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锦,你别紧张,我知道用膳时厨房的事情都是你在忙,而且你在顾府和上上下下关系都不错,所以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不会伤害你的。”
冰舞转过身和小锦面对面,只是眼神却望着浓的不见底的夜色,显出几分寂寞。
小锦似乎松了口气,眼巴巴地望向她,待触及到那张美艳的脸,又下意识的移开目光:“少夫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了,小锦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冰舞皱了皱眉,有几分郁结。
“我想知道……”她望着远处的黑夜,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忐忑与惶恐,“表小姐独孤颜……和她相公,他们离开了么……”
憋了这么多天,她几乎要憋出内伤了,原本以为可以不去探听,可她明日就要被送到洛府准备出嫁事宜,今天不问,或许以后她再也不会问了。
“这件事……”小锦有些犹豫。
“怎么,不能说?”
小锦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只是主子说这件事再也不能提起,没说不能告诉少夫人。”
虽然没有明着说不能告诉少夫人,可这件事,似乎从没有人在少夫人面前提起过。
无意,还是有意?
“告诉我,小锦,告诉我……”冰舞蠕动着苍白的唇,一遍一遍的重复,她的手触上栏杆,用尽了所有力气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小锦几乎觉得现在的少夫人是脆弱到不抗一击的,她赶忙点头,有些惶恐。
“离开了呀。”
“离开……”
预料中的答案,说不上失望或者失落。
只在那个瞬间,冰舞的心中忽然涌起许多许多的悲伤,悲伤逆流成河,她觉得悲哀,继而又自嘲苦笑,扶着栏杆的手一紧一紧,紧的似乎要将一块都生生抠下来,或是要将自己的手指绞断。
她麻木地问:“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锦算了算日期,“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不过七天而已,那天从独孤颜的院子中出来时,她说他们离开,现在当真离开了,只是那个人,那个破小孩,连和她道个别也没有。
他怎么就那么吝啬呢?
和她说一声又怎么样?难道她会去阻止么?她只是一时放不下罢了。
对了对了,他根本不能见她,他一见到她就像要死了似的,还大口大口的吐血,吐的白衣上整片整片都是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他那个样子,似乎恨不能将自己的五脏六腑也吐出来!
不见也好,不见也好……
相见争如不见……也许他们这一辈子再也不见才好!
只是,他到底有没有爱过她?亦或者至始至终只是把她当成替代品?恨她和他娘子长了一样的梨花白么?他会恨她么……
冰舞发现,他是爱是恨,这几乎成了她心中拔不掉的一颗刺,想知道,却又不敢去问,到时候想问了却没了机会,时不时刺她两下,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她如鲠在喉……
见冰舞久久维持一个动作不曾改变过,周围的风又吹的有些冷,小锦不由得担忧道:“少夫人,回去吧,晚膳该准备好了,风有些大,到时候少夫人着凉,主子还不得担心死么。”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冰舞在眼角轻轻一抹,仰起头,慢慢松开手,“走吧。”
她没问他们去了那里,想必问了也白问。
顾朝曦回来的时候似乎心情很不错,嘴角虽然挂着笑,可这些都不及他眼中愉悦柔软色彩,他见到冰舞时,眼角又柔和了一点儿,勾勒出丝丝甜意。
冰舞发现,虽然她不爱他,可相处这么久,对他的一言一行,她却已经有些了解。
见她望着自己走神,顾朝曦从椅子上倾过身子靠近她,邪邪笑道:“傻妞儿,你望着我出神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莫非,爱上我了?”
虽是揶揄的口气,可眼中那份期待却是赤裸裸的呈现着。
冰舞移开眼,只当不见。
“如果你不想姓顾,或许我会考虑考虑爱上你。”
顾朝曦的眼神不易察觉的黯然了下,若无其事的笑笑,将碗中踢过鱼刺的鱼肉夹到她碗里,“姓顾怎么了?全天下仅此一个姓,有什么不好?”
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居然被嫌弃?
冰舞扒了两口饭,心安理得吃掉了他夹过来的菜,咀嚼两下,吞咽下去。
“就是因为全天下仅此一家才不行。”
“为什么?”
“招人嫉妒。”冰舞碗中的菜越堆越高,她有些无奈撇他一眼,见他碗中空空,挑高了眉:“你知道有多少人嫉妒么?顾夫人的头衔让我走在外面被很多人羡慕,可同时也被很多人嫉妒,尤其是女人……”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空下来的碗,顾朝曦如往常一般一个劲的给冰舞夹菜。
“那又怎么样,嫉妒归嫉妒,可有我在,谁也甭想伤害你,再说,你也不是那种别人想伤害就能伤害得了的人……女人多……这不正好证明了我的魅力么,现在这么有魅力的我都送上门来了,你怎么还是不待见啊!”
