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康市位于华国中南部,隶属于农业大省荷南,地势平坦,交通便利。
带着憧憬与好奇,谢稣穿过高耸的大厦,踏过宽敞的马路,穿梭于繁华的闹市之中。
一辆银色富康车尖叫着急刹在衣着寒酸的少年身前,暴躁的男子探头大骂。
“乡巴佬,走路不看红灯,想找死啊!”
谢稣被富康车吓了一跳,一时傻愣在原地。司机拼命地按着喇叭,富康车顿时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你挡着道干嘛呢?还不赶紧滚,土包子。”
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谢稣拔腿穿过马路。
“城里的人都好凶啊!”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匆匆忙忙的人群,谢稣掐着腰禁不住发起牢骚来。
顺着一条陌生的马路,谢稣来到吉康市人面公园,公园大门对面有一家网吧,见天色已晚,便钻了进去,准备在网吧过夜。
九十年代末期,随着计算机的普及,城市中雨后春笋般催生了很多网吧,不同年龄的孩子,疯狂痴迷于网络游戏,其中最为热门的是两款游戏便是传奇、千年。千年是华国从韩国引进的第一部网络游戏,而传奇更是创造出无数的传奇与惨案。
那个时代,鲜有孩子因为沉迷网游,在游戏中丧失自我,分不清虚拟与现实,浑浑噩噩中砍死了自己的父母、奶奶或者朋友的事件发生。
而此刻,烟雾缭绕的网吧内,谢稣所玩的游戏,正是那个名叫千年的网游,随着鼠标的晃动,谢稣的意识渐渐融入游戏中的主角,沉浸在昏天暗地的厮杀中和拼抢道具之中。
连续好几日,谢稣都吃住在网吧,自然跟网吧的老板都混了个脸熟。好几次老板问他为何不回家,他都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是个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家。虽然网吧老板也曾质疑过,但却没有太过深究,毕竟他是自己的顾客。
一天深夜,谢稣把卖废品的钱花光了,只好把意识抽回现实,离开网吧,去市区捡废品。
捡饭,是谢稣在吉康流浪期间充饥的主要方式。捂着咕咕惨叫的肚皮,他跑到已经关门的餐厅门口,翻腾着门口的垃圾桶,期望找到一些可以食用的残羹剩饭。运气不错,他在垃圾桶里翻出一盒没怎么动过的盒饭,便蹲在餐厅门口,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就餐完毕后,继续顺着人民路向东走,东边不远处有家建设银行,银行门前的绿化带中藏匿着一张破油布。油布是一个乞丐留下的,乞丐在一个夜晚被一群醉汉殴打,最后拉扯进无尽的黑夜之中,生死未卜。而这一幕,正好被路过谢稣看到,他便把乞丐的油布和旧报纸用塑料袋包着,埋在了旁边的绿化带中。
晚春的夜晚依旧清冷,银行门口,谢稣躺在旧报纸上,卷缩着身子,盖着乞丐遗留下的破油布,却依然冻得发抖。于是,他又书包里拿出几件衣服盖到自己身上。
黑夜中的谢稣,时常会想,那个乞丐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他活着,会不会抢回自己的地盘,又或者永远都回不来了。
但十年后,他终于明白了,乞丐消失后,他就替代了乞丐的位置。而终有一天,会有另一个人出现,来替代他的位置!
次日,东方露出了鱼肚尾,谢稣伸着懒腰起床了,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意愿,但大寒之日,凌晨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刻,身体如果不运动的话,他很可能会被活活冻死。当然,他也有起不来的时候,而每当这时,上早班的银行职员便像负责的闹钟一般用拳脚提醒他起床时间到了。
吉康商贸城的南门,销售饼干的摊位前,一个衣着褴褛,蓬头垢面的消瘦的少年在捡食着柜台上残留饼干残渣。谢稣暗自庆幸,幸好今天起得早,否则自己的早餐又要被那个可恶的老板清理到垃圾桶里。
吃完早餐,觉得喉咙有些冒烟,谢稣便来到商贸城斜对面的人民商场,在二楼的卫生间中打开水龙头,仰头狂饮一番,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在楼道长椅上补觉。
到了午时,商场的空调突然出现故障,维修员拿着工具箱匆匆从少年身边走过。阴暗的楼道中,谢稣被冻得四肢发抖,无奈之下,只好跑到广场前,躺在烈日下暖身子。
光阴流逝,少年的乱发越来越长,衣服上的油渍越来越多,身体也愈加消瘦。
一日中午,躺在商场楼道的长椅上,谢稣心中暗恼:“那可恶的老板竟然又把我的早餐给清理掉了。”
捂着饥肠辘辘的小腹,谢稣决定出去捡些食物充饥。
可刚坐起身,谢稣突然头昏脑胀,天旋地转,浑身酸痛不已,实在生不出走路的气力。没办法,他只好又**着重新躺下。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啦?”
