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似乎也从齐岚的表情上看出了些什么,随即一笑道:“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到了明天,齐师弟自己开始正式修炼之后,便可自行察觉得到这些变化了。只是,师兄在此还是想要提醒师弟一句,入门之后,同时修炼两脉基础功法的时间不宜过长,还是尽早根据自身情况,选定其中一脉的功法来深入修炼下去比较好。一旦开始感受到体内出现排斥之力后,就尽快用一脉的功法,将另一脉吸入体内的那部分天地元气当作杂质化去。省的影响修炼速度不说,日后随着修行的深入,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多谢师兄的指点,齐岚记下了。”齐岚带着一分真诚的谢意,拱手答道。
“不知不觉,我竟然唠叨了这么久,齐师弟肯定也已经有些烦了吧。”袁成笑着说道:“最后,再叮嘱师弟一句,眼下师弟还没有学会御剑飞行之术,故而从此处到执事堂大殿,还需一路步行前去的。这片房宅通向外面的出口,只有一条路径,就在你我方才落地的那片空地旁边。而那条路,便是可以直接通向执事堂的。以师弟的脚程,不出一刻钟,应该也能走过去了。虽然,我们来时是御剑而来,没有在那路上走上一趟。不过,相信明日师弟自己走起那条完全没有岔路的小径来,也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就不再打扰师弟了。明天早课,执事堂前再见!”
眼看袁成要走,齐岚自是挽留了一番。最终,齐岚还是说不过袁成,只得送他出了房间,目送其御剑而去了。
一排排房屋外,空荡荡小径上,复而恢复了本该属于它的宁静。
转身,一个绿色的身影映入了眼帘。
就在这排小屋的另一侧,尽头之处。那个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静止了时间。
谪仙麓,在这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在这伸手可以触碰到五彩祥云,空气中带着几分出尘之意的地方。
她,望着天空。
一个人,默默地凝视着。
清晨刚过的微风,带着几分凉意,轻拂过她的衣角。她的绿色衣裳,也随着清风,微微飘动起来。
只是,她却好似没有半分察觉。
她,是什么时候从执事堂回来的?
她,怎么也会选了,同样是在这里,同样是最后一排,同样是靠近边缘处位置的房间?
她刚刚,应该也被灌输了一通,让她似懂非懂的东西吧?
此刻,她就静静地站在这里。他没有去问,她也没有开口回答。
莫名地,他的心底泛起一阵温暖,能有这样一个人住在近旁,好似比起千百般曾想过的美梦,更加令人安心、舒畅。
只是这种温暖的感觉,只是在他心中存在了一瞬,便被她身上无形间散发出的凉意,冻成了坚冰,碎了满地。
深似大海的灭门之仇,仿佛是要跟着她走一辈子的标签。他不敢去想象,她到底背负了多少的压力,也不敢去想象,从这原本应该放肆玩耍的年纪开始,往后的人生,她每向前迈出一步,要强忍住多少泪水,驱赶着多少不请自来的伤悲,才能坚强的走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穿过这不算太长的小径,从路的这一头,一步、一步,向着路的那一头,向着那个注定孤独的身影,走去。
霎那间,方才拼命去记忆,拼命去理解的事情,仿佛都不再重要了。
就这样,陪着她,挽住此刻飘过的云朵,留住此刻呼吸的空气,停住此刻流淌着的时间。
然后,静静地,等着她回首。
“哒!”
他终是不由自主地迈出了一步,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被无限的放大了。
他分明看到,她的身体微微一颤,想来,也是听到了这被放大到有些刺耳的脚步声吧。
可是,自己又为什么,要向着那个看上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身影,固执的走去?
是同情吗?
