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锋觉得目前的生活也还不错,上午趁着穆东不在,他就会去穆家看沈季,现在小图已经交给沈季养着了,俩人经常带着小狗一起去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散步,那里山脚下有个小亭子,刚好方便他们歇脚聊天了。
“先歇会儿吧。”蒋锋看着沈季有些吃力的脚步提议。
“好、好吧,这里没人扫雪,都快没路了。”沈季抓着蒋锋的胳膊,费力行走在齐膝深的小径上,而后转弯往亭子方向走去。
“小图、小图,快回来。我们先休息一下,你再乱跑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啊!”小狗四条腿轻巧灵活,积雪对祂没什么影响,加上小图又是大部分的白毛,稍微跑远一些都要瞧不见了。
幸亏祂很听沈季的话,一声呼唤立刻回头、摇头晃脑地颠着小步子回来了。
“来、坐会。”蒋锋几下子把石凳上的积雪清扫干净,接着他坐了下去,再伸手把沈季拉着坐在自己腿上,亲密地搂着他。
沈季穿得很臃肿、圆滚滚的,蒋锋就像抱着个大毛球一般,相处时光温馨又甜蜜
周围十分安静,这里比较偏僻,在上山小径的拐角,亭子四周都是松树和厚厚的积雪,不走前仔细看是不会注意到亭子里有人的。
“三哥,如果我大哥回去大营了,是不是就不能经常回家了啊?”
“嗯,那里规矩严。现在他是负责督练新兵,权限大、也自由些。”蒋锋理了理沈季的帽子,轻声回答。
——没想到来了贺州,也没法天天和大哥生活在一起。不过比起以前那肯定是强多了。沈季心里一直有个想法,不过有些犹豫、尚在观望阶段。
俩人遛狗散步完后,蒋锋再悄悄把沈季送回去,现下他不能再和穆东碰面,免得大舅子看他更不顺眼,还是等他冷静一下示好妥当些。
下午就有事情做了,军需监察清点好十几车冬季物资,需要蒋锋带人送到镇北军大营去,指挥着一小队士兵将物资妥善装上马车后,队伍听蒋锋一声令下、慢慢前行。
段靖光被兴奋的段母拉着说了一整天的话:一时说要请个有名气的媒婆啦、一时督促双方尽快交换庚帖啦、一时又计划着要开始收拾新房啦、还提了相当多的琐碎事情。
“娘、娘,您先别急,那人还不一定看得上儿子呢,等我的消息再开始着手也不迟啊。”段靖光尽量温和地安抚着段母。
“哎哟、这终身大事就得早些做准备才是,手忙脚乱地容易出错,那可就是大大的失礼了呀!”段母嗔怪道。
段父也点头附议:“靖儿,你娘说的极是,凡事都得有个规矩。”
被家人轮番上阵询问、催促,段靖光终于应付不来了,刚刚吃过午饭,他就借口回营有急事处理而早早离家了。
回到军营,他坐定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早日向家人坦白,至少他们不会再四处去相看姑娘了。
至于跟穆东的事情成与不成,虽然结果未知、很有些忐忑,但他内心深处更多的是兴奋的幻想:多年来的夙愿有可能会成真了!
——既然沈季能被蒋锋拐跑,那作为大哥的穆东,是否也已经被自己这么多年的真诚打动了呢?就算刚开始会反对一番,时间一长,会不会就接受了呢?
对!大有可能,兄弟间总有相似之处的嘛!都怪我,要是早几年开口,现在弄不好早就双宿双飞了……
段靖光正在暗自懊恼时,一个卫长前来打断了他:
“禀告副将,今冬的御寒物资已经由蒋锋参将送达,这是清单,请副将过目。”
哦、蒋锋参将啊。
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想起穆东受的伤,简直是太糟心了。段靖光好整以暇地接过名单,粗略扫视一眼,微笑着下令:
“带路、我瞧瞧去!”段靖光欣然起身,大步行走处衣角翻飞,带出一阵风。
蒋锋笔直地站着如同一杆标枪,静静等着里面派人出来清点交接物资,完了他准备直接回去。
段靖光走近、不咸不淡地开口:“运送物资这样的小事,哪里需要蒋参将亲自上阵,真是大材小用!”
“卑职参见副将。”蒋锋忙行礼,他听那几句话虽然还算平静、他敏锐地察觉到来者不善,只是不知道何时得罪了段靖光。
“蒋参将请起,别这么见外,都是一个大营的兄弟嘛!”段靖光话是这么说,腰杆却挺得笔直,坦然受了蒋锋的礼。
“副将,卑职奉命将这些物资送了过来,清单已奉上,清点核实无误后就可以入库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尽力先把公事办好,该做的做好,该说的说完,至于段靖光给不给行方便,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哦,李斌,你负责去清点。”段靖光手朝后一指、点了个小卫长出来,那人赶紧躬身上前领命。
而后段靖光向蒋锋招手:“这些小事让他们忙活去吧,左右你也不过是帮忙跑腿的。今日天气还行,你跟着本将赛马去!”
