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是一个大学生毕业择业的爆发年,最热门的专业不外乎计算机、英语和金融管理,对于物流管理出身且并中途辍学的谢稣来说,找工作的道路注定异常艰辛。
频繁地在网站投简历,流窜于各个人才市场,在无意义地面试中奔波,却没有一家企业愿意接收这个民办大学的辍学生。手里的现金,在马不停蹄的奔波中,源源流失。万般无奈下,谢稣只好把目标将至最低,只要是有地方住,能吃饱饭,什么工作他都肯做,可即便如此,面对人才拥挤的华京,他连跟身体强壮的农民工抢饭碗的资格都没有。
华京,漆黑的夜晚降临,随着涌动的人流再次混进火车站,谢稣找到一张空着的长椅,无力地垂倒在上面。长叹一声,幸好自己的行李,放到了一个朋友租赁的地下室了,这让自己消瘦的身子少了一些负担,否则,每天背着沉重的包袱到处奔波,工作没找到,只怕自己的身体先垮了。
帮忙存放行李的朋友是谢稣在市区找工作时碰到的同病相怜之友,谢稣叫他张哥,却不知道他的全名,面对异常艰难的环境,名字似乎也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比起他这个民办大学的半成品,张哥可是公办大学华京理工的高材生,而且学的也是时近最热门的计算机专业,即便如此,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爆发年,以及就业难的严峻形势,他也是一筹莫展。在激烈的竞争中,张哥奋战了三个月,仍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好把市区宾馆的房间退掉,租了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地下室,决定跟残酷的现实打一场艰苦卓越的持久。
揉了揉干瘪的肚皮,谢稣把裤兜里同样干瘪的钱包掏了出来。揣着仅剩的二十元钱,他皱起眉头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把钱放了回去,从背包里掏出有些发硬的馒头啃了起来。吃了一半,便感觉有些噎得慌,翻出一个矿泉水瓶,挤进隔壁休息室,打了一瓶开水。开水还没灌满,只见矿泉水瓶已经被烫的变了形,拎着瓶口,谢稣匆匆跑了回去。
“丰富”的晚餐被草草解决,谢稣躺在长椅上,枕着破旧不堪的背包,打了个哈欠,疲惫袭来,缓缓闭上双眼。回想出来时的那份凌云壮志,再看看如今的景象,不免唏嘘不已。
清晨,火车站里的嘈杂像闹钟似的把谢稣从睡梦中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迷糊地在四周环顾一番,突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
“啊!我的背包。”谢稣焦急地四处搜索着,却找不到它丝毫痕迹。背包里只是一些牙具,洗漱用品和一个空矿泉水瓶而已,对他来说却已是最后财产了,不过幸运的是,钱包总算安然无恙的躺在自己内衣口袋里。虽然恼恨,却没什么办法,他只好讪讪走到到洗手间,漱了漱口,沾点水理理头发,准备离开老巢。
“可恶的三只手,偷到我的背包你可真是发大财了。”暗骂一句,谢稣匆匆离开火车站。路过附近的复印店,花上两元钱,打印了两份简历,开始了一天的择业之路。
“你好,请问你们这里还招人嘛?”
“不好意思,刚刚招满了。”
“你好,你们公司还缺不缺人啊?”
“不需要,不需要,别挡在门口,影响我们的生意。”
“你好......”
“那个大高个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满怀着希望敲开一家一家公司的大门,却装载着满满的失落离开,最可恨的是,连面试保安的环节都被刷了下去。其实保安面试他是通过了,只是当保安队长看到他那瘦骨嶙峋的身子骨后,竟然让一个冬北大汉顶了他的名额。
傍晚,再次空手而归,谢稣无精打采地走在通往华京火车站的街道上。明亮的霓虹灯刺痛了双眼,使得本就沮丧不已的他眼圈渐渐红肿起来。
一排排的高楼大厦伫立在街道两旁,昂贵豪华的桥车呼啸着从他身边驶过,靓丽时尚的女孩穿着华丽鲜亮的衣服在写满外文的品牌店里回穿梭,偶尔瞥见衣衫褴褛的谢稣,便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脸鄙夷地躲开。
他卑微地低下额头,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匆匆逃离这个绚丽多姿却总令他不适的繁华市区。
“你的票呢?哪里来的乞丐,出去出去!”火车站的检票员满脸鄙视地把眼前的流浪汉从检票口推了出去。因为丢了背包,谢稣没了打理自己的工具,又在市区风尘仆仆地跑了一天,此刻看来格外狼狈。邋遢的他没了平时的整洁,自然也就引起了检票员的注意,平时的滥竽充数失去了功效,他连睡觉的老巢都回不去了。
“我不是乞丐!我是大学生,现在正找工作呢!”被人说成乞丐,令他万分恼怒,涨红着脸,恨恨地冲着检票员怒吼道。
“哈哈哈,就你还大学生呢,那我还是博士后呢。管你是大学生,小学生呢,没票就不让进,滚一边去!”检票员轻蔑地大笑一声,厌恶地向他摆了摆手。
