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知道,可我不信,她是安堇,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死去!”宁弘晋听了,突然向着宁弘垣吼道,双眼发红,怒吼道,转而又泄了气似的,环着自己,脸埋在臂弯里,也不知是不是哭了,声音喑哑,“我努力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她已经死了的事实,可是,每当想起她,想到她的名字就觉得心痛难忍……大哥,我忘不了她,我也不想忘了她……”到后面已然带了泣音。
“忘不了便不要忘,但是倘若你只是因为这个缘由,那你回京都也是一样的。”宁弘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大哥,你不懂吗?我只是想让自己不再痛苦而已……回了京都,我怕我……”宁弘晋抬眼看他,低喃。
宁弘垣听了脸色一下子阴冷下来,斥道:“你说你忘不了姬安堇,行,你可以记着。但你却为了个已故之人这般消沉,还留恋风月场所,若被爹爹知道,别说留在这里,恐怕你连京都都回不去。”
“我自然知道,可是大哥,你可有过意中人?呵,我似乎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大哥素来无心无情,怎可能会有意中人?”宁弘晋低下头,声音闷闷地,“大哥未曾爱过人,自然不知其中滋味,爱有多深,失去时便有多痛,甚至更痛。”
宁弘垣听到宁弘晋的问题时,眼中晦暗不明,冷声道:“爱过与否都不甚重要,倘若爱人便是如你这般,我倒宁可无心无情的好。好了,其他事就不必讲了,随我回京都便是,至于你那个安兄,我倒要劝告你同这种人断了联系才是,能将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带到风月场所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宁弘晋此时才发觉马车早已行出了苏州城,宁弘晋气的发抖,却不敢说什么,只大口灌茶,一壶茶很快就见了底,宁弘垣又给他续上了茶,这马车上总共也就这么点地方,也不知哪里容得下那么大把水壶。
此话暂且不提。
林大人这边可说是诸事不顺,先前那无头尸案虽已尘埃落定,但他依旧派人跟着那屠夫,恩,似乎是叫周林?听那两个人讲,周林近几日也没做什么特殊的事,依旧每日宰猪、卖肉,日复一日。
林大人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手中的布帛,越看,眉头皱的越深,等到看完,猛地将布帛拍在桌上,一旁陪着的昏昏欲睡的林伯被他吓得一惊,连忙问:“少爷,怎么了?”“林伯,你差人去将师爷请来。”林大人揉了揉眉心,道,“是。”林伯出去找了个小厮,嘱咐了一番然后让他去请了师爷。
师爷赶来的时候,林大人正站在窗口,手里捏着布帛,“大人。”师爷上前行礼,道,“师爷您来了,快坐。”林大人转过身,示意师爷坐下,自己也走过去坐下,“大人让人请属下是有要事吧?”师爷才坐下就有婢女端茶上来,放下茶又退下了,“师爷所猜不错,本官今日收到一封密函,师爷可看看。”林大人将布帛递与师爷,端起茶吹了口气,抿了一口。
师爷接过打开看,皱眉:“大人,这意思是?”
“这上面说,这起无头尸案的主谋是与姬家有关系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姬家报仇。”林大人越讲越觉得奇怪,这种事情按理来讲,苏锦没理由会不知道的,但如果她知道了,怎么都没行动保下这人?好歹他也是为了姬家才杀的人。
“大人是因为此事与姬家有关才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师爷将布帛递还给林大人,问。
“正是,倘若是平常的事倒也罢了,偏生是与姬家有关的,苏锦不在,本官也不好处理。”林大人叹道。
“大人这般是想徇私枉法?”师爷呷了口茶,虽然这说法不好听,但听林大人如此讲,倒是真的。
“不徇私又能如何?苏锦要保的,本官定会保下来。”林大人自嘲般笑道。
师爷也跟着叹了口气,道:“大人若是长久如此,难保落了把柄,倘有人以此为协,大人又该以何应对?大人若是想要安分做官,那便不要留下这种把柄;但若是大人另有安排,那就恕属下多嘴了。”师爷将茶盖盖上放到桌上。
林大人没回答,只低头喝着茶。
“周林,来半两肉。”一彪形大汉一边走一边叫道,手里捏着几枚铜钱,周林正在给一年轻妇人称肉,听到大汉的声音抬头,惊喜地叫了一声“白墨大哥!”,大汉笑着走过去,四面环顾了一下,道:“你什么时候干起这营生了?”“已经很久了。”周林将肉称好递给年轻妇人,然后看向白墨道,白墨听了啧啧几声,问:“你不开酒馆了吗?”“呵呵,白墨大哥要是不讲,我或许已经忘了我曾经开过一家酒馆,”周林在一旁坐下,低笑,看了看四周,道,“现在这样也不错,虽说赚不了多少,但也能果腹。”“既然觉得好,为什么还要自己打破这一切?”白墨在他旁边坐下,话里竟是万般无奈。
周林一怔,随后笑道:“大哥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也好,大哥不怕吗?”
“怕什么?大哥又不是那些俗人,何况,大哥也知道你做这些的理由。”白墨叹了口气,然后摸了摸他的头发。
除却安诺,白墨大哥是对他最好的人。
当年姬家败落,他听闻安诺要被发配去边疆,忙带了东西,骑了马追去,离了城几十里也没见到人影,偏偏那时又下了大雨,他被雨淋了个透,四下无人烟,只有个破庙,他只得进去,打算暂歇一夜。谁知他因淋了雨,当晚便发起了高烧,幸而白墨大哥的盐帮也进了破庙躲雨,白墨大哥见他可怜,便想法子找了个郎中来。那郎中也是可怜,本来好端端地睡在家里,谁想到大半夜的有人来敲门,继而又被强掳到这里来,脸色极不好看,但碍于盐帮那些人,只得给周林看病。
开了些药,又被人提回家了,白墨大哥将他带回京都,找了家客栈,让人熬药给他,这才好了。虽然后来因此错过了寻找安诺的时机,但也因此结识了白墨大哥。两人一直有联系,白墨大哥时常会到他的酒馆喝酒,他也时常酿些新酒给白墨大哥喝。直到后来安诺死了,他亲手打断了自己的一条腿,然后离开了京都,两人就此断了联系。
“大哥,以后还是各走一边吧,免得我日后连累了你。”周林叹了口气,道。
白墨一愣,随后猛地拍了他一下,佯怒:“大哥岂是这等贪生怕死之人?何况……何况府衙不是还没拿到证据吗?”“迟早的事了,我做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没有退路,只是有些可惜,过了这么多年的安逸日子,终究还是要走上绝路了。”周林看着四周有些感慨,“你若是舍不得安逸日子,大可跟着大哥走,跟着盐帮虽然比不得你这样的日子安逸,但也不必舍弃。”白墨笑道。
周林摇了摇头,道:“此事是我做的,怎能拉大哥下水?何况若是大哥带上了我,于盐帮也是不好的,兴许还会被通缉,那跟着大哥的弟兄岂不就要饿死?大哥也不必再讲什么了,方才大哥不是要肉吗?这就给大哥称些。”说着就起来给白墨称肉,到最后连钱也不肯收,还是白墨留了心眼,早知道他的脾气,偷偷留在案板上的。
与君一别成千古,再会却恨将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