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临晚话说了一半,唐非鱼抬起手制止了她,或许是发觉自己激动之下失言了,对于唐非鱼这可以说是很不尊重的行为,秋临晚并没有过多地抗拒。唐非鱼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场景,后退一步,对着秋临晚抱拳道:“借一步说话。”
秋临晚透过门缝往里看,发现白玉堂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床边看着顾西辞,对于在门口|交谈的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
唐非鱼带着秋临晚一前一后地穿过回廊,两人在开封府中快速前行。一路上遇上了很多结伴的小丫鬟,唐非鱼面色不变,顶着一张笑脸打招呼,把小丫鬟们逗得面颊绯红。但走着走着,不知道何时周围开始变得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之后,两人来到了一间有点荒凉的院子里面。
秋临晚看着唐非鱼挺拔的背影,心中微微诧异。开封府衙除了前面的衙门是办公的地方,后面大大小小连成一片的院子都是府中衙役们的居住场所。地方不是很大,但对比开封城其他普通的建筑来说也绝对不小。而且这里算是开封城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外人即使能有幸参观,也绝不会像唐非鱼这样走的轻车熟路。但唐非鱼并非是开封府的人,只凭他跟展昭的朋友关系,还不足以让他在开封府内部来去自如。
但唐非鱼就好像在自家后院里面转圈一样。
秋临晚丝毫不怀疑除了开封府,可能就连皇宫内院,唐非鱼都能来去自如。
“这里没什么人,外面也有人看着,够安全了?”秋临晚在这个略显破败的小院门口停下了脚步,淡淡说道。
“还是谨慎点好,阳天君又不是不知道,十八年前九天的内乱是怎么起来的,这事儿到现在还不算完。”这里没有第二个人,唐非鱼之前脸上那副对着前辈恭恭敬敬的样子瞬间碎成了渣渣,他冷笑一声,呛了秋临晚一句。
秋临晚皱了皱眉头,但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竟然忍下了这口气没说,继续问之前的问题:“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现在幽天君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我为什么要给你交代?”唐非鱼瞪大了眼睛,一副不解的模样:“阳天君要我交代什么?”
“唐非鱼,你别太过分!”秋临晚忍了忍,最后还是低声喝道。
“我过分?抱歉啊前辈,对于你们上一辈蠢了吧唧信错了人做错了事儿还需要我来收尾的事情,我完、全、不、想、评、价。但顾西辞现在在我这边,你们就谁也别想动她。”唐非鱼挑了挑眉,后退两步,抱着胳膊看秋临晚,“而且你以为她会呆蠢蠢的任你欺负?她可不是刀行云。”
“识人不清是我们的错,没人会想到竟然是内部有人叛变,以至于最后造成了那样的损失。”秋临晚深吸一口气,强迫压下了自己的怒火,“你现在埋怨也没用,事情总要补救,否则会有更麻烦的事发生!那个顾西辞就是眼下最要紧的,束竹告诉我她梦见了展昭会在石子巷出事儿,然后你们就真的出事儿了。你懂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唐非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言不语。
秋临晚被他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弄得简直要发疯,她上前一步抬手扣住了唐非鱼的手腕往回掰,一向表情淡漠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某种凶狠的意味:“变天君的血统是隔代遗传,一旦觉醒不会作假,因为预言的力量是实打实存在的。顾西辞觉醒了预言的力量就意味着她才是变天君,但你我都知道已经有一个变天君在皇城里头待了很多年了!而且她的能力也是实实在在真实的!”
唐非鱼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扣住的手腕,觉得有点儿疼。
秋临晚顿了顿,她喘了几口粗气,松开了唐非鱼的手继续说道:“但变天君是不可能有两个人的,所以皇城里面的那个和顾西辞之间必定有一个人是假的!你觉得是谁?”
“你又觉得是谁?”唐非鱼笑了笑,把问题踢了回来。
“我不知道。”秋临晚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的,“但我知道如果顾西辞是假的,就代表有人用她煞费苦心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甚至不惜在皇城脚底下烧了一条巷子来证明她的身份。一旦让她进入组织,就可能遭受灭顶之灾。朱子宁还没抓住呢,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死在庞府门口那个人,是你动的手?”唐非鱼忽然问道。
秋临晚怔了怔,随即干脆地承认:“没错,是我。我在去八贤王府上的路上看到那人鬼鬼祟祟往庞太师府中潜过去,原本没想着管闲事儿,只是抓起来送官就算了,但他一看见我就跟见了鬼似的,我心中生疑,随便拷问了一下,发现是朱子宁插|在你们隐元会中的叛徒,要去给他报信说是刀行云的徒弟来找他报仇了,就随手帮你把问题解决了。”
“你哪里是解决问题,明明是给我找麻烦。”唐非鱼冷笑一声,“开封府已经介入这件事情的调查了,验尸的就是你的宝贝徒弟,你说公孙策会不会看出来人是你杀的?”