蒋锋愕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段靖光说完就转身前行了,他只能跟上。
“为求公平,各自挑一匹陌生的马吧!”走到镇北军规模宏大的马场前,段靖光快速为自己挑好了一匹刚驯服不久的烈马,蒋锋不敢拖延,紧随其后。
“你们都别跟着,本将今天要跑个过瘾!”段靖光马鞭朝后一指,把几个亲随都钉在了原地,随后狠狠一夹马腹、马鞭高高扬起落在马臀上,如离弦的箭一般瞬间冲了出去。
蒋锋心思转得飞快,当然不敢和段靖光比肩,稍稍落后一个马身的距离跟在后面。
一口气跑出了老远,到了宽阔操场的边缘,不远处就是属于金国的无垠草场,段靖光勒马停下,心里的火气不但没有被草原上的朔风所熄灭,反而更加盛了些:
“早就听说蒋参将胆识过人、武艺高强,今日空闲,不如一起练练拳脚、活络活络吧!”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他想光明正大地帮穆东讨回公道,绝不能接受意中人“被人打了就打了”这种窝囊局面。
蒋锋听完这话心里就更加疑惑了:虽然隐约感觉是和上次与穆东斗殴有关,但即使穆东是段副将的心腹、上峰也犯不着亲自为属下讨回公道吧?还言明是武斗,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啊……
可要是不往穆东身上想,那这事情就更加复杂了:他与段靖光分属左右军,一个是将军府、一个是段府,再往细了分他蒋锋应该算到端王爷李翼的麾下。那么问题来了:段副将今日这番言谈举止,究竟是想打将军府的脸呢?还是想打端王爷的脸?
心思缜密的蒋锋心里霎时间闪过了无数可能的猜测,但眼下的事情不能拖延,得想个妥当的法子混过去才是。他下马单膝跪在段靖光前面,诚恳请罪:
“卑职惶恐,副将身系大军安危、贺州安危,卑职不敢造次。如若卑职糊涂、做错了什么,任凭副将处置!”
段靖光大怒,马鞭狠狠甩在地上,激起无数雪粉,他冷声呵斥蒋锋:
“立刻起来,我要是想动权、你这混帐东西一早没好日子过!今日我要亲手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人不能碰!你最好全力以赴,否则打伤打残了勿论!”
蒋锋无措地听令站起来、觉得段靖光的怒火来得真是莫名其妙——什么人不能碰?是说的穆东么?从来没见识过这么体恤爱护属下的上司啊,属下和同僚因为私事斗殴,非但不责罚、居然还要“亲手教训教训”另一方?!
刚站稳、段靖光的拳头带着冷风就袭向了蒋锋的面门——咳咳、本来男人打架不打脸的,那是娘们行径,可蒋锋打穆东就是伤的脸,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蒋锋无奈之下只能后退避开,几番格挡防守之后,他的血性也被激发起来了,开始认认真真地打起来:
这回两人身高体型都相当、论及武学底蕴、名师指点各有千秋;说起勤学苦练,蒋锋是从小听从指挥苦练,段靖光是武将嫡长子、必须努力才能获得别人的认可。
不分伯仲之下、俩人越打越兴起,如果沈季在的话,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因为这俩人竟然隐约打出了个惺惺相惜、以武会友的意思。
段靖光右腿带着凌厉的架势横扫向蒋锋肋间,后者马步矮身、随即下蹲一个扫堂腿回击;段靖光干脆把腿跺到蒋锋小腿迎面骨上,后者扫堂腿划了一小半,改为狡猾用脚尖去勾段靖光的脚踝,立刻成功把人给放倒了。
随后蒋锋趁胜追击、借蹲势一个虎扑,狠狠砸到段靖光身上,后者急忙几个侧翻躲避。
男人之间的战斗,最后在雪地里、草堆里,两个打得红了眼睛的人什么招式套路也顾不上了,在地上翻滚着用拳头、用关节、甚至用额头攻击对方。
直至双方不分先后地扼住了对方的喉咙时,两人才筋疲力竭、气喘如牛地停下、死死对视着,眼里都是满满的桀骜不服输。
“不错,倒真有几分本事!”段靖光咬牙称赞道,满意地欣赏着蒋锋脸上的青肿红紫,这看起来可比穆东严重多了呢。
“副将谬赞了。”蒋锋此时反而没有最初的火气了,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个可怕的猜想,但实在不敢确定。
俩人松手,各自站起来,段靖光随手把自己皱巴巴的衣袍理顺了些,扶了扶歪掉的头冠,自顾自上马,临走前丢下一句:
“你不应该伤了他!”
蒋锋站在原地回味思索了半天,而后不顾嘴角的红肿,欣喜地微笑了起来、继而忍不住朗笑出声,最后居然笑到躺在地上,浑身畅快通透极了。
他回忆起之前发生的种种:
——难怪,那日明明是穆东请的答谢宴,段副将欣然出席、席间还和穆东一唱一和地给自己下套,看来穆东明明事先就知晓了我和沈季的事情,却故作不知,真是狡猾……
段副将真是性情中人,为了穆东居然亲自动手,不过我那大舅子可聪明睿智得紧,就慢慢熬着吧您!
太好了,大舅子迟早会被缠得死死的,估计也分不出精力管我跟沈季的事情,甚好、甚好!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