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凌要进晋王城,这是近一个月来晋国最为哄动的一则消息。
邱凌是谁?
晋国民众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名字。于是乎某些好事者便有了用武之地。他们自称知道许多内幕,煞有介事的说出一些他们听来的“内幕”。
“这个邱凌啊,不简单。起先他只是我们晋国边境某条村子的一个寻常少年,但就在夏朝的入院试上,这个看着很是普通没有半点修行天赋的少年却一鸣惊人,先是击败了夏朝数个天才,成为入院试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几个考生之一,最后更是一剑迫得辽国一个封印了修为的九品考生恢复修为,成功踏进潜龙别院。潜龙别院啊!只有天才中的天才才能进入的地方。”
“这样看来,这个叫邱凌的少年确是我们晋国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要进王城拜见晋王,确是一件大事,值得虚城以待。”
“错了。真正的原因是国师当年曾将他们父子俩赶出晋国,邱凌这次来王城是要给国师难看的。”
“啊?国师赶走他父子俩?为什么?他又凭什么给国师难看?他再怎么天才也是我们晋人,晋人岂能给功苦功高的国师难看?”
“就是,他凭什么?”
“凭身上的潜龙服,而且邱凌不是晋人,他是夏人。我可是听说了,他父亲年青时是夏朝一个风云人物。”
“夏人?难怪,夏人都是无礼兼小气的。”
“谁说夏人小气无礼?我遇到的夏人都是彬彬有礼待人以诚的。”
“你……我看你很像夏人啊!要不怎会帮夏人说话?”
“你放屁!我是土生土长的晋人好吗?”
“你才放屁……”
邱凌走出茶馆,登上马车,听着车外还在继续的争吵声,摇头苦笑。
这是晋王城外十里的一个间茶馆,茶馆不大却热闹非常。
千里奔波,风尘仆仆,王城已经不远了,又岂能让王城中人看到自己满身灰尘的落寞模样?
晋国旅人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有着入乡随俗心思的邱凌也是这样想和这样做的。这一个月来,晋国流传着有关于他进晋王城的种种说法,有说他为复仇而来,有说他此行是向晋王表忠心,毕竟他生于晋国长于晋国。
最夸张的说法是,邱凌要成为晋国师的继任人,晋国师赶走邱氏父子只是磨砺邱凌心志,好让他成大器接任国师。
事实上邱凌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起码现在的他没有。
“借此东风大摇大摆的进晋王城倒不失为一个上策。”邱凌心说,脸上不自觉的现出狡黠笑容。
南少泽和子书琴看着邱凌脸上那略带狡诈的笑容,对望一眼,以示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邱凌。
邱凌察觉到南少泽和子书琴的异样,轻笑一声后说:“散布谣言之人估计也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们刚好可以借此东风向晋王提出要求,然后大摇大摆的进晋王室的藏宝库。你们觉得如何?”
南少泽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子书琴直直的盯着邱凌,片刻后粉脸微红的她,察觉到邱凌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才移开视线,望着窗外,轻声道:“你想怎样就怎样。”
邱凌哦了一声,闭上眼睛,心说:“真漂亮,比柳橙还要漂亮。”
想起柳橙,他心头一紧,因为他想起了禇文博。
他与她是怎么一回事?
是那么一回事吗?
三个本应无忧无虑的少年就这样各怀心事,坐在并不宽敞的车厢内,向着晋王城进发。
晋王城,晋国最坚固的一座城池。王城坚固不是因为它的城墙有多高多厚,而是因为晋国唯一的大尊者长居于王城内。
晋国唯一的大尊者就是现任的晋国国师,晋国民众深信,只要国师在,清平两国不敢踏进晋国一步。尽管他们不知道大尊者对同一境界的修行者极为敏感,那怕对方刻意隐藏,也无法掩去身处的那片空间的灵气异动。他们更不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守护神已经受伤了。
晋国国师伤了,伤在俞青寒手下。没有人知道当天城墙上发生了什么。当天那个男子消失不见后,国师独自一人步下城墙,途中吐出两口鲜血。晋王知道此事后反而大为安心,因为口吐鲜血证明了国师伤得不重,身为修行者的晋王知道,大尊者间的战斗往往生死立判。当天俞青寒与袁家大尊者那一战就是如此,短短一瞬间交手数次,然后生死已分。
“我没有受伤,那两口鲜血是我做给外人看的。”晋国师对站在桌旁的晋王说。
容貌只是中年之姿的晋王惊讶问道:“为何如此?”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邱凌能进潜龙别院,除了证明‘他们’没能统一意见外,还证明某个远古世家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另外,这次跟邱凌一起来王城的那个女孩叫子书琴,子书家寄于厚望的一个符道天才。那个叫南少泽的少年,则是沼泽大祭司的关门弟子。”晋国师慢慢的说着,就像当年细心教导还未成年的晋王一样。
按世间算法,年岁已高的晋王恭身肃立,就像当年聆听国师教诲一般,不带半点上位者之气。
“这个邱凌,竟然与这些庞然大物的后辈子弟拉上了关系?!老三怎么没有传信回来?难道他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远走高飞了?”
