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Chapter 48(1 / 1)

隆晨

绵延的青山脚下是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汽车一路颠簸。僻静的世外桃源早已准备一场盛礼,用以迎接我们这些不速之客。天空阴沉得可怕,墨色一样的乌云渐渐逼近,大有倾盆之势。

狭隘的公路边上有几位行人,大概是附近的居民,肩上都扛着锄头。韩行之开门下车,准备咨询一下附近的路况。

几位男人挥舞手指,转身指向不远处的路口。韩行之的身体恰巧背对我的视线,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点头的动作。

“他们说去许家坝村不是这个方向,我们必须从前面的路口掉头。”韩行之的面容沉寂,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掉头之后呢?”

“应该是从山脚下的另一个路口进去,这里地势险峻,我们还是要多加注意。”

天色逐渐变黑,团团乌云终于呈爆发之势,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车窗上流下一道道水柱,两人的心沉得更加厉害。

在村民所指的路口掉头后,汽车始进一条更为僻静的小路。这里灌木丛生,几乎难以看清脚下的路况。相比于刚才的盘山公路,这里更像是一条被人走出来的捷径。

夜色深沉,就在顷刻之间,汽车左侧的轮胎陷入一个巨大的坑。韩行之竭踩动油门,丝毫没有效果。萦绕在周围的阴森和不安,混杂低落的情绪,让这个夜晚看上去格外恐怖。

“你先坐好,我下车看看。”他脱掉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只身闯进巨大的雨幕中。

我们的车上没有雨伞,更没有任何御寒工具。骤雨带来寒重的湿意,深山里更为阴凉。我只能紧紧抓住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套衫,大声朝韩行之喊道:“怎么样,开得出来吗?”

“不行,坑太深了。你先打求救电话,我查看一下车身周围有没有磨损。”

早在这之前,我赌气把自己的手机交给了他。可掏出他口袋里手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这僻静的山区里,根本搜不到信号,更别说打求救电话。

“没有信号,怎么办?”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韩行之绕着车身看了一圈,终于淌着雨水拉开车门。他的头发软软地趴在额头,衣服贴在身上。我看着他抽过纸巾随意擦了一下脸,然后故作微笑告诉我:“没事,我们再等等。肯定会有人经过的,你先休息一下。”

他把椅被上搭着的西装外套披在我肩头,冰凉的手指偶然碰触我温热的皮肤。

“哇”地一声,我很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后来的大半夜,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眼泪像开了阀门的水龙头,无休止地往下流。韩行之不断安慰我,但又怕碰到我,因为他全身都湿透了。

过了很久,雨势才逐渐变小。

韩行之的肚子很不适宜响了一声,但是他却不甚在意,又准备下车观察路况,顺便四处搜索信号。我迅速拉住他的手,小声地问:“你是不是很饿?”

“不饿,我是男人嘛。我是担心你,怕你受不了这里潮湿的冷气。我去前面探探路,你坐好等我。”

眼前的黑暗丛林仿佛变成万丈深渊,韩行之只要迈出一步,极有可能回不来了。思绪变得极为混乱,心中更加恐惧。仿佛韩行之的离开会变成我们之间最远的距离。

“你能不能别去。”

他只是震惊地拍拍我的右手背,眼神中示意很明显。

我想起今早出门前往包里胡乱塞了些东西,不知道有没有可以充饥的。等到韩行之回来,我要和他一起吃,告诉他,我在等他。

y市距离上海有一段距离,出门之前我们各自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和可能用到的物品。我翻开后座上的旅行包,在夹层的地方找了两块巧克力,一块被压扁的面包和几包压缩饼干。

远处的黑夜里传来一丝亮光,摇摇晃晃。韩行之的车上放了一只小手电筒,这成为我们之间信念的紧紧来源。我拽着手中仅有一些食物,直到他真切地出现在我眼前。

“前面的路有点滑,我看到半山腰的地方好像有灯火,隆晨,我们有救了。”他显然很高兴,语气带着颤抖。

我挪动身体,换了一个与他更为靠近的姿势。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变戏法似地从包里掏出那些食物,“快吃,我刚刚已经吃过了。”

他带着不可置信剥开巧克力外包裹着的一层金黄色的锡纸,在我的注视下缓缓送进口中,轻轻咬了一小口,随后把剩下的一部分凑近我的唇边,示意很明显。

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黑夜,我们吃了同一块极苦的巧克力,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甜。

