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听出回旋的余地了,再接再厉,“后来我第一次出台,穿着穿跟没穿一样的几片薄纱……”
“你跑出来了？还是揍了给你衣服的人？”萧清雅打断她的话。
她眨眨眼,“怎么可能，都说了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他们人多看的紧,我可不想不识相落得一顿打。”
他捏住酒杯的手一紧,但不想表露太多情绪,蹙眉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和其他姑娘一样被塞进马车出台了。”
他等了许久，她却不继续讲下去了。知道她是故意吊自己胃口，但他确实在意后面的事情,便伸手在她下巴上的伤口摁了一下。哪里会痛，但她故意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好似受到多大的打击,控诉：“萧哥哥欺负人。”
怕被人现，她把声音压得很低,用的却是以前吴逸才时的说话口吻。那时候她顶着个男子身份故意恶心人,他也确实被恶心得想一脚踹开她,现在听到却会心脏蓦地一颤。他知道原因，所以越恼怒,捏住她下巴的手下了狠劲,痛得她真的红了眼眶，他才带着快意收回手。
“萧哥哥不生气了？”她眨巴眨巴湿润的杏眼。
他深深地看了她几眼，反问：“想跑？”
这时候说是就是傻子,她毅然摇头，“怎么会？我是专门来给萧哥哥赔不是的，萧哥哥气没消，我哪都不走。”其实心慌，想走。
他从旁边的姑娘手中拿过酒壶，亲自倒了一杯酒递给她，“那就赔不是吧。”
她紧张地捧着酒杯，“用酒？”
他弯腰凑到她面前，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她赶紧往后缩了缩，这是喝了多少，千万别醉了折腾她。
“用嘴也可以。”他开口，漆黑的瞳孔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温热的酒气喷到她唇上。她慌乱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哀嚎：这厮没有节操的，她敢点头他就敢亲。“不、不了，酒很好，我喝酒……”小口小口地抿起来。这酒很烈，她喝一口皱一次眉。同时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她喝得很慢，他也不催，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被盯得亚历山大，头皮阵阵麻。
“喝完了。”她扯了扯嘴角，将空酒杯还给他。
他不接，再次给她倒满，示意她继续喝。
清澈的酒水映照出她面具下半张苦逼的脸，她现在从嘴巴到肠胃都是一片火.辣辣的，热气一股股往她脑门上蹿，这酒不仅烈，后劲还大。“不想喝……”望着他的双眸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一时怔忪，手下意识伸到她面前，她乖顺地蹭了蹭。“不想喝……”
他的喉咙有些紧，从她手中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别过身再不看她。
她松了口气，抱着膝盖躲在他身后一小片空间，四肢绵软，脑袋阵阵晕。以后不可以在外面喝酒了，自己这酒量真不行。现在醉了回去还怎么跟着王爷他们游玩？她只想回家大睡一场。
灌了她一杯酒后萧清雅就不搭理她了，她昏昏沉沉中听见他在和林炳华说话，但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或者听清了转瞬又忘了。
萧清雅忽然感觉背上一沉，而后听见身后人不畅的呼吸声。回头看见她眉头微蹙，面上一片通红。
这酒确实很烈，他自己不过喝了两壶就感觉到寻常酒两坛的效果。
“听得见我说话吗？”他捏住她的下颚微微摇晃。
她不耐烦地想要甩开他的手，没成功也就不管了，任由他继续摇晃。
“你坐进马车以后呢？”他压低声音问。
“嗯……”
他手上用力，她痛得一个激灵，睁开朦胧醉眼，“什么？”
“易国，马车，后来。”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她茫然地看着他，直到他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她忍不住挣扎起来，语无伦次，“死、死了……”
他稍微放松力道，“谁死了？”
“都死了。”她喃喃着，没地方靠着很累，她干脆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捏着她的那只手上，面朝下，湿润的唇.瓣划过他手心。他猛地收回手，她脑袋就倒在他大.腿上，似乎砸疼了，咕哝了两声，侧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她倒是睡得放心，也不怕……他没来由的一阵气恼。捏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呼吸，她果断改为张嘴呼吸，他眯起眼睛，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她终于受不住了，剧烈挣扎起来。
“二少爷，你在干什么？”林炳华注意到他那里的动静，问道。
吴玉大半个身子都在萧清雅身后，只要脑袋伸出来枕在他腿上，又被他面前的茶几遮掩住，旁人看不见她脸上的面具。甚至在这些醉汉眼中，连她身上的男装也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萧清雅不着痕迹地将手按在她脑袋上加以遮掩，岔开话题。林炳华也醉了，加上美人在怀，没心思追根究底，注意力很快转移开来。
