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摇了摇头,“有。可是小九,看到这样的十艳,有着这样多的人性缺点,你不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
冰舞心底一阵发凉,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如果带着记忆遇到这样的十艳,这样极大的反差,自己能不能接受,自己会不会后悔。
“我真的不知道……”
死神微微一叹,挥手把虚空中的场景消了去。
“小九,忘记吧。”
“如何忘记?”
“我会帮你忘了你所看到的属于帝十艳的第三世,你会在未来的某一日遇上全新的他,终有一日,你的头脑会使你清醒的记得他是谁。”
根本不给冰舞犹豫选择的机会,死神瞬间移动到了冰舞身边,左手复在身后,右手在冰舞尚为反应过来时已笼罩到了她头上,心念默动间,轻而易举抽去了冰舞看到的关于十艳第三世的回忆……
承光三十二年。九月,九日。
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开光。忌:掘井,安葬,出行,作灶。
这一日,的确是个好日子。
九月九,但看顾少与洛三小姐选在今日举行婚礼,这一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即便是坏的,到了世人口中,也会被人说成是好的。
顾少的婚礼,举世瞩目。
十里红妆连绵不绝。
衣裤鞋履,首饰,被褥以及女红细软,蔓延数十里不止的红妆队伍,浩浩荡荡,连绵不绝,像是披着大红袍子的金龙,一直从洛府蔓延到顾府。
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
冰舞大红喜袍加身,重重叠叠,甚至为了寓意,顾朝曦刻意设置的九层,就是为了符合今天这个日子。袍子出自天下第一裁缝秦楚楚之后,据说万金难求,她此生所做的唯一一件新娘礼服。头戴镶嵌着九颗明珠的新娘花冠,精致的流苏从头顶直垂而下,取代了恶俗的红喜帕,透过珠帘冰舞隐约间能看到花轿的红色布帘。
她坐在花轿中,随着花轿起起伏伏,听着众人喜悦的恭贺声,眼底滑过茫然,一切恍然如梦。
她记得,曾有个霸气而幼稚的男子,带着目空一切与情深款款,信誓旦旦的和她保证过他会来抢婚,他们甚至还密谋着,一定当着众人的面来抢婚,好让天下第一顾少丢面子……
他说再结婚会犯重婚罪。
他说娘子,我一定会去抢婚,一定会去的……
可是今天,除了爆竹声,这世界好安静,安静的她什么也听不到。
撩起流苏别到而后,冰舞掀开红色帘布,透过小小的缝隙,看到白马上带着礼冠的顾朝曦一袭火红色袍子,全身都透着喜悦,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狂喜。
张扬和露骨的喜悦,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的喜悦。
他那么开心,为什么,她的婚礼,她却高兴不起来?
原本顾朝曦是不用来接新娘的,只是,这个傻子,他什么都想要给她最好的,不准许她受半点委屈,于是,顾朝曦取代了司仪。
他那样情深,她如何还?
每一个来送上祝福的普通人,顾朝曦都不吝啬他的笑容和他的红包。
他嘴角时刻噙着笑,一年四季,从未卸下过的狐狸般的笑容,可那笑容从未有如此刻一般绚烂惊艳与真诚,于是人群发出许多惊叹声。
惊叹于顾少的美姿。
一直跟着人流前进的上官蝶舞却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曦笑的那么傻兮兮的,一点也不注意仪容,平时都笑不露齿,几多矜持几多尊贵,如今却露出几颗大白牙在大阳下招摇着,怎么看怎么傻。
小破鞋,果然是个祸害,只会害了阿曦!
再说,一个残花败柳,如此破的破鞋,一个草包,只会玷污了阿曦,如何匹配得了?
想到此,上官蝶舞不由得的愈发坚定自己的目标,最后望了眼人群中的花轿,眼神中透露着几许深深的沉意,身影却渐渐的隐没在人群中!
“小姐。”窗口的帘布微微被掀开,怡宝探进来半个脑袋,望着喜袍加身的冰舞,若无其事又带着几分忐忑地提醒道:“快、快到了,就快到顾府了。”
冰舞淡淡地“哦”一声,最后望了眼顾朝曦的背影,放下帘布,遮挡住外面的一切,再把耳后的珠帘放下,挡住死水般平静的双眼。“我知道了。”
知道了?
怡宝有些惊讶,却又不敢太过明显的表示出来。
知道了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行动?莫非真的要拜堂?三天前,她的女主子还和她秘谋过在拜堂之前逃跑,她当时觉得不可置信,是她信誓旦旦的保证带她游江湖,为何现在却又……
莫非是十殿宫主的死给她沉重一击,让她看清自己的心,于是决定不再逃跑了?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感觉不到她的半点喜悦?