如果是同情的话,想来,她也不会需要的吧。
风止了,越来越刺眼的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打了下来。
他终究,是没有走去。
她终究,是没有回首。
第二天,天还没亮,齐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所幸前一晚,齐岚并没有对这新环境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早早睡下之后,就美美地一觉到了现在。因而,虽说起得早,但也还算是精神十足。
草草洗漱完毕,换上昨天领到的一袭白色的谪仙麓执事弟子服,提起那把深黑色木质剑鞘中,隐隐散发出几分紫红色光芒的玄铜剑,然后重新将谪仙麓弟子令牌打上两个结,整齐地系到腰间之后,齐岚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空气里还带着几分潮湿,夜雾也还没有完全散去。借着即将消失的月亮的微光,齐岚这才看清了道路。
下意识地,齐岚站在屋子前的小径之上,又向小径另一侧的尽头处,望了一眼。
虽说月色朦胧,看不真切,但也可以足以让齐岚清楚的辨明,小径的另一头,没有人影。
也许,她还没醒吧,亦或者,已经走了,也说不定。
齐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来由地,忽然关心起了她。之前,他一直觉得她像极了自己的妹妹齐樱,每每看到她,他便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妹妹一般,仿佛能透过她,看到齐樱现在过的很好,很是快乐的样子。
可惜,她不是妹妹。
在她身上,齐岚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和根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仿佛能传染给别人的沉重的压抑感。
便是这样一个她,这样一个住在近旁的她,却依然让齐岚下意识的,找不出缘由的,想要走出房门之后,转过头去,向着她所在的地方看上一眼。
如是而已。
月色寥落,晨光微熙。
虫鸣几点,雾色孤影。
齐岚收起思绪,迈开脚步,向着通往执事堂的小径走了过去。
小径的入口并不难寻,走到屋子最前排,昨天袁成带齐岚来这里时候降落的空地之上,便可一眼望见。
走进小路,两侧和头顶便包裹上了一层绿色的轻纱。尽管天还没有完全亮,但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到,两侧树木焕发着的蓬勃的生机。
自踏入小径以来,两侧的虫鸣声便不绝于耳。尚是少年的齐岚,有心进去丛中一探究竟,但转念一想即将到来的,未知的,拜入谪仙麓门下的第一次早课,齐岚还是止住了玩心,一路快步向前而去。
就像昨日袁成所说的一样,不消一刻钟的功夫,齐岚便走出了这条虽说有些曲折,但却也没有什么岔路的小径。
眼前,是一片极其开阔的平地。平地的另一侧,伫立着一座并不高大、四四方方的灰白色建筑。其大门正中央悬挂着的牌匾之上,镌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不太甘心地,将这不甚起眼的建筑的身份娓娓道来。
眼下,距离卯时也不远了。执事堂前的空地之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
齐岚再次下意识地,寻找起那一抹明明才相识不久,却好似已经深藏在了记忆深处的颜色。然而当视线扫了出去,齐岚才忽然间意识到:过了昨日,那抹绿色,也已经融入了这片望不到边际的,白色的海洋,再也找不到了。
只是这一扫,却找到了昨日在执事堂大殿上相识的刘姓师兄和邓姓师兄,正在不远处互相交谈着什么,看两人的神情,竟是与昨日相见之时一模一样,只怕此刻,又在说着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就在齐岚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的时候,刘师兄恰好一个回头,对上了齐岚的眼神。
“哟,这不是齐师弟吗!”刘师兄一看到齐岚,就冲齐岚夸张的招了招手,然后招呼着邓师兄一起走了过来。
“刘师兄好,邓师兄好。”齐岚赶忙回礼道。
“齐师弟早。”在刘师兄一旁的邓师兄,也咧嘴一笑,跟齐岚打招呼道。
“齐师弟第一次早课就很会挑时间啊,这个时间来早课,说早不早,说晚也绝对不晚,如此一来,既免于被师长训斥偷懒,也不用过分早起折磨自己,当真是妙极啊。”刘师兄笑意不减道。
“额……刘师兄过奖了,我也是恰巧这个时间赶到的。”齐岚没想到刘师兄会说这种话,心下也是一阵尴尬,回道。
三人有一句每一句的,在人群之中又聊了起来。
假装不经意间,齐岚偶尔也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状况。随着三人说话的功夫,来到平台上的谪仙麓普通执事弟子已是越聚越多。粗略估算下来,至少也要有千人以上了。
忽然间,一声清脆的钟鸣,穿透了执事堂看似单薄的墙壁,从执事堂大殿内传了过来。
钟声一响,所有弟子立刻停止了方才懒散的样子,尽数都整衣执剑,规规矩矩地在平台之上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