏合波涛汹涌的身体,苦笑道:“您快放下我吧,要是被伊力秘书长看见了可怎么办?”
“切,他能怎么办?我就是给他戴顶绿帽子他也得受着!”古丽苏合大笑道,松开了白世杰。
“那要看谁给他戴吧?”白世杰笑道。
“我选您怎么样,您乐意不?”古丽苏合飞着白眼问道。
“我可享受不起啊,我这身板可不行!”白世忍住笑说:“能爬上古丽老板那块田地的男人可都不是一般人啊!”
“哈哈,没事,只要您有意,我随时奉陪!”
“不敢不敢……”白世杰一路和她开着玩笑,走进了包厢。
古丽苏合是古丽饭店的老板,更是省政府秘书长伊力巴巴公开的情人。整个哈木的官场几乎都知道古丽苏合与伊力巴巴的关系,可却相安无事,可见伊力巴巴的本事。
伊力巴巴起身迎接,握着白世杰的手说:“秘书长,等候您多时喽!”
古丽苏合站在身后,亲热地拉着白世杰坐下,媚笑道:“亲爱的,您稍等啊,我去上菜。”
“叫错了吧?”白世杰指着伊力巴巴,他们都是老熟人,所以已经习惯了这种玩笑。
“没叫错,他也是亲爱的,你也是亲爱的,你们都是我亲爱的!”
“怎么,古丽老板喜欢双管齐下?”
“哈哈……”伊力巴巴大笑不止,摆手道:“你先走吧,我和领导聊正事。”
古丽苏合对白世杰飞吻了一下,聪明地退了出去。白世杰指着门口对伊力巴巴说:“你就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她离了我算什么东西?”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她太张扬了。”
“哈哈,有您给我罩着,我有什么好怕的?”
“没个正形!”白世杰喝了口茶,问道:“你就这么闲着?”
“哎,我们这些大内总管哪有闲着的时候啊!我这是出去办事,顺便偷懒。”
“偷懒?我看你是偷情吧?跑到这个地方还能歇着,你不是找累受嘛!”白世杰暧昧地笑道。据伊力巴巴所说,古丽苏合性欲特别强,他们只要在一起,她就要折腾得男人起不了床。有些日子,伊力巴巴甚至躲着这个女人。可是这个女人那妖冶的身体充满着魔力,多日不见,他又会想念。
“呵呵……”伊力巴巴温柔地笑着,问道:“刚去见首长了?”
“嗯。”白世杰回想起刚才的凶险,不住地摇头。
“怎么……我看你不高兴啊!”
“要是你坐在我这个位子上,你能高兴吗?”白世杰扫了眼伊力巴巴。他们是发小,后来两人还搭过班子。白世杰上任省委几年之后,力荐伊力巴巴,也让他坐上了省政府秘书长的位子。
伊力巴巴明白白世杰现在的心情,叹息道:“其实也不难,是你想得太多了!”
“想少了能行吗?”白世杰苦笑道:“我们这种人脑子没有片刻的休息啊!”
伊力巴巴说:“该想多的时候就想多点,但有时候想少点对自己有好处。老白啊,不是兄弟说你,你有的时候……”
“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现在骑虎难下啊!”
伊力巴巴琢磨了一下,突然问道:“张书记家有个漂亮的保姆,你知道吗?”
“嗯,听说了,怎么……这你也敢打主意?”
“不是我打主意,而是有人想打听打听,你能不能帮帮我?”
“打听什么?”
“打听她的……一切……”伊力巴巴神秘地说道。
白世杰知道“有人”指的是谁,能命令省政府秘书长做这种事情的,只有一个人。他明白那个人这是在逼自己做选择,他皱了下眉头,说道:“我怎么帮?”
“想帮就能帮。”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这个你别管,我就想知道你的意思……”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白世杰说了一句双关语。
伊力巴巴晃荡着酒杯,酒水洒了出来,他微笑道:“你瞧,这酒一摇摆不定,它就会洒出来……”
白世杰盯着酒杯没说话,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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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郑一波也来到了军营找张鹏飞。当然,他没有进入军营,只是等在军营不远处的饭店。张鹏飞如约而来,进门就问道:“有什么事?”
“张书记,案子查出一些线索了,可以认定金翔的事是沙漠组织恶意操作的!有人给他们做内应!”
“还有呢?”
“剩下的还在调查。”郑一波回答。
“这个案子你在调查?”张鹏飞发现了哪里不对,满脸惊讶。
“本来没有我的事,可是今天上午曾三杰突然开会让我全权负责这个案子,我很意外。”
“全权负责?”张鹏飞微微一笑,他有点听明白了。
“张书记,您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鹏飞笑道:“恐怕这不是他的想法!”
“难道是……”
“有人想逼我接手金翔这个大麻烦啊!”
张鹏飞暗想这一手玩得很高明,把案子交给郑一波,不就等于交给了自己吗?郑一波来找自己,这是人家预想到的!
张鹏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灵机一动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