“不会。”秋临晚面色不变,“我震断了那人全身的经脉骨骼,初时不显,要等到七天之后才能看出来,想必那时候幽天君已经帮助展大人把案子破了,尸体也早就下葬了。”
“而且束竹不知道我会武功。”秋临晚又补充道。
唐非鱼一副我真是日了狗的表情。
“我们继续说变天君的事情,你别岔开话题。”话题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秋临晚真是异常执着。唐非鱼瞅着她那张脸,心中觉得有点烦。
“我怎么知道到底谁是变天君?”折腾了半天,唐非鱼也不想在这里跟秋临晚继续耗下去了,他勾了勾嘴角说道:“顾西辞是带着娉婷来开封的,身后还跟了一队神出鬼没的暗卫,而且刀行云死前把信物给了她而不是选择带着那对剑下葬,就已经能说明她的态度是什么了。
“顾西辞是不是变天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拿着娉婷,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皓天君,谁都没法阻止。虽然她现在毫不知情,但刀行云临死前跟我爹一个屋子嘀咕了很久,说不定时机到了我爹就把事情对她全盘托出了。我爹那人你也清楚,他一回家就闭关了,我问都没来得及问,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听了唐非鱼的话,秋临晚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就麻烦你看着顾西辞,剩下的一个我去料理。如果发现她是假的……”
秋临晚一边说一边喃喃自语:“可那个怎么可能是假的?就血统来说……”她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嘴,整个人站在原地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您又怎么了?”唐非鱼偷偷翻了个白眼。
“顾西辞为什么长得跟……那么像!”秋临晚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您才发现吗?”唐非鱼呵呵笑了两声,“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发现了。”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秋临晚整个人激动了起来:“还记得小云是怎么被朱子宁陷害的吗?”
“这件事情我只是略有耳闻……”唐非鱼听到秋临晚主动提起刀行云,倒是愣了一愣。
“狸猫换太子。”秋临晚轻轻吐出了五个字。
唐非鱼眯起了眼睛。他刚刚接任幽天君的职位没有多久,九天里面的其余几个人还没见全,也没有亲身经历过十八年前的那场差点儿颠覆王朝的动乱。所以他虽然是号称知晓万事的幽天君,但对于这件事关皇室秘辛的事情,了解的还真不比民间多多少。
接下来秋临晚给唐非鱼简单地讲述了一下有关那件被尘封的往事。那是九天之乱的起|点,也是刀行云被背弃的原因。当时刀行云被整个武林外加皇宫暗卫追杀到天涯海角,就是因为朱子宁设计陷害,让所有线索都把狸猫换太子的主谋指向了刀行云。
李妃与刘妃同时怀孕,真宗曾言如果谁先诞下皇子,便立谁为后,而皇子则为太子。原本只是君王的一句戏言调侃,谁知嫉妒成性的刘妃却当了真,唯恐日后太子之位是李妃的儿子,自己在宫中失去势力,便与身边的太监总管郭槐暗中算计。不知道她是如何搭上了朱子宁的线,但两个人密谈之后却一拍即合。
或许是九天手中的滔天权势让朱子宁的心渐渐走入歧途,他已经不满于只当区区一个商会之主控制经济。他妄想自己能够控制天下,把九个人的权势都集中在自己一个人的手中,在暗中成为无冕之王。
想要控制天下,便要先控制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但已经的成年又有九天暗中守护王朝安危的真宗并不好控制,这让朱子宁把视线慢慢转移到了后宫之中。
李妃性格温顺善良,对真宗情真意切,但刘妃不同。比起真宗的宠爱,刘妃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地位,或许是因为嫉妒,让她看清楚了帝王的宠爱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稳固的地位才是后宫真正的生存之道。
刘妃想要地位,想要皇后之位,朱子宁需要一个傀儡皇帝,没有人比刚出生的婴儿更好控制的了。于是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一拍即合,共同想出了一条偷天换日的毒计。朱子宁动用权势,暗中把给后妃接生的产婆偷换成了自己的人,吩咐他们,如果是刘妃先生产也就罢了,若是李妃先生产,就用一只剥了皮的死狸猫将婴儿换掉杀死。
隐元会倒是在分析各种资料之后得出了“会有大事发生”这个结论,但因为朱子宁在暗中扰乱视听通风报信,他们摸不准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了保险起见,上一任幽天君唐七叶便给时任皓天君的刀行云送了信,请她来开封城接应,况且苍天君道苦大师与阳天君秋临晚也在开封,有三位九天坐镇,本以为出不了什么乱子。但没人想到刘妃勾结的人竟然是朱天君朱子宁,刀行云、道苦大师和秋临晚的行动全都在朱子宁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