“你总是这么自恋……”外加无耻厚脸皮。
啐了一口后,冰舞望了望自己眼前的碗,又瞅了瞅顾朝曦空空如也的碗,“行了行了,别总是给我夹菜,我有手,自己会动,你自己吃吧,我这里都放不下了。”
“傻妞儿,我喜欢……”眼尾微微勾起,倾斜出绵绵笑意,顾朝曦在她耳边轻声说:“伺候你。”
冰舞的耳根有丝热,他的话实在太暧昧了,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就吹在她耳畔,耳根麻麻的颤栗感传来直达心底,让她想忽视都不能。
推了顾朝曦一把,她扭了扭身子,没再理他。
顾朝曦抱着碗,无视一干人等暧昧的眼神,脸皮甚厚的蹭过来,他的所有自尊与自爱,都在她面前消失无痕,一点点也不剩,即使卑微如尘,他却乐在其中。
见她的碗逐渐空下来,他乐呵呵地伸手去拿:“傻妞,我给你盛饭。”
这些动作,往日从来都是别人争伺候他,而今,他对她,却已经做的如此熟稔。
那些仆人从最初的震撼到目瞪口呆到错愕到平静再到如今充满暧昧地望着他们,而冰舞也已经能够做到视如无睹,顾朝曦更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上官蝶舞呢?”
“走了。”
冰舞嗤笑了一声:“他倒是怕你,这么容易就把他打发了?我记得,他还欠我一样东西呢。”
“他在我面前一向不敢放肆,他若敢放肆,我就半点不留情面的将他好男风的消息透露给他母亲……”顾朝曦疑惑地望向冰舞,眼眸中写了一点点……古怪,“他欠你什么?”
“血刃。”想起那次在皇宫被人扒光衣裳的事情,冰舞嘴角抽了抽:“就那次皇宫,龙斐陌封太子的那天,我不是被人扒光了么,这血刃不知为何到了上官蝶舞手上,我记得打晕我的是……”
冰舞豁然一惊,见顾朝曦脸上的惶恐,恨的咬牙切齿。
打晕她的是冥夜?
不不不……她怎么会大意的以为打晕她的是冥夜呢。
当时在御花园,她的确是遇到了冥夜,然后他对着她笑了,那双隔着雾气的双眼浓雾散尽,那样纯粹的黑色,那种蛊惑人心的笑容,一霎那间,她就迷失在他的笑容中……
然后……有人从背后一掌劈下来,背后背后,冥夜站在前面,所以……她的确是从背后被人打晕的!
而血刃又在上官蝶舞身上,所以,其实扒光自己的衣裳的至始至终都是上官蝶舞?
他为什么会叫她破鞋?
因为当时她身上很多淤青与吻痕,十艳在进宫之前留下的,大片大片她被他疼爱过的痕迹……所以,上官蝶舞才会一直追着她叫破鞋,所以其实,他是在为顾朝曦不忿?
“上官蝶舞喜欢男人,他一直叫我破鞋,明显是在为你不平……”冰舞望着顾朝曦的眼神更加古怪,“他不会……喜欢你吧?”
冰舞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由得很腐女的想,顾朝曦和上官蝶舞……
在冰舞越来越古怪的视线中,顾朝曦的眉头越拧越紧,心中升起一种无奈和惶恐,“小傻妞儿,你别这么看着我,看的我害怕……上官蝶舞,怎么敢喜欢我?”
他又蹙了蹙眉,有几分别扭。“就算他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其实他没说的是,上官蝶舞的确对自己表白过,那种妩媚而生动的表情声音表白,一点儿也不像是真的,似乎只是再开玩笑,因为他并为流露出对他的一丝一毫爱意,除了惧怕,再无其他。
而且萧离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他们两个在一起也好几年了,上官蝶舞怎么还会喜欢他?
可是……被一个男人这样,而且被这个男人表白,顾朝曦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的胃在翻滚。
他的晚膳不保呐!
“你别瞎话!”他又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
额头划下三条黑线,冰舞放下碗,咂咂嘴:“我饱了,要休息了,你快回去罢。”
顾朝曦有些委屈:“傻妞儿,我还没饱呢。”
“那你吃吧。”
“你给我夹菜?”顾朝曦眼睛一亮,见冰舞翻白眼,嘿嘿笑道:“我给你夹了那么多菜,要不……你将我夹的都给我还回来?”
他其实还是变着法子让冰舞夹菜,冰舞却直接甩了个白眼给他,“你想让我将吃进去的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