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事情忙得连轴转,好容易闲了一天,叶棠花立时就想起来她答应叶沐氏的事情来,从前有李姨娘管着叶远志,叶远志还不至于出去拈花惹草,可如今李姨娘正在天牢里等着判决,叶沐氏又不得叶远志的心意,这么混着过个一两天还罢了,时间一长,叶远志必定生外心……
叶棠花其实自上元节那日便看中了一个人,但此时她还拿不准主意,毕竟人家好歹也算是娇生惯养当小姐长大的,会甘心在叶家委身做妾么?
说归说,总还是要争取一下的,成了便罢,不成再想别的主意也不迟。
叶棠花叹了口气,吩咐闻喜姑姑道:“去把秀儿姑娘请过来。”
上元节归来之后,鲁秀儿就被安排到了叶棠花院子内一个**的房间,不必再住在叶棠花的屋子里了,这两天叶棠花颇忙,鲁秀儿优哉游哉地过了几天,心里放松的同时也有些紧张,照叶棠花这个忙劲儿,能顾得上帮鲁家的忙吗?过了这么多天,她也渐渐知道了叶棠花所能插手的事务和跟家里的关系,心里不禁有几许忐忑,就算叶棠花顾得上帮她,又能帮上多少忙呢?
就在鲁秀儿忧心不已的时候,叶棠花派人来叫她,鲁秀儿此时的心情不亚于失宠的妃子被翻了绿头牌,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就往流霜阁来,一进门便笑着请安:“秀儿见过大小姐。”
“这才几日不见,秀儿姑娘就跟我闹起这些虚礼来?莫不是嫌我这几日忙得不着家,冷落了姑娘?”叶棠花笑着过去虚浮一把,复又朝服侍的人一挥手,“都下去吧。”
百和闻喜领着人下去了,叶棠花将鲁秀儿扯到里屋床上同坐,笑着问她:“秀儿姑娘,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满十七快十八了。”鲁秀儿隐约意识到叶棠花想要说什么,心里头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起来。
“可定了人家了?”
鲁秀儿脸一红,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呢……姑娘也知道,我们家这个地位,高不成低不就的,媒婆把门槛都踏破了,却总是说不成,地位高的看不上鲁家,地位低的鲁家看不上……”
叶棠花心中一喜,复又有些为难地笑了笑,这种事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来说,也真是有些难为她了,踌躇几番,叶棠花又凑近了些:“日后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鲁姑娘可想好了吗?”
鲁秀儿脸又红了几分,嗫嚅着低了头:“我倒也没什么想头,就是人好就成了,要是能的话,最好能帮衬鲁家几分,小姐也知道,鲁家如今不缺银子,就只是不想再做这个丐头儿了。”
叶棠花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笑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个主意,就只怕秀儿姑娘你不愿意。”
鲁秀儿心中一喜:“姑娘只管说,成不成的好商量。”
叶棠花犹豫了片刻,笑了笑:“秀儿姑娘觉着……我爹如何呢?”
“啊?”鲁秀儿听得一愣,她没听错吧?这叶大小姐说的人,是当朝的礼部尚书,叶家的家主叶老爷?
嫡出的闺女给爹找小老婆?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犹豫了半天,猛然意识到,这会不会是叶棠花替叶沐氏试探的呢?那日叶沐氏就曾经怀疑过她,若叶沐氏不肯放心,再让叶棠花来旁敲侧击一下也未可知……
因此鲁秀儿急急忙忙摆了摆手,笑道:“小姐还是莫拿秀儿开玩笑了,秀儿岂敢肖想老爷呢?秀儿如今在叶家做事,夫人和小姐对秀儿是极好的,若秀儿还生那样的心思,岂不是忘恩负义了?”