到了傍晚，天边铺开大片橘黄色的晚霞，绚丽至极。
来秦淮河游玩的人越来越多。
雪娘再也劝不住暴躁到极点的王爷，只好让船靠岸。这时那条画舫也靠岸了，靠岸的地点恰好是他们对面，隔了很大一段距离。
三三两两的醉汉被船上的姑娘扶下来，扶进岸边的马车，有的姑娘会回到画舫，有的直接跟着马车离开。
雪娘赶在王爷亲自过去拿人之前开口，“王爷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接大人。邱泽，你跟我过来。”
邱泽跑上前好奇地问：“她跑哪去了？”
她一边快走，一边低声道：“是萧清雅，你别在王爷面前提。”
邱泽哼哼两声，“怕什么，那个小王爷又不稀罕搭理我。”
两人走到画舫前，正好看见辛丑从上面走下来。雪娘连忙迎上去，问：“我家大人在吗？”
辛丑对雪娘还算客气，笑道：“在后面，马上下来了。”
雪娘道了谢，对邱泽道：“我们上去接人。”
辛丑却拦住邱泽。
邱泽：“你想打架是吗？”
辛丑：“就你这水平？”
雪娘连忙拉开要拔剑的邱泽，低语，“你消停点，别给大人惹事。”
“是他先挑衅我！”
雪娘下意识重复了一句吴玉常说的话：“被狗咬了你要还咬回来吗？”
辛丑：“……”
就在这时，萧清雅从船舱中走下来，怀里抱着缩成一团的吴玉。他经过两人面前的时候顿了顿，目光扫过雪娘和邱泽，对雪娘道：“你可以跟来。”然后抱着吴玉走向马车。
雪娘反应过来，几乎第一时间看向王爷所在的方向，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已经带人往这里走来了。
“萧公子……”她紧张道，“你不能带走大人。”
他顺着她刚才转头的方向看去，嗤笑一声，“她倒是忙得很。”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继续往马车方向走。
辛丑拦住邱泽。
雪娘摇摆不定。
好在蔺轩赶到之前，吴玉醒来了。她一睁开眼就对上萧清雅略带凉意的目光，一个激灵，从他怀里滚出来。
“啊！”屁.股痛得她彻底酒醒了，揉着屁.股站起来，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她不敢往萧清雅身上靠，拼了命地往雪娘方向走了几步，终于靠在了雪娘身上。
“大人你没事吗？”
“头痛，喝多了。”
萧清雅又嗤笑一声。
她微微窘迫。好吧，她是只喝了一杯，但这么烈的酒能用杯算吗？平常她喝一坛也不会到这份上。平时喝酒最多撒撒酒疯，喝了这酒连酒疯过程都省去了，直接醉了。
她也看见王爷正带人往这边赶来，不敢拖延，对萧清雅道：“萧哥哥慢走，下次有机会我们再痛饮三百杯。”
“这么急着把我赶走，然后和你的小情.人约会？”他侧头盯着越走越近的蔺轩。
“什么小情.人，哎呀，你快上车。”她把他推上马车，又赶紧招呼辛丑，“还不快来驾车。”
“怕什么，那种不顶用的侍卫我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睁大你的钛合金狗眼看清楚，那是一个两个吗？一人一泡口水都淹死你！赶紧走！”
好不容易把辛丑赶上车，萧清雅却突然从马车探头出来，略带寒意的目光落在王爷身上，看得吴玉一阵紧张，他却忽然笑了。
他的笑容通常带着嘲讽或者轻蔑，这一刻却称得上温和，他向她招招手，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什么……”
他伸手按在她的后颈上，稍一用力迫她踮起脚尖，然后低下头，微凉的薄唇擦过她的唇.瓣，带着仍未消散的酒气。她震惊地瞪大眼睛，他却没看她，而是往蔺轩的方向挑衅地笑笑，“开车。”
马车立刻开动。
此刻吴玉脑海中盘旋着两个大字——要完。
说不清是哪方面要完，总之都要完。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小王爷，靠在雪娘身上，低声问：“我现在情形怎样？”
雪娘看了眼小王爷面上从未有过的阴沉脸色，“不太妙。”
“快安慰我一下。”
“王爷……大概不打人。大人不要逃避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你说的有道理。”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蔺轩面前，扬唇笑道：“王爷下午玩得开心吗？”
蔺轩握紧拳头，良久才听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说呢？”
她继续笑道：“开心就好，玩了一天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回头招呼雪娘和邱泽，“我们也走吧。”
一步、两步、三步……王爷没有动手阻拦她，她赶紧加快步伐。
“等一下。”
他叫住她，慢慢走到她面前。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到这么强的压迫感，紧张得整颗心都提起来。
他逆光而立，阴影掩去了他大部分神情，当然吴玉也没敢抬头看，只见他拿出一个长木盒放在她手里，道：“你让我帮你拿着，现在可以带回去了。”
她记得这是他之前送她的玉簪，捧着木盒的手不自主抖了一下。然后听见他说：“一身酒气，早点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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