一位文质彬彬的老人听到**声,便走到一身狼藉的少年身前,把手放抚在其额头上,发现很烫,明显是发烧了。
“孩子,你家在那里啊?爷爷带你回家吧?”老人怜惜地问道。
“我没有家,呃……呃.......有家,但离这儿很远。”睁开惺忪的双眼,谢稣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你有家里的电话吗?我让你的父母过来接你。”老人又试探着问道。
“我家的电话是XXXXX.......。”
号码说到一半,谢稣突然回过神,瞬间清醒了。他不能让父亲找到自己,不想父亲出现意外,因为只要是伴在他身边的人或者那些帮助过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奋力支起酸痛的身躯,谢稣神色慌乱地说道:
“爷爷,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家里早就没人了……爷爷我没事的。”这话半真半假,母亲的离去,父亲终日不见踪迹,那算是家吗?
谢稣说完,便要拔腿开溜。
“等一下,孩子,这些钱你拿着,买些吃的和退烧的药。”
老人拉住这个倔强的少年,掏出一张纸币。
“谢谢您,真的不用了。”
谢稣刚要转身离开,一转念,心想接受这施舍的一点钱财,应该不会把噩运沾给老人吧,随即转身捂着干瘪的肚皮,把纸币揣进怀中。
“谢谢爷爷!”屈身答谢过老人,谢稣便匆然离去,他真的不想这慈祥的老人因为自己沾染上一丝晦气。
数月后的一个深夜,一个面容憔悴,身形颓废的老人出现在人民东路的建设银行门口,裹着谢稣曾经用过的破油布躺在一堆旧报纸上。老人数月前还是一个工厂的老板,可天有不测风云,在一个天干地燥的夜晚,突如其来的一把大火把他的工厂烧的一干二净。老人从此负债累累,为了躲避那些催债人,老人抛妻弃子,流离失所,四处逃亡。
无数个夜晚,老人仰天长叹,责问苍天为何如此待他,却未曾意料,所有厄运都来自于那个无意间的一个善举。
时光回朔,揣着好心人给自己的二十块钱,谢稣到菜市场买了几个馒头和一些咸菜,就着水龙头的生水饱餐一顿后,便又泡在网吧里,沉浸在虚拟之中。
第二天晚上,望着手中的仅剩的三块钱,谢稣在一个问题纠结起来,是用这些钱买些食物吃,还是找家录像厅睡个安稳觉。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他选择舒服地睡上一晚,反正早已习惯了挨饿,今晚不想再被冻醒了。
躺在破旧肮脏的沙发椅上,闻着空气散发的刺鼻异味,谢稣非但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异常幸福。
录像厅中传来的温热,使得冰凉的身躯有了一丝暖意,酸痛感也减轻许多,谢稣神经松弛后,很快进入了梦乡。
深夜,谢稣被一阵哭喊声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眼,撇了一眼闪烁的屏幕。
大屏幕上正在播放谢稣曾在学校的安排下看过的一部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他依稀记得当时很多同学都在电影院里哭的稀里哗啦的,而他也差点跟着流泪,但觉得那样会很丢人,便克制住了。
此刻,再次观看这部电影,谢稣竟然在感动中陷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只见他死死地盯着闪烁的屏幕,思绪前所未有地开阔起来,那种感觉,像是一把钥匙把封锁的脑袋给打开了。
谢稣的意识逐渐清晰,思维突然开阔,意志力无意间变得更加强大。脖颈中暗淡的金光疯狂地汲取着意志力的力量,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一介蝼蚁,安有域外之力?定是那域界老僧所为,老秃驴,待吾魔突破之日,便是汝等泯灭之时!啊.......”
魔音在脑海中重现,声音却很微弱。冥思中的谢稣丝毫不去理会,思绪再次进入无尽的虚空之中。
我!究竟在做什么?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吃着垃圾堆里捡来的食物,躺在这个猪窝似得录像厅,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烟雾缭绕中,他觉得自己在像做噩梦,一个很长的噩梦,在这个噩梦中少年被磨难折磨的及近窒息,他只想快点醒来。
荧幕中,男孩儿哭喊着扑向远去的妈妈,和母亲相拥在一起。忧伤的音乐弥漫在周围空气中,少年眼中的晶莹顺着脸颊流进脖颈金光处,顿时金光大盛,封印之力再次加强。
少年没有哭,只是默默地流泪,泪水是他对家的思念,对亲人的羁绊。
一瞬间,少年打破混沌,思维渐渐清晰,他竟然看到了现实中的自己!蓬头垢面,一身狼藉!少年默叹,原来,人在一个特定的环境,有可能瞬间顿悟,看到现实中的自己。
谢稣的足迹踏遍吉康市大街小巷,冥思中的他想了很多。悔恨,无奈,他无数次地望向北方,那是化县所在的方向,他多么想陪伴在那个疲倦不堪男人身边,但理智告诉他,为了保护那个男人,他不能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