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没想到你这种人竟然还能娶得上媳妇啊!”
随着一声惊叹响起来,把刘书生团团围住的杀手团忽然毫无征兆的纷纷倒地。几片青翠欲滴的柳叶飘飘荡荡从刘书生面前落在地上,然后被一双漂亮精致的绣鞋踩住了半边。
顾西辞一身红衣,长发半绾,正弯下腰来凑近了去认真看刘书生的脸,一边看还一边评价:“长得不怎么样嘛!”
“你、你!”刘书生被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因为在他眼中,顾西辞就是忽然出现的,简直像是一只来无影去无踪的妖精!而且、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所以肯定是一只吸食男人精气的狐狸精!
刘书生老脸一红,往后蹭了蹭:“呔!妖精!光天化日之下,速速现形!”
顾西辞:“……”
刘书生哆哆嗦嗦了半天,从衣服里面摸出了一块据说是开过光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挡在了胸前。
顾西辞:“……”
此人多半有病。顾西辞得出结论。
“你瞎说什么,我是人!”顾西辞怒道。小话本看多了吧这是!一介书生还相信狐妖的故事,其心思昭然若揭!真是特别不纯洁,十分对不起远在扬州老家的小翠!
“人?”刘书生十分怀疑的看了看顾西辞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庞,又看了看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杀手团,十分不相信她的话:“你、你证明一下!否则我不会信的!”
“我管你去死啊!”顾西辞简直受不了这个神叨叨的书生,她毫无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直截了当地说道:“把你知道的有关庞云的事情告诉我,我就帮你的王兄报仇雪恨,否则就把你跟这些杀手扔在一起,你自己看着办!”
真的不是狐狸精吗!刘书生有点蛋蛋的失望,还以为自己终于邂逅了爱情故事之中描述的善良漂亮又贤良淑德的狐狸精,不仅爱书生爱的死心塌地,还会散尽家财帮书生置办家产,特别的痴情!
我一点都不失望!刘书生撇撇嘴。
“呵。”顾西辞眯了眯眼睛,纤细的手腕一翻转,落在地上的柳叶便被吸到了她的手中。顾西辞握着一把柳叶,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漂亮是漂亮,却让人无端觉得很身发冷。
妈呀这么恐怖跟贤良淑德扯不上半点关系!一定不是狐狸精!刘书生打了个哆嗦,开始老老实实的交代庞云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刘书生跟王书生都是扬州来的学子,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两人一路结伴北上,互相照顾,彼此之间十分亲密友好。都是穷书生,家里又不富裕,银两大半都花在了路上,剩下的等到了开封府,住客栈吃饭,买书买纸,又花去了七七八八,总共剩下的没多少。眼瞅着春闱还有一个月,钱却已经快用完了,两人不得不为了吃饭问题而绞尽脑汁。正赶上庞太师要过寿,请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府中人手不够,便贴了榜文请字写得好的书生帮忙去写请帖,写一张给二十文钱,每天还管一顿中午饭,一看就特别财大气粗。
即使庞太师口碑不咋地,但没人会跟钱过不去,这么优厚的待遇很是吸引了一批穷书生上门去。王书生算了算价格,也想去,但刘书生坚决反对,说宁可饿死也不能拿庞府的脏钱,脏了他的手,坏了他的风骨!王书生苦劝无果,眼看着手头的银子越来越少,而那帖子又是写一张少一张,去晚了就什么都捞不到了,于是一咬牙,也不管刘书生跳着脚反对了,直接去了庞府。
王书生写得一手漂亮的楷体,很得管家庞云的赏识,每天也能比别人多写几张帖子,很快就赚了不少钱。刘书生心里虽然不忿,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哪知道五天前,帖子写完的那天竟然出事儿了。那天一大早王书生就去了庞府结银子,结果一直到傍晚,人也没回来。刘书生上门去找,反而被人打了出来,家丁嚷嚷着我们这里没这个人!哪里来的穷秀才别污了我庞府的门楣!赶紧滚!
刘书生被一帮势利眼的家丁狼狈的赶了一条街,他心中的愤怒难以言喻。当天晚上王书生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王书生一介穷书生,除了看书复习,就是去庞府做工,哪里会有什么其他的娱乐项目导致其夜不归宿,事情发展到这里,刘书生便意识到王书生可能是出事儿了,他去官府报案,人家一听是庞府的,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了。王书生自己去查,最后还是在庞府外乞讨的一个叫做小八子的小乞丐看刘书生可怜,偷偷告诉他,在王书生失踪的当晚,庞府的管家庞云曾经鬼鬼祟祟地带着一帮人扛着个破麻袋夤夜出府去了城西的乱葬岗,然后挖了个坑把麻袋扔进去了。小八子没敢跟过去看看是不是王书生,但扛着埋去乱葬岗的,除了死人还能是什么?
府衙里惧怕庞太师的势力,这事儿不敢管,但刘书生不甘心,庞太师怎么了?庞太师就可以草菅人命吗!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了!他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至少要知道王书生是为了什么而死,否则要如何跟王书生家乡等着他考取功名的老娘交代?
