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丞一声不吭地跟着宋远鸿,到了一处别院。
宋远鸿当然不会暴露身份地带他去王府,所以就挑了个离江府最近的田庄,带江丞过来了。
进了田庄,便有下人过来伺候,宋远鸿让下人给江丞安排一间客房,再带着江丞在田庄附近走动,熟悉环境。
江丞自始至终沉默不言,愣愣地跟着宋远鸿走,直到宋远鸿停下脚步时,才回过神来。
“我没想到,你竟真的跟着我过来了。”宋远鸿笑道。
江丞一愣,心里的鼓敲了半晌,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但想到他是未来的新帝,城府心计定然是少不了的,这么问,十有八九是在试探,于是他摆出茫然的表情道:“公子您买了小的,小的跟来,是天经地义之事。”
宋远鸿眉梢微动,依然挂笑道:“说实话,我与你前主子只是一面之缘,算不上深交,你便这么跟来,不怕我害你?”
江丞摇摇头道:“小的是奴才,没资格谈害还是不害。”
宋远鸿微怔,觉得江丞这话倒有几分意思,一时兴味燃了起来,失笑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公子心善,救下小的,小的的命就是公子的。”江丞摆出一副傻乎乎很好骗的模样,说着就要跪下给宋远鸿磕头,但被他制止了。
宋远鸿仔细打量了一眼江丞一眼,见其他双目茫然,却隐隐透出一股子的坚毅与忠诚,不像那伪善之人,倒似个听话的忠犬。他沉吟半晌,心道若是江丞利用得好,日后定能成一大助力。
宋远鸿的谱打得好,但江丞好歹是看过数本宫斗宅斗烧脑的人,那花花肠子不比宋远鸿少,宋远鸿这种身份的人,如果不是有利害关系,是不会出面帮助自己并得罪江建德的。他表面施恩于己,实际上就是想将自己捆在身边,以拉拢江泓之,毕竟能用一个人情获得江泓之的信任,日后想推翻三皇子党的江建德,就容易得多。
虽然明白宋远鸿的想法,江丞却不声张,幸好系统赐了他一张面瘫脸,能让他极好地表现出什么都不知的老实模样。
宋远鸿对江丞表现十分满意,他点了点头道:“你是我从他人手里讨要来的,既然你跟了我,我自会给你好处,以免武阳侯说我虐待你。这么着,明日我便着人去了你的奴籍,让你恢复自由身,但你这江姓是万万不能留的了,怎样,你有何想冠的姓氏?”
江丞一顿,他前生叫华丞,便换回这个名字吧。
“华。”
从今天起,他就是华丞,而非江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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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姓氏后,宋远鸿就笑着离去了,他并未安排华丞做什么,只神秘兮兮地让他待着,说等时机成熟再安排。
华丞也不会傻到去求宋远鸿安排工作,与接待他的下人道了声感谢后,他便进了房,什么都没收拾一口气躺在床上。
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始料不及,明明上一刻还与江泓之开心地逛街,下一刻他就被命运捉弄,来到了这里。
而经历种种,他才发现,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他已经不是一个深知剧情发展,用上帝视角看这个故事的局外人,而是一个真实生活在这里的,有血有肉的人。
以前他总是以上帝的目光,以玩味的态度看这个世界,总以为自己拥有系统,便无所不能,以为自己只是个占据别人躯壳的玩家,不会受到这个世界的法则约束。直到今日才知道,他错得多么可怕,他已经陷入了这个世界的泥淖,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一个没有人权,任人买卖,甚至要替人顶罪的下人。
他开始明白,这个世界里没有上帝,只有需要靠自己努力,而摆脱命运束缚的局内人。
他看似有了系统这金手指,但其实他一无所有,他欠下了高额债务,还越欠越多,系统不受限制地让他欠下去,这会是什么好事?也许系统的出现,给他提供了便利,但当系统收起怜悯之心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剩了。
【系统检测您过分依赖系统,故临时开启了深渊模式。现经检测,您已大彻大悟,系统将继续开启简单模式。】
【系统再次提醒您注意,您便是本世界的人,而非局外人,故请您务必靠自己努力改变命运,勿过分依赖系统,系统不会一直给予您无限量的帮助。相反,您若有一些进步,系统将会嘉奖您相应的123言情币。】
果然是这样啊,看来以前的他太天真了,想当然地以为靠系统便能打天下,结果没有系统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有多失败。
但是系统,你让我改变命运不觉得对我不公平么,我用的是江丞的壳子,哪怕改变命运,改的也是江丞的,那我有什么好处?我终有一天要回去现实世界,改变命运的成果我都享受不到,我岂不是亏了。
【您便是江丞,江丞便是您。您改变命运,帮助的是您自己,不是他人。】
拜托,我是只是一个穿越者华丞。
【您便是江丞,江丞便是您。您改变命运,帮助的是您自己,不是他人。】
华丞倏然顿住,这已经是他第三次从系统这里听到了“您便是江丞,江丞便是您”的话,莫非这其中暗含着什么意寓?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来自现实世界的穿越者,不可能是一篇文里的角色,更何况他对这文里的角色没有任何的记忆……等等。他蓦然睁大了眼,他记得那天与江泓之在一起的时候,他脑海里曾经蹦出关于江丞本人的记忆,难道说……
想到这种可能,他突然就像失去了所有气力一样,倒在床里,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那系统一直让他与男主在一起,并靠自己能力改变命运就说得通了,不过这种可能也太过不可思议了。系统,你不打算解释解释么?