或许,是因为十殿宫主刚刚才死掉,所以……这么一想,怡宝倒释然了。
那么,她要不要跟着花倾城走?
拧起眉,怡宝无意识的放下捏着布帘的手,表情几经变幻,忐忑又不安,期待与害怕,不甘与犹豫,在心中几经挣扎徘徊于犹豫都没想出个结果,却是司仪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中。
“落轿……”
爆竹声劈里啪啦,顾少下了马车在人群的拥簇下来到大门前。
他一袭似血红衣,飞扬跋扈,带着狂烈的灼热感,以往众人只见紫衣的顾少雍容华贵,矜贵无比,却不曾想过红衣的顾少这般似烈火般妖娆飞扬,那红衣都似要燃烧起来。
飞扬跋扈,艳倾天下。
张望着停在眼前的大红轿帘,顾朝曦垂在喜袍下的手无意识的交握,那种紧张忐忑混含着兴奋与狂喜的心情,他这一辈子,从未有过。
尽管在众人眼里,他仍然是那个沉稳大气无所不能,能皇帝都要忍让三分的顾少,可心中的紧张,那些波涛汹涌,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花轿停下,霎时间爆竹声噼里啪啦。
顾朝曦在喜娘与所有人的注视下,微眯着眼蕴含着喜悦,迫不及待地踏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到轿前。这个女人,终于,要嫁给他了。不管她爱不爱他,只要她是他的,他总会把握,他总能把握住她,给这个机会让他疼她宠她爱她……
一步一生莲,这几步,用尽他毕生的所有的喜悦。
此生此世,再没有任何事,任何喜悦,能让他如此刻般忐忑紧张。
“请新娘踢轿迎新娘进门……”
踢轿,是龙炎国的习俗,代表了女人出嫁从夫,这样的习俗,明确的表示了女人的地位低于男人。
龙炎国虽然民风开放,再开放,却也是古国。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绝美的新郎官伸出一双手恭恭敬敬的掀开轿门,然后在所有人惊诧的视线下,新郎官半蹲下身体,将一只手伸出递给了轿中的新娘,低低一笑,深情而低醇地唤了声:“夫人。”
夫人,而不是娘子?
所有人不解,冰舞身体却是一僵,他不叫她娘子是怕她因此而回忆到眼前,可,此时此刻,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她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如何再想?
等了等,新娘子还是没有伸出手来,人群有些不安的躁动,甚至有人怀疑新娘是不是睡着了?
可是怎么会呢?这么响的爆竹声,而且娶的那个人还是天下第一顾少,只怕会兴奋的几天睡不了觉,谁还敢睡着?
人群躁动之时,顾朝曦的一颗心渐渐下沉,他的手一直伸着,保持着伸手的姿态,许久许久之后,或许只是几秒钟,耐着性子,他再唤:“夫人,小傻妞儿,把手给我……”
这一句话,甚至带着些微的祈求。
顾少的脆弱,顾少的卑微,始终只能在她一个人面前暴露,也只有她,唯有她有资格。他给的资格,若他不给,这种资格,她如何拥有?尽管她并不需要这种殊荣。
或许是他低沉而卑微的声音起了作用,或许是透过珠帘看到他近乎哀求的幽兰色眼眸,或许是她的心死的太彻底,终于,慢慢的,新娘子的喜袍下伸出一只漂亮如晶雕的玉指,巍巍颤颤搭在顾朝曦手心上。
大手和小手,一个温暖,一个冰凉,在众人眼中完美地交叠在一起。
刹那间,百花齐放,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欢笑声哭泣声交叠在一起,生生入耳。
却没人知道,秦九用尽了毕生力气,才得以伸出那只手。
他瞧瞧松了口气,捏住她的,握紧,一用力,将她打横抱起,她双手下意识的攀住他优美的脖颈,他抱着她越过人群,直把人抱到大厅上,这才依依不舍地停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拜天地或者高堂都顺利的不得了,虽然高堂上缺了人,只是在夫妻对拜之时,新娘子的始终都低不下头去,众人免不了一阵鄙视,一个草包,凭什么不乐意?凭什么这幅姿态?
新郎官是谁?是权势滔天,家财万贯,貌比潘安,才比子建的清河顾少!!
她凭什么不乐意?凭什么?
众人在心中质疑之时,新郎官抱着新娘,潇洒转身,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在司仪一声“送入洞房”声中走进了布置的极为喜庆的心房。
推开房门,顾朝曦嘴角的笑容卸了下去,维持的有些勉强,将有轻盈的身子放在床上坐好,顾朝曦低头整了整她的衣襟,淡淡道:“我去应付一下,傻妞儿,等我回来。”
说罢,他转身要走,却被冰舞从身后一把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