韩行之那好行李包,扶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山路十分陡峭,雨后的夜里到处是松软的泥土。我走得吃力,韩行之扶着我更加吃力。

“回了上海,你要天天背我。”

“嗯。”

“不能惹我生气,也不能惹宝宝不开心。”

“嗯。”

“你怕吗,我有点害怕。”

“别怕,我在呢。”

我的一字一句,韩行之都无条件接受。而后短暂的空白里,我用力抓紧他的胳膊,身体与之更为靠近。

“我爱你。”

他的身体微微颤栗,忽而笑着回答:“我也爱你。”

两人的声音穿透这重重黑夜,倒不觉得孤单和冷。相互扶持的过程十分艰难,找寻希望的过程却始终充满信心。站在农户门前的那一刻,我的身体几乎全部压在韩行之身上。

他用力地叩响木门,那里连着一个小院子的围墙。

“谁啊?”

“对不起,深夜打扰了。我们是偶然经过的路人,汽车半路出了故障,想再这里借宿一宿。”

一位身材矮小的妇人开门走了出来,见到狼狈的我们迅速朝里面喊去:“老头子,有客人啊。”

我和韩行之厚着脸皮跟随妇人走进屋内,整个人顿时松懈下来。妇人很客气地给我们倒水,老头子也披着外套从里间走出,去厨房忙活了。

“我和老头子两人住,儿子和媳妇在城里。恰好他们的房间空着,你们今晚可以在那里休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这里虽说比不上大城市,但也算是能住人的地方。”她从厨房中端出温热的姜汤,放在桌前,忽然问道:“你们是夫妻吧?我看这位姑娘肚子也不小了,来这种地方可真是受苦。”

“是我考虑不周,我们快要结婚了。”

妇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在帮我们收拾好东西后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回房。

“请问这里离许家坝村有多远?我们明天需要赶路。”韩行之问道。

妇人拍拍手掌,笑着说:“我这里就是许家坝啊,只是我们家地势偏高。大多村民都住在下山的地方,你们找谁?”

“许凡奕,您认识吗?”

“奕奕啊,那可是个好孩子啊。说来也是,他好像很久没有回家了,往日都是每个月回来一次的。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啊,他现在可不在家呢。”

韩行之迅速接过话语:“我们是他大学同学,路过这个地方想来看看。没想到他不在家,可惜了。”

“大学同学?那你们肯定认识老李家的小叶子咯,只可惜,那么水灵的姑娘哟。”妇人的语气不无惋惜,我和韩行之正准备问问小叶子是谁,只可惜对方转身拉开门帘走了出去。

第二天清晨,老妇人送我们到了许家坝村的入口。她指指前面的方向,说道:“从这条路一直走过去,走到尽头有一栋白色的房子,那里就是奕奕家。”

她认真地望我几眼,忽然否定地摇摇头:“我一定是老眼昏花了,太像了。”

韩行之往她手中塞了几百块钱,老人怎么都不肯收,耐不住我和韩行之的软磨硬泡,最终收下了。我们背着行李包顺着她指的方向往白色房子走去,一路上遇见了许多村民,大多是打量的目光。有的人甚至对我伸出手指,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你是小叶子吗?”迎面而来的青年停住脚步,直直开口。

“小叶子?抱歉,我不是,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许凡奕的家是往前面走吗?”

他用打量的目光把我看了几眼,最终还是韩行之用身体挡住对方的视线,说完告辞的话径直离开。

“奇怪,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小叶子的名字。她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把我错认成她?”联系到先前村民对我的指指点点,和年青年人失神的表现,小叶子这个名字更加勾起我的好奇心。

顺着大路的尽头,我们终于找到一栋白色的房子。三层楼的设计,门前有一个大大的院子,只是院子里的花草大多已经枯萎。经过昨晚暴雨的肆虐,更显脆弱不堪。

一个年轻的女孩端着一盆水从里面走出来,眼神无意扫到伫立在门前的我们,疑惑开口:“你们找谁?”

“请问这里是许凡奕的家吗?”

女孩听到许凡奕的名字,眉头立即舒展开来:“你们找我哥有事吗?他现在还没回家。”说完,立即放下手中的面盆,高兴地过来给我们开门。在见到我的那一刻,身体微怔。

“你哥?你是她妹妹?”