“哈哈哈......”后边排队了旅客禁不住张口大笑起来,清一色一脸质疑地盯着眼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顿时羞愧万分,满脸通红,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尴尬中,看客的耻笑,令他无比抓狂,一路小跑,逃离此地。“哈哈哈......”哄笑声在谢稣远离后仍未消散,人们似乎总爱欣赏别人抓狂时表露的失态,喋喋不休地探究别人辛酸背后的根源。
火车站混不进去了,真正到了无处藏身的地步,他漫散地走在华京的大道上,瘦骨嶙峋的背影更显萧瑟。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过广安门,掠过北海景区,来到华京郊区的一个天桥下。
闷热干燥的天气,蒸干了他身上的汗水,毛孔中的汗腺再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汗珠。拖着沉重的身子坐在天桥下的地面上,他无力继续走下去了,颓废地靠在桥墩上。
抬头望着十五的皎月,布满黑暗的苍穹之中父亲,小童、蒋辉,还有刚刚分开的燕子乔、苏博和万刚等人的身影时隐时现,他此刻,无法控制,歇斯底里地想念着他们。低头静思,谢稣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何处,又该何去何从。黑夜中盯住自己的双手,又迷茫地环顾四周黑茫茫的空洞,一种无助感强烈涌现。
良久,他又无意间想起她,那个撕开自己胸膛的女孩儿,刺痛感重重袭来,提醒他仍然真实地活着。他捂住胸口,缓缓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铃铃铃......”一阵刺耳的铃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睁开惺忪的双眼,遮挡住刺眼的日光,谢稣低头把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
“您好,这里是天空鸟科技有限公司,我们在网上收到您应聘库房搬运工职位的简历,请您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到我公司面试,希望您准时到达。我们的地址是......”一个悦耳的女声在话筒中传出。及时雨,及时雨啊!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差点把谢稣激懵过去,在他耳朵里,话筒传来的女音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恩恩,好好,我会准时到达的,谢谢您!”一边激动地应答,一边捡起身边的小石块,在水泥板上刻下地址和电话。
挂完电话,出了口大气,谢稣兴奋地在天桥下跳来跳去,时不时在地面拍打几下,疯了似的乱吼乱叫。“最后的机会了,我一定要成功拿下,不然的话真要去做流浪汉了,哼!此次不成功便成仁,加油!啊~~~”
收拾一下激动的心情,在附近找了一间卫生间洗漱。对于谢稣来说,华京最让他感觉便利的就是这遍地的卫生间,大白墙,天花板,地板砖亮灿灿格外招惹人喜欢。此刻的他,心情非常愉悦,哼着小曲在卫生间里来回蹦跶。
把洗手液挤在手脸上,谢稣摩擦着手掌,搓掉手脸上的污垢,然后用食指淘洗掉嘴里的牙垢。
“还差点啥呢?对了......”洗过脸,刷完牙后,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头发一团糟,而且身上衣服也是脏乱不堪。物尽其用,他又挤了些洗手液涂在头上,把头发冲洗一番。再脱掉衬衫,沾着洗手液搓洗起来。
十分钟后,打扫厕所的阿姨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满满的一瓶洗手液瞬间消失了三分之一,一把拿起拖把,一脸鄙视地盯住得瑟的流浪汉。
从镜子中看到身后的一脸气愤的清洁工阿姨,谢稣打了一个哆嗦,赶紧抱起湿漉漉的衬衫,光着膀子,灰溜溜地逃了出去。这丫儿的边跑边自言自语道:“哎呦,这地板也太滑了,摔的我全身都是泥,害的我只好洗洗衣服。”这话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给阿姨讲的。
不一会儿,从卫生间里传出阿姨的嘲讽:“是不是洗完衣服,再顺便洗洗头啊,如果还不满意,客官可以再回来冲个澡哦。”谢稣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额头直冒冷汗。
把衬衫搭在绿化带的树枝上,谢稣光着膀子坐在树荫下,闲来无事,便拿着皱巴巴的简历,翻看起来。
八月中旬的阳光还很毒辣,没过两个小时,树枝上的衬衫便被彻底晒干。
谢稣把衬衫拽了下来,套在身上,从兜里掏出最后的十元钱。他决定花上八块钱吃碗拉面,剩下的两元钱搭地铁去面试的公司,这次他真的拼了,双眼坚定地望向远方繁华的华京,成败在此一举!要么成为流浪汉,要么,再次低头,嗨!成为能吃饱睡暖的流浪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