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会儿大哥找我们怎么办?”钱迪城挑眉问吴悠。
“哎呀,大哥叫我们点名、核实文书,这不都完成任务了么,现在又没有我们什么事!呐、这叠材料就拿给五哥收好,如果大哥问起来,就说咱们有事先赶回去了!”少年心性,总是贪玩了些。
钱迪城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早知道你这么憋不住,我还是不告诉你的好。行了,左右现在无事,三哥也托我去瞧瞧的,咱们这就出发,早去早回,虽然这新兵操练不归我们管,可中午时大哥发现咱们不在肯定要生气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赶上二哥那么啰嗦了哈!”吴悠迅速将册子交给了正在隔壁帐埋头誊抄资料的杨洪,在他的疑问声中一溜烟跑了。
俩人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就到达了仁济堂门口,勒马翻身跃下,将马儿随手栓在门口大树下,钱迪城率先挑开厚实的棉布帘子走进去,开口向柜台后面的人打了个招呼:
“二伯,忙着呐?”
钱克江抬头,见是侄儿过来了,也很欣喜地放下毛笔:“阿城你怎么来了?还有你小子吴悠也好久不见啦!”
“在城郊办差准备回去,路过仁济堂就下来看看您。”钱迪城说这话不可谓不心虚,他二伯早年行伍出身,向来最是铁骨铮铮、尽心尽力的,是他家族里边很有威信的一个长辈。
吴悠脸皮就厚多了、嘴巴也甜得多,“伯父好,哎哟最近忙就来得少了,真是不应该。文熙弟弟还好么?上次说好要带他去看杂耍的,偏偏又出了趟远门,也不知道文熙弟弟生我气了没有?”
听到吴悠提起自己的孩子,钱克江一张严肃硬朗的脸顿时融化了,爽朗地笑着说:“嗳别提了,自从上次你带着那捣蛋的小家伙去看了一回,一直高兴到现在呢,哪里会生你的气!不止熙儿、连萍儿都时常念叨,说六哥哥什么时候去看她呢!”
“可惜现在萍儿长大了,成了个才貌双全的漂亮小姑娘,我实在不敢带她出去玩,怕坏了她的闺名呢!”钱克江那女儿已经十二岁了,儿子七岁,吴悠非常喜欢钱家那两个活泼的小孩儿,经常愿意花心思讨他们的欢心。
听到这话,钱克江微微动容,连连夸奖:“好孩子,你是真疼萍儿啊!这样做才是真的为她着想,今年萍儿都十二岁了,可她还是野蛮得紧,叫我好生发愁,唉!”很快就及笄了,再过段日子都可以帮她开始张罗一份好亲事了。女儿家花期不长,不能耽误了年龄,待嫁女儿更是留不得,留来留去留成仇。
吴悠安慰钱克江,“女孩儿在爹娘膝下养着肯定是娇惯些,伯父千万别担忧心急,到时间了她自然就懂得父母的苦心了!”
钱克江跟大多数为人父母的一样,说起孩子就有无数的话题,他跟跟自家侄子和吴悠吐了一会儿苦水之后,才收敛了情绪,正色问道:
“好啦,这儿我还得做事,也没法好好招待你们,如果不急,你们就去我家里,叫你们伯母好好给你们做顿午饭,尽管叫她做你们爱吃的菜,吃完了再回去,怎么样?”
钱迪城这才说明了来意,“午饭就不必了,赶着回去呢,下次有空再去尝伯母的拿手好菜,说起来真是想吃得很。二伯,我有个朋友,叫沈季,他是不是在这儿当学徒呢?”
“是有这么一回事,刚来十天左右吧!你们怎么认识的,他可是南方人,刚来贺州没几天啊?”钱克江纳闷地问。
“之前去南边办差的时候认识的,嗯……细说不得,但关系挺好,他这人不错,就是年纪小又单纯了些。”既然是要帮他,钱迪城说完这些话给他二伯听,也就够了。
钱克江了然,“知道了,你赶时间就回去,当差一定要小心、负责,别辜负老将军对你的栽培知道吗?钱家就靠你光耀门楣了,唉、二伯这辈子是不可能再重新回战场喽!”年过半边、儿女双全、家庭美满,之前大家都知道他不甘心因伤早早退出沙场,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战场、盔甲、精忠报国、建功立业之类的字眼,就怕刺激了他,后来他终于看淡了,倒是自己时常提起缅怀。
“二伯不必如此,早年您建立的战功就足以光耀咱们钱家的门楣,现在又是医馆的管事,侄儿真是佩服得紧,一直以来您都是我的榜样呢!”钱迪城立刻表明了自己崇拜之意。
“行了行了,沈季在后院晒药材,你们想去看他可以,不过不能妨碍人家做事,进去说几句话吧,自己看着点时间。”钱克江含笑摆手,朝后堂方向指去,被自己侄儿拍马屁还是挺高兴的。
今日难得是个晴天,冬日阳光驱散了之前风夹雪的阴霾晦暗,暖和干燥的天,露天晾晒药材也无妨。沈季几人听从安排,将后院青石板空地打扫干净,将一些新收回来的药材放上去晒,之前天气不好,无奈之下都是炭火烘干的,药效终究受到了些影响。
沈季正用小的竹犁耙轻轻翻动草药,使其晾晒均匀,忽然听到惊喜的一声大叫:
“沈季,你果然在呢,我来看你啦!”吴悠从院墙那边一路飞奔过来,直接掐着沈季的腰把他拔起来抱了个满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哈,六哥你终于来看我啦,之前我还想去找你来着!”人在异乡,终于有熟识的朋友过来探望,真是一桩幸事。
吴悠把人放下来,敲敲他脑门儿,“唬谁呢你,是我去客栈找你,结果你不在,你什么时候找我了?”