“是,我叫云俪。我妈妈正在休息,等一等,我去喊她。”

不用的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已经转身跑进房里。我和韩行之在院子里站着,没多久,云俪便推着轮椅走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太太,面色慈祥。

“妈,这两位是来找哥的。”叫作云俪的女孩子对准老太太的耳朵,声音很大。

“什么?”

“我说,他们是来找我哥的。”云俪又把话语重复了一遍。

老太太听完话,摸索着转过头问道:“这样啊,我们奕奕没回家啊,你们是他朋友吗?”

“是,我们是他大学同学。路过这里想来看看,不知道原来凡奕没有回家。”一想到昨晚妇人口中的小叶子,我便忍不住将这个谎话继续。

云俪很艰难地把我们的话语重复几遍,老太太才明白过来,神色却是十分高兴:“他最近很忙吧,电话都没给我打一个。你们快进来坐,别在外面站着呀。”

老太太滚动轮椅,手掌在空气中不断摸索。我这才知道她竟然是盲人,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老太太拉着我们说了很多家常话,后来终于累了才被云俪推回房间。我和韩行之疑惑更重,云俪明明是阿凡的妹妹,为什么她要说自己的妹妹已经去世?

“对不起,我妈这个人现在就爱唠叨,尤其是跟我哥有关的事。”云俪搓搓手掌,局促地说道。

“哪里,是我们打扰了。你妈她.......”

“我妈眼睛一直不太好,上次走夜路不小心摔了,老人家经不住折腾。现在走路有些不利索,只能坐轮椅了。”

我和韩行之都在思考,该怎样开口告诉阿凡家人这个不幸的消息。云俪却是一动不动盯着我,随后自知失礼,又向我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一位姐姐很像。”

“姐姐?小叶子?”

云俪的眼睛变得透亮,说话的声音也变大:“你认识叶姐姐?也对,你们是同学嘛。”

我已经被这一大圈复杂的消息绕晕了头脑,阿凡和小叶子是大学同学?小叶子是云俪的姐姐?我和小叶子长得很像?

“那个......我可能不太清楚你和小叶子的关系,现在有点晕,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叶姐姐是李叔叔家的女儿,长得可漂亮了,和你一样。小时候李叔叔喜欢喝酒赌博,有时候还会打李婶婶。李婶婶受不了,离家出走了。叶姐姐一个人在家受了很多苦,我哥和他关系好,经常把她带回家。久而久之,她也就成了我们家的一员。只可惜,四年前,叶姐姐去世了。”

云俪的话语有着难以抑制的悲伤,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我和她口中的叶姐姐的确长得很像。

虽然很难开口,但是我还是必须给阿凡的家人一个交代:“我......不是凡奕的同学,我是他的同事。两个月前,他在回上海的路上发生交通事故,不幸身亡。”

云俪的手上还握着要给我们倒水的杯子,在听到我的话后“砰”地一声掉了下来。

“不可能,我哥两个月前才回过家,给我们买了好多东西,留下一大笔钱。”根据警局的事故调查记录,阿凡的车是在h市回上海的途中发生事故的。原来在这之前,阿凡正依然不舍地同家人告别,却没想到,这告别竟成为最后的永别。

阿凡母亲所在房间的门正紧紧闭着,云俪却不可抑制地留下眼泪。她用双手捂住嘴巴,肩膀却在不住抖动。

我真害怕这样残酷的真相被曝光在众人眼中,生老病死说来是一件多么天经地义的事,却也跨不过骨肉亲情。

云俪的情绪很久都没有平复,我和韩行之无可奈何但也只能袖手旁观。接受事实的过程并不那么容易,但最终也必须是接受。云俪痛苦的表情极为压抑,怕是为了打扰房间里正在熟睡的母亲。我和韩行之陪她坐了好久,她的情绪才有所平复。

后来,我又听到了一些故事。

她的叶姐姐全名叫李红叶,和阿凡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两人一起考上上海的一所大学,本以为是出人头地的机会,好日子紧接着也要来了。四年前,小叶子失足坠下楼梯,当场身亡。法医诊断,她那时刚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流言蜚语像狂风巨浪一般席卷整个村庄,人人都知道老李家的小叶子未婚先孕,对方还是个不知名的主。死了,也没被人正眼瞧过一眼。

许凡奕在这风口浪尖站了出来,他承认,孩子是自己的。她和李红叶两情相悦,准备年底就回家结婚。意外的到来总是猝不及防,小叶子死了,许凡奕在人们的闲言闲语中也变得消沉。

只有云俪知道,哥哥说了谎。叶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绝不可能。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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