“所以你就写了个状子想递去开封府,让包大人帮你,如果再不行了就去告御状?”顾西辞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把刘书生的状子抖得直响。
刘书生并不敢对顾西辞发火,于是只能憋着嘴点点头,眼睛还盯着那张抖得跟风中蝴蝶一般的诉状。
简直神烦!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把状子还给我!
然后顾西辞微微一笑,抬手把状子揉成一团攥进了掌心之中,刘书生还没来得及出声,便看到自己的状子化成了一捧细碎的粉末从顾西辞的手指缝中缓缓飘洒而下,风一吹,粉末纷纷扬扬的散落入尘土之中,消失不见,拼都拼不回来。
刘书生目瞪口呆:“你、你怎么这么过分!”
“为了你好。”顾西辞微微一笑,拍了拍刘书生的肩膀:“你兄弟的仇我会帮你报的,回客栈去老老实实复习准备考春闱吧。这件事情忘了就好。”
说完,顾西辞转身要走。
“混账!”刘书生反应过来,忽然大喊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决定我的做法!还撕了我的状子!”
写状子也是要花钱买笔买纸的好嘛!老子要没钱了!
顾西辞被刘书生一声大喝给喊得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回过了神,站在原地抱胸,眯着眼睛看刘书生。
“我要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劳阁下费心!我愿意去开封府递状子,我愿意去告御状,我愿意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们都是欺软怕硬的人,都怕庞太师的权势!就滚远点!别妨碍我!”刘书生抛弃了一个书生的素养,愤怒的喊道。
他受够了。身边的人都在劝他算了吧,人都死了,就算真的是庞府做的,你能怎么样?你一个平头老百姓,还能干得过权势滔天的庞太师?当心自己也丧了命!
可是哪又怎么样?庞太师权势滔天,就可以草菅人命,就可以犯法无罪?反正自己贱命一条,告倒了庞太师算赚的,告不倒死了也出名一把,不亏!
这个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多管闲事儿!
顾西辞看着刘书生发疯一般喊叫了半天,等人微微平静了一点儿之后,才慢悠悠说道:“擅自帮你决定要做什么,是我逾越了,这点我道歉。”
刘书生惊讶的看着顾西辞,听她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些话想问问你。”
还没等刘书生答应,顾西辞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你状告庞太师什么?”
“罔顾大宋律法,草菅人命!”刘书生气势汹汹地说道。
“杀人的是谁?”顾西辞问。
“庞府管家庞云!”刘书生咬牙切齿。
“那与庞太师何干?”顾西辞耸耸肩膀,“而且说庞云杀人,可有证据?”
“怎么与庞太师无关!那是他的管家!”刘书生愤怒道,“庞府门口小乞儿亲眼所见!”
“管家怎么了,庞太师只需推说不知情便可。”顾西辞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刘书生,“人家庞太师日理万机,天天忙着贪污受贿,哪有时间去杀你一个穷书生!而且就算庞云是受了庞太师的指使,你有证据证明吗?你亲眼看见了吗?小乞儿亲眼看见了吗?你们甚至连王书生的尸体都没找到!”
“那又怎样!”刘书生梗着脖子说道。
“怎样?”顾西辞冷笑一声,“即使你把状子递到了开封府,包大人审案子也是需要证据的。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想告庞太师草菅人命?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要是真敢这么去告,就算没有这帮杀手来杀你,你也会被庞太师反咬一口,告你污蔑朝廷命官!到时候即使是包大人也保不住你,下了大狱,得罪了庞太师,想让你死的人必定很多,根本用不着庞太师亲自动手。
“你死了不要紧,但你朋友的仇可就没人报了,他的老母亲在家中等到儿子去世的噩耗,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还有你,你也有爹娘吧?你爹娘得知你死了会如何?还有你喜欢的小翠?你死了她可就要嫁给别的人了。”
顾西辞看着刘书生越来越白的脸色,慢悠悠地说道:“当然了,这一切都跟我没什么关系,所以今天我就不多管闲事儿了,兄台请便,开封府就在前面,您自己慢慢走吧。哦,对了,不小心撕了兄台的状子,赔给你纸笔钱,再去写一份好了。”
顾西辞抬手一甩,一枚银锭倏地射|进了刘书生的袖口之中,她往路边走了两步让开了路,对着刘书生比了比前面,就慢悠悠地背过身去了。
“你……姑娘究竟是何人?”刘书生深深吸一口气,问道。
“我是何人,与你何干?”顾西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横竖我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去死也不会有人拦着你。”
刘书生思考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真的能帮王兄报仇?”
“扳倒庞太师你就不要想了。”而且这事儿跟庞太师还真的没什么关系。后一句话顾西辞没有说出口,即使说了,刘书生这个坚定的庞太师黑也不会相信的。
“那就麻烦姑娘了,大恩无以为报。”刘书生对着顾西辞双手抱拳。
“打住,报恩不报恩的就不用说了,横竖我跟庞云也有些仇怨,帮你不过是顺手。出了这条巷子口,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不认识我,我也没见过你。要想活下去,就老老实实回客栈读书考试去吧。”顾西辞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刘书生的话。
这次刘书生没再说什么,他从地上扶着墙根爬了起来,连衣服上的土都顾不得拍,就朝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因为摔倒在地碰拧了脚腕,刘书生走路一扭一扭的,从背后看过去,身形瘦弱的他好像一只滑稽的、耸着肩膀的斗败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