老三指的是慕容千斌,晋王知道慕容千斌对自己偏爱慕容千迢颇有微词,虽然他一直没有说出来,只通过慕容英表达。
“他传信了,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晋国师心说,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心里也偏向慕容千迢,希望慕容千斌这个大哥能接任晋王之位。身为王者,不能心慈心手软,这就是晋国师支持慕容千迢接任晋王的理据。
“他可能在闭关,不知道晋国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邱凌吧!”晋国师说。
晋王抬头望着窗外的御花园,久久不发一言。晋国地处西南,百花早发,鲜丽如锦,美不胜收。晋王没有闲情欣赏美艳娇花,他低下头问自己的老师:“老师做出受伤的样子,是觉得我们应该让邱凌进王城?”
“不管他为何物而来,我们很难阻止他。那天俞青寒是真想杀了我,他记恨我对邱北城不敬,当天不出手只是因为还不知道‘他们’没能统一意见罢了。”晋国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听说,邱凌是自己一人从寻皇大草原走到晋国边城的。我很害怕,怕他已经见到了她。”
“她?”修行者修行了有一定的年头后就会知道,草原上有一个源自远古的游牧部落。那部落极少与外人接触,那怕救人也是恰到好处,从不露出藏在黑巾下的真容,更不会像其他修行者见面时那样互报家门。他们从未离开过寻皇大草原,但世间没有修行者敢小瞧了这个传承近万年的游牧部落。
“如果邱凌被我们打伤或者擒住……你说,她是袖手旁观还是站出来帮邱北城一把?”晋国师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借口阻止邱凌进晋王城,这让他有点气愤有点无奈还有点气馁。
明明修行为比那小子高几重楼,却又奈何不得他,偏偏这窝囊气他受不了也要受,谁让他当天为某些人充当枪头得罪了邱凌呢?
书房沉寂了下来,晋国师与晋王无言以对。两人沉默时房外有人轻声问安后禀告:“父王,老三回来了,在偏厅等候召见。”
“老三?”晋王脑海浮现慕容千斌的容貌。然后又想起了某件快被他忘记的事。“他似乎是因为邱凌才进的学院。”
“让他等着。”晋王沉声道,房外之人似乎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回话说知道。晋王看着晋国师,晋国师叹息一声,慢慢的点头。晋王眉头紧皱,但依旧对晋国师点头,以示会意。
邱凌不知道现在的他竟能让晋国师与晋王头痛不已,他更不知道慕容千斌在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后,生怕自己与晋王闹得不愉快,千里迢迢的赶回晋王城,希望能从中斡旋,避免不愉快之事发生。
邱凌乘坐的那辆马车接近晋王城时,一队铠甲鲜明的王城卫队已经等在城外。崔姓老者赶车慢慢走近,卫队默然分成两列,让出中间偌大一道。马车继续前行,卫队肃穆的在后跟着。
晋王城有一条笔直大道,原日只有军队或王室成员才可以乘车马,沿此道直奔王城。今天,一辆外来马车,慢慢的沿此道走向王城,赶车之人的神情显得是那么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当天被赶出晋国,今天却让晋国虚城以待。邱凌,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好?”崔姓老者头也不回的对车内说道。踏进王城的那一刻,邱凌便没有再看到一个晋人,除了那支晋国王城卫队。崔姓老者这句虚城,没有夸大。
邱凌愣了一下,做出一个很无赖的笑脸,大笑着说:“嗯,确实很好。我今天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世家子弟总是摆出千篇一律的表情了。”
子书琴瞪了邱凌一眼,邱凌自知失言,歉意地对子书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