“四哥也来啦!”沈季这才看到后面走来的钱迪城,连忙招呼了声,他遗憾地说:“我都在那将军府门口站了好久呢,可惜那门都关着,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真在那里面,只好走了。”
钱迪城微笑告诉他:“那你可能找到的是正门,正门一般没有大事是不开的,下次记得转个弯,到偏门来,那里就有人守着。”
沈季羡慕地看着长身玉立的俩人,忍不住赞扬:“你们的衣服真好看,都是一套的吧?军营里的人就都这么穿对吗?”
“有吗?”吴悠闻言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还是那黑袍虎纹罩绛红褂子、蹬玄色马靴挎腰刀啊,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有!”沈季肯定点头,这一身看起来气宇轩昂极了,对比之下,自己身上的天青色棉袍和头上黑色学徒方巾气势就没那么足。
“他是见得少,等看到所有人都怎么穿,你就不会觉得新奇了。沈季在这医馆里头还习惯么?”钱四没忘记蒋锋的嘱托,决定好好关心慰问一下沈季。
“习惯,这里的人都挺好相处的,活儿又不累,谢谢四哥关心。”
吴悠拍拍沈季肩膀,大哥派头十足地说:“好好干,别给我丢人!当然了,如果有人欺负你,尽管来找六哥就是了,等我下次有空,带你去吃涮羊肉!”
“三哥跟我提过的,说这里冬天去羊肉倌里再好不过了,益气温补又不上火,还有羊羔酒喝。”
又聊了几句,看着天色不早了,钱迪城开口:“好了,下次有空咱们坐下来慢慢聊,小六,咱们得走了,午饭之前必须赶回去。”
沈季赶紧表示:“六哥你们有事就快走,耽误了正事就糟了。”
目送两位兄长身影离去,笑容一直没离开过沈季嘴角。
孙安他们在隔壁院子的阴凉空地上,晾晒另一种不宜直接暴晒的药材,听到这边的动静跑过来看热闹,不过人家貌似是兄弟相逢,其中两个装束还是军爷,他们虽然好奇,也不便过来打扰,看到他们兄弟几个说了几句话就散了,几人立刻跑过来围住沈季打听。
“沈季,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哥哥吗?怎么还有四哥六哥呢?”孙安疑问。
陈理赞同,“你哥哥们穿着那军服确实显眼极了!我要是再壮一点,想必也不会在征兵时被涮下来,唉……”
“看那样子应该是老兵了吧?气质就不一样,我隔壁那哥们应征了新兵,穿上同样的衣服都没这感觉呢!”
“……”沈季瞬间被几个问题包围,他赶紧逐条解释,“那是我义兄,不是亲哥啊,他们人都很好的,我来贺州也多亏了他们帮忙呢。”
“哦,那真难得,这俩爷们真够义气!”北地民风彪悍,崇尚武力,权势富贵不一定让人服气,可忠肝义胆绝对能让人束起大拇指、真心实意赞扬一番。
沈季认同陈理的感慨,他也惋惜地表示:“虽然从小是学的医,可当初看着我哥哥去参加征兵,其实我也是有些心动,可惜我不够高大强壮。”
旁边几人听了先是一愣,紧接着彼此扶肩笑着拍掌、笑得打跌,冯远山强忍笑意表示:“沈季,你……还是算了,就你这——”
“就你这小身板都挨不住别人一脚踹的,去凑什么热闹!贺州城的男儿们只要年龄到了都会去应征新兵,可人家要求多严格啊,我们几个兄弟都被退回来了。”陈理义正词严地表示。
孙安厚道不忍,安慰沈季:“其实学医挺好的,人都要学会扬长避短,你这样的人上战场真不行,就像我,连着三年报名都被涮了,现在已经决定全力以赴学习医术了。”
沈季满脸羞愧悲愤地站在中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