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西沉,东侧廊下起了丝丝寒意,男子颀长身影伴着常青树若隐若现。
沈琉璃松开了湘湘的手,迟疑片刻,终是抬步上前。
她还以为那一次秦禾风离开之后定不会再来了,却没想到他竟又来见她了。
“表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不自觉地将锦帕绞在一起,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肩头。
她缓缓绕过常青树上前,面前之人这才转过身来,沈琉璃华美的眸子猛地撑大,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道:“怎么是你?添”
宫女分明是说秦禾风要见她的,她急急赶来,却怎么也想不到来人竟是容礼!
他不是去沧州了吗屋?
何时回来的?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容礼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启唇道:“我今日刚回,才入宫便遇上了禾风。他原本是要来见你的,只是眼下时候不早,你也知道入夜后外臣不得留在后宫,是以才先走了。”
沈琉璃掩住心中失落,嗤笑道:“他当真是担心宫门落锁的事吗?”来见她一面又能耽搁多少时间?
容礼往前走了几步,蹙眉看着沈琉璃道:“他有几句话想我带给你。”
“我不想听!”沈琉璃有些情急打断容礼的话,略侧身道,“他有什么话就亲口来对我说,否则我不要听!侯爷若是无事的话,本宫先走了。”
她说着,转身便要离去。
“琉璃!”容礼的声音低沉,沈琉璃的步子蓦地一滞。
自她入宫之后,容礼同她身份有别,便再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她没想到今日,他会倘若这样叫她。
时间仿佛又回到当年还在青州的时候,他们几个时常一起说笑一起玩耍,容礼总会跟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她却从不叫他的名字。
从最初的小王爷,到后来的侯爷。
纤长手指紧握着帕子,沈琉璃没有回头,依旧是冰冷重复了一句:“他不来我不想听。”
容礼行至她面前,脸上无一丝笑意:“你既不想听我便不说,但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他顿了顿,目光悄然打量着她,片刻,才又道,“京中的事禾风已经告诉我了,琉璃,小晏是你的表妹,你怎能如此对她?”
沈琉璃的眼眶微红,她自嘲笑道:“如今所有人都把她看成砧板上的鱼肉,只有我是刽子手,可你们都想过没有,到底是谁造成了今时今日的一切?”
容礼沉默片刻,又道:“禾晏确实有错,可她从小就贪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总之我今日来不想追究过往,我只想请求你,日后做任何事,都别牵扯上禾晏。”
话音一落,他再没有停留,转身便大步离去。
沈琉璃转身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笑出声来,她咬牙道:“侯爷今日为她求情,又怎知他日她也会如你这般顾念昔日情分!”
容礼的步子没有停,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
沈琉璃笑着笑着,眼泪忍不住流下,反正在他们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秦禾晏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她就是不甘心呀!
凭什么她失去了一切,秦禾晏却还能有那么多人为她着想!
“娘娘……”湘湘见她失落走来,忙上前扶住她,“娘娘,您没事吧?表少爷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话气您?”
沈琉璃冷笑,秦禾风都不愿见她,还能说什么话气她。
但过了今日,这世上已没有人能再气她了!
表哥责怪她,容礼也来告诫她,就是皇上要她假孕也是为了救秦禾晏!
很好!
那么今后的路,她要自己走!
…………问仙
晋王说是要给禾晏收拾东西,结果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为她收拾,只因晋王说,禾晏既然住在相府一段日子,那边必然有她要用的一切东西。
最后,竟连银子都省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小气吧啦的男人,禾晏是绝对要逃婚的!
马车在相府停下,张管家见禾晏下马车来,立马眉开眼笑,却不想后面晋王也跟着进来了。
“王爷。”张管家奇怪道,“您先前不是刚……”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晋王蹙眉冷睨一眼,张管家吓得不敢再说话。
禾晏未曾注意到张管家的异样,大步朝里面走去,很快便走进了她先前住的院子。
“汪汪”两声,阿瓷飞快地冲过来抱住禾晏的腿,禾晏弯腰摸着它的头,它的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前面有脚步声传来,禾晏抬头时见竟是顾辞,她一时间愣住了。
阿瓷又欢快叫着转过去叼住顾辞的衣袍,顾辞的脸色难看:“你怎么又来了?”