叶棠花微微一笑,朝她摆了摆手:“你不用多心,我是当真有这个意思,叶家的情形你也算见识过了,原先有那李姨娘在,家里头勉强还成个体统,如今李姨娘走了,内眷剩母亲一人就未免有些不大像话,况且以母亲的手段,也守不住父亲的心思,我瞧着父亲那日似乎对你有些心思,这才有此一说,看秀儿姑娘的举止,想来应当也是对叶家有所求的,如此各取所需不好么……这自然也只是我的话罢了,若秀儿姑娘不愿,那就当我说了个玩话好了。”
鲁秀儿呆了一呆,当真在心里盘算起来,这叶家老爷她也是见过一两面的,生得虽不算玉树临风,倒也儒雅稳重,白面微须颇有些书生气质,年纪也并不很大,三十有余四十不足,如今官位又高,是朝中二品大员,家里头又简单,上头就一个主母,为人也是很不错的,孩子虽说一大把,但嫡女好相处,庶女又不成个气候,两个公子在外头进学,逢年过节才回一趟家……
如此一想,若能在叶家为妾其实也不错,但怕就怕叶沐氏多心,再有也怕叶远志不肯帮忙,因此鲁秀儿反倒踌躇起来。
叶棠花看出鲁秀儿心思活动,便趁热打铁道:“其实秀儿姑娘所求不过是让鲁家不再做这个丐头儿罢了,这也是极容易的一件事,我如今派个人去鲁家接过这丐头儿的活计,先让鲁家从乞丐堆儿里摘出来,剩下的就好办了,只消父亲一开口,给令尊或是鲁老伯弄个**品的小差事,也就摘出来了……其实这事我若非些力气也能做到,然而总不如父亲帮忙来的方便,我是真心看重秀儿姑娘的明理,这才厚着脸皮多问这么一句,姑娘若是愿意呢,母亲那边儿即刻就能安排,姑娘若不愿意,鲁家的事情我也会竭力安排……”
鲁秀儿脸上一红,站起身来低低道:“蒙姑娘好意,鲁家上下感激不尽,但如此终身大事,秀儿不敢擅自做主,今日想告假一天,回家同家人商议一下,不知姑娘可能应允么?”
叶棠花见鲁秀儿心动了,自然是连声应了,一面又唤人准备些布匹做赏赐,鲁秀儿一一谢过,出门去了。
叶棠花坐在床上愣了片刻,低头玩着衣服上的穗子,心里头有些高兴也有些闷闷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雨秋此时已经办完了事回来,一进内室就瞧见叶棠花闷闷不乐的样子,忙走上前来:“小姐这是怎么了?”
叶棠花闷声道:“我把事情跟秀儿姑娘说了,看样子她有些心动,刚出门回家问家里人的意思去了。”
“这不是在姑娘的意料之中吗?是好事啊,为何姑娘如此闷闷不乐?”雨秋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见鲁秀儿离去,外头的闻喜百和和春水几个也三三两两地走了进来,围在叶棠花身边听候吩咐。
叶棠花叹了口气,心里头有些烦躁,她抬眸望向雨秋:“如果要管住一个男人的心,是不是必须得靠这种方式?”
雨秋反映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叶棠花说的这种方式是纳妾,不由得笑道:“男人嘛,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哪里有管得住管不住这一说?”
轻烟也笑道:“皇上在宫里头不也三宫六院么,可没听说哪位娘娘靠选秀固宠的,人多了就分了皇上的心思了。依我看,什么纳妾都是虚的,手段高明才是要紧。”
闻喜扑哧一声笑了开:“这两个丫头一看便是不懂装懂的,说的话真正是胡说八道了,哪里是这么一回事呢?”
叶棠花眨眨眼睛望向闻喜:“姑姑为何这么说?”
闻喜笑道:“敢问县主,可知道《上邪》么?”
叶棠花坦然点头。
“那敢问县主,《上邪》之中可有纳妾的事情么?那女子可曾叹‘我与妾均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叶棠花抿唇一笑:“哪有这样的。”
“正是如此了,”闻喜笑道,“从古至今,写情的诗多了去了,古有《蒹葭》《关雎》,汉有《涉江》《迢迢牵牛星》,唐有《长恨》,宋有《璇玑》,古人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可见诗乃寄情之作,县主博闻广记,应该也看过这些名篇,敢问县主,凡铭心刻骨之情,可容得下第三个人么!”
叶棠花一怔,百和接腔道:“就是这话了,县主只道纳妾能锁住男人的心,却不知情能锁情,爱能锁爱,一个男子若是爱着一个女子,心里头只念着她想着她,便是周围有万千美貌佳人,他也是不屑一顾的,女子之心亦然,若两人当真钟情不二,又哪里来给别人插足的余地呢!”
叶棠花听罢,若有所悟:“这么说,若是夫妻之间本无感情,那为妻的才需要靠纳妾这等手段来笼络丈夫的心,可若是夫妻之间原就情投意合,便不需动那些心思?”
闻喜点点头:“俗语说得好,将心比心。那男子既然不想让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就该明白女子也不爱自己的丈夫在外头拈花惹草,若是真心相爱,又怎么舍得让对方难过呢?”
叶棠花经了闻喜的劝,心里头好受多了,她从前只当女人只有靠纳妾才能笼络住男子的心,如今看来还是她想得理所当然了。她在心里头暗暗发誓,日后若有幸能得心上人厮守,也定是不会允两个人之间出现搅局的人的,厮守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要靠第三个人来维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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