然而,系统在这时候却沉默了,不论他怎么召唤都没发出一声,就跟不存在一样。
他喊了几次都没得到回应后,便放弃了。
安静的房内静得只听到他自己的声音,空荡荡的,这让他无端想起了被系统变成床的那一日,同时,一个人的脸印入脑海。
如果他真是江丞,江泓之一定会很高兴,但如果他不是呢,他岂不是占据了别人的壳子,做个第三者与江泓之恋爱?
真是让他无解啊。只能等下次见到江泓之的时候,再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什么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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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与江泓之的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宋远鸿自从把他送来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内宋远鸿只过来了一次,就告诉了他已经帮他除了奴籍,其后就没再来了。
而更奇怪的是,自始至终宋远鸿都没安排他工作,就把他晾在一旁,当个闲人放养。以致他每天闲得没事做,就跑去田里帮人除除草,打打杂。
这个田庄离江府很近,且出入自由,他完全可以回去江府探望江泓之,但是他有心却没那个胆。
他已经认宋远鸿为主,如果回去,将会被挂上一个背叛新主、怀念旧主的罪名,到时候不但一切都白费,还会害了江泓之,只能强忍着。
而他忍到一个月后,宋远鸿终于再次到来。
“你在这一个月了,可还适应?”宋远鸿笑着问道。
华丞茫然地点点头,恭谨地弯腰道礼道:“回公子,小的一切都好。”
宋远鸿将华丞扶起:“你不必行如此大礼,我并未将你视为下人看待。”
“谢公子。”说着,华丞又表现出死板的模样,继续弯腰道礼。身为上位者,疑心是少不了的,如果他因为宋远鸿一句话就免了礼,那就会有得了脸便骄傲的嫌疑,那到时候还不是惹人家不快,还不如老老实实地低头。
宋远鸿很满意华丞的知趣,询问道:“听闻这一个月,你都未出庄,你不想你以前的主子么?我听闻他这段时间似乎过得不大好,已经足足一个月未曾见他出过侯府了。”
过得不好?华丞一惊,猛地抬起首来,眼里现出担忧,随后又像怕宋远鸿责怪一般低下头去。他这表情里,三分假意,七分真情,是实在的流露,让宋远鸿看不出任何的不妥。
“你似乎很关心你的旧主子。”宋远鸿眯着眸子问道。
华丞摇摇头,又点点头:“小的不关心旧主子,小的关心江泓之。”
宋远鸿一愣:“你对江泓之……”后面的话他就不好意思说了,虽然大燕男风盛行,但并非每个男子都好男风,若是乱说,可是得罪人的。
但华丞却很自然地承认了:“江泓之是个好人,小的欢喜他。”明确说出了对江泓之的喜欢,总比让宋远鸿反复试探得好,反正江泓之日后都要追随宋远鸿,何必防他防得那么死,弄不好的话,越防越会导致宋远鸿猜忌。
宋远鸿万万没想到华丞会那么大胆地承认,心里一松,脸上浮现笑意:“听闻田庄西侧的小门通往小巷,已经坏了一段时日,都未修好,你不妨去看看。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说着,他甩袖便离开了。
华丞怔然,看着他施施然的背影,沉默无言。
他这是在暗示自己,可以从小门出去。他在让自己回去看江泓之。
一想到这种可能,华丞就兴奋不已,已经一个月未曾见过江泓之了,不知道他如今可好。
心中一想,登时像吃了什么兴奋的东西,立刻回了房,整理一下仪容,在夜色初降未几,他便偷偷往小门那去了。
才刚走几步,便觉后脊一凉,有股奇怪的气息蔓延,猜到是宋远鸿的人跟踪,他也懒得理会,反正又不是做什么背叛宋远鸿的事情。
他无视那些跟踪的人,自自然然地从小门穿出小巷,摸索着往江府去了。
庆幸的是,江泓之住的地方偏僻又破烂,无人把守,他偷进去也不会有人发现。而那墙底,有一块已经破烂,被江泓之改造出了一个让人爬进爬出的小洞,华丞就着这个小洞钻进了江府。
他灰头土脸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小心翼翼地往江泓之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