又……他还真是……
禾晏心中立马就来了气,她才要开口,便闻得身后跟来的晋王道:“是本王送她来了,五日后本王来
tang相府迎娶她,这几日就有劳丞相帮忙照顾了。”
顾辞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似是不可置信睨着晋王道:“王爷说要来我府上迎娶她?这怕是不妥,她在京中若无亲人也就罢了,可徐大人是她嫡亲舅舅。”
禾晏咬牙道:“那又怎么样?皇上已把我调来相府,我现在是相府的人,再说,这件事和我舅舅商量过了,他也觉得让王爷从相府迎娶比较妥当。不过是借住几日罢了,大人不会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吧?”
肚量?
顾辞的长眉微佻,忽而苦涩一笑,其实禾晏的性子他又怎会不知,她就是来气他的。
不得不说,她成功了,他身上的某个地方很痛。
若非万不得已他不会请晋王出手相救,她却要他亲自送她上花轿!
他仿佛再次看到了初来京城,处处想要找住他的把柄要皇上办了他的秦禾晏。
禾晏见他不说话,愣愣睨视着阿瓷,她发狠道:“阿瓷,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主人!”她朝房间边走边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跟着过来!”
阿瓷呜咽几声,朝顾辞看了一眼,终于摇着尾巴朝禾晏走去了。
禾晏也不管晋王是否要进来,反手便关上了房门。
晋王往前走了一步,被顾辞抬步拦住,他的脸色铁青,语气也不好:“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即便禾晏要来相府,晋王本是可以拦着的。
晋王略一笑,道:“本王没什么意思,你既是要她死心,本王从你府上迎娶,岂不是更是彻底帮你一把?丞相该感谢本王才是。”
他抬手拍了拍顾辞的肩膀,又笑一笑,推开了禾晏的房门进去。
顾辞本能地跟着转身,禾晏的房门被关上,透过门缝,他瞧见她正坐在桌边,低头严肃地与阿瓷说着什么。
他的呼吸有些沉,要她彻底死心……
呵,晋王的话没错,只是他又何尝明白,斩断情丝的剑亦是双刃剑,他在让她彻底死心的同时,自己也早已遍体鳞伤。
…………
“阿辞哥哥!”苏静芸来时顾辞已独自在池边坐了半个时辰了,天色渐暗,他背对着她而坐,她看不见他的脸,却早已想象得出有多伤心。
半盒鱼食静静搁在一侧,顾辞呆坐着,一些鱼食仍被他捏在手上,细看,早已被捏得粉碎。[综名著]杀死名著
“阿辞哥哥。”她又悄声叫他。
他这才回神,伸手便将她拉过去,苏静芸动了动唇,忽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是听张管家说秦禾晏来了,她心里担忧才过来,此刻她却想,若是秦禾晏能一直住在府上也不是件坏事。
因为只有这样,她的阿辞哥哥才会主动拉她的手,会温柔地看着她笑。
她挨着在他身侧坐下,看着他一点一点喂食池中的鱼。
那条草鲤仿佛也是通了人性,慢悠悠地吃,不急不躁。
两个人坐了好久,才问的苏静芸低声道:“张管家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你和我们一起吃吗?”
顾辞略微吸了口气,将手中鱼食全都撒下去,他随即起身道:“一起去。”
既然已表明说心中无她,若不愿和她同桌吃饭又算什么?
…………
晋王原本是要回王府去用膳的,但禾晏在死活拉着不让他回去。
无奈,晋王只要同禾晏一起出来。
厅内除了下人也不见顾辞和苏静芸,禾晏一屁股坐下了,晋王蹙了眉,不免道:“主人还没来,你就坐下了?”
禾晏没好气瞪他道:“好不容易熬出头不必再当丫鬟了,我当然要先坐下!再说了,今日有王爷在,难道他还能不给我面子吗?”
她才说着,便见外头顾辞和苏静芸一起来了。
禾晏抬头朝苏静芸翻了个白眼,而晋王却蓦地愣住。
竟然是她!
苏静芸也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地看向顾辞道:“云公子怎么还在?”
话一出口,苏静芸蓦地想起什么,她的眸子一紧,耳畔已传来顾辞的声音:“如今知晓他的身份便是,不必伸张。”
苏静芸不自觉地拉紧了他的手,底下心思却飞快。
云和是晋王,晋王与阿辞哥哥在六年前便见过,他们私下又频繁联系……
阿辞哥哥是晋王的人!
想到此,苏静芸不免吓一跳。
顾辞已拉她坐下,朝晋王笑道:“王爷请便。”
晋王笑一笑,目光自苏静芸身上移开。
众人落座,张管家便吩咐下人上菜了。
顾辞伸手夹了一块鸡翅,他蓦地一愣,随即笑着将鸡翅放在了苏静芸的碗里,温声细语道:“多吃点。”
禾晏咬了咬牙,她还以为他是记着她喜欢吃什么,原来不过是因为苏静芸喜欢!从前他记得她的喜好,是不是
也因为苏静芸喜欢?
苏静芸勉强一笑,她不喜欢吃鸡翅膀,可是顾辞夹给她,她只能装作喜欢的样子。
禾晏心中难受至极,她暗中踢晋王一脚,晋王蹙眉,她压低声音道:“王爷不给我夹菜吗?”
晋王看着眼前一幕,自然明白禾晏心中所想。
他略蹙眉,也不知她喜欢吃什么,眼下的情况自然也不好问,于是拿起筷子随便将她的碗堆满。
对面,苏静芸正细心给顾辞盛汤,禾晏深吸了口气,将碗中自己不喜欢吃的菜又全部夹给了晋王。
晋王面色一拧,听她笑着道:“王爷行军打仗需要力气,当多吃点!”
他嫌弃道:“本王不吃韭菜。”
禾晏踩住他的脚面:“吃!”奉婚成孕,诱嫁首席老公
“本王不吃鸡皮。”
“吃!”禾晏又踩他一脚,晋王才要发怒,闻得她又道,“王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终是败下阵来,是她要他给她夹菜,他又不知她爱吃什么,这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有什么关系?
顾辞见他二人低声耳语,有说有笑,只知她同晋王相处得很好。
他笑了笑,舌尖再没了味道。
“阿辞哥哥。”苏静芸轻轻提醒他一声。
顾辞回过神来,他放下筷子拉苏静芸起身道:“我们还有些事,王爷慢用。”
禾晏看着他们出去,生气地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扔:“不吃了!”
晋王立马将碗里不吃的东西挑出来,低头又吃了两口,起身道:“本王先回府了,五日后再来。”
“五日后?”禾晏吃惊地站起来。
他“唔”一声道:“你以为成亲是多容易的事?本王得回去准备安排一切,你倒是轻松,就安心等着本王来娶你就是了。哦,对了。”他突然回头,音色一低,“别想着逃婚,你若让本王逮到就死定了!”
“哎,王爷,王……”禾晏追出去,那一个走得异常快,好像她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似的。
不就是吃了几口他不喜欢的菜嘛!
禾晏咬咬牙,威胁不准她逃婚,他以为她会怕他吗?
带着满腹愤怒和委屈独自回到房内,阿瓷不知去哪里野了,禾晏灌了杯冷水下腹,整个人又清醒了些。
大婚那日她是决计无法逃婚的,晋王这几天都不会来,顾辞要陪苏静芸也不可能会注意到她,那么要逃就是在这几天了!
眼下看来要出相府不是件难事,但晋王不准她出城,想来城门口一定会有他的人,她不会功夫,如何出城会成为她的一大难题。
也许她可以雇个人,但去哪里找个能令她信任的人又是一件难事。
这不行那不行,禾晏一生气便将桌上的茶杯全都推落在地上。
丫环听到声音忙冲进来,瞧着一片狼藉,忙上前来问:“小姐怎么了?”
禾晏抿着唇不说话,丫环无奈,只能蹲下身默默地收拾。
禾晏坐在床上晃荡着双腿看着丫环忙进忙出地收拾,她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
待丫环都收拾妥当,忽而闻得她说了句:“把你衣服卖给我吧。”
“衣服?”丫环愕然。
出相府有简单的法子她自然不会用复杂的,禾晏才将衣服叠好藏起来,苏静芸突然来了。
“出去。”禾晏冷脸一甩。
苏静芸径直入内,笑脸不给一张,道:“从相府出嫁你算什么意思?秦禾晏,还以为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真没想到竟是这样纠缠不清的人。”
禾晏自顾坐下,也不看她,只笑着道:“就五天而已,你竟这样怕吗?你是信不过他还是信不过你自己?”
这话虽然是笑着问的,可禾晏心里却清楚,这件事只要是顾辞愿意的,别说五天,她就算在相府住五年亦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苏静芸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自然是怕的。一怕瞧见顾辞受伤的样子,二也怕顾辞会告诉她实情。
没有明明白白得到过,总会让她患得患失,哪怕这一切不过是杯中影水中花。
禾晏听她不说话,有些厌恶地起身将她从房内轰出去。
房门才关上,不一会又听得有人敲门,她很是不耐烦道:“你给我走!”
“禾晏,是我。”
禾晏不免愣住,容礼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