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沧一边啃着又大又脆的天然果,一边看着海寂将一小杯加热后的羊乳倒入侵泡第二次的茶水中,羊乳在杯中似云朵般慢慢翻滚,渐渐变成暖暖的橘色,甜香四溢。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
海沧吃着果子,嘴里依旧没停着,“我说…师弟啊,你想听吗?”
海寂将泡过三遍的茶叶倒掉,再放新的干茶泡水,“师兄,食不语,你有什么话还是等吃完了再说吧。”
海沧几口吃完果子,裂开嘴笑着,“我说嘛,你一定非常想知道小师妹的近况!”
“你把从京城飞回来的信鸽全部拦接,这世上大约没有比你更无聊的人了。”
“师兄这是为你们好,”海沧拍拍胸脯,“我都明白,小师妹还在跟你赌气不回信,我就悄悄找人跟踪了一下,你猜怎么着?这传回来的消息很让师兄我着急啊!”
海寂只低头搅动加热的羊乳,也不接话,他只好咳嗽两声把打听的消息说出来,还不忘添油加醋,“据报,小师妹进宫见过了她的姨贵妃娘娘,这之后就和雁夫人多次去成阳府走动。啊,最重要的是,她结识了皇帝过继给卢王的八公主,跟庆王的关系那是非比寻常啊!”
海寂听到这里,正在搅动羊乳的手稍微停了一下,海沧看在眼里,假装不在意地继续说:“其他的不说,这位庆王风度翩翩,正是散发男儿魅力的年纪,小师妹和他走的这么近不知合适不合适呢?”
“就这么多?”海寂语气浅浅,似乎毫不在意。
海沧批评道:“怪不得小师妹不回你的信,怎么冷的跟快冰一样!”
“师兄有空猜测师妹是否水性杨花,不如把曲誉最近的行动告诉我。”
海沧不情愿地从衣袋里掏出纸卷递过去,海寂看完后顺手扔进桌上用来热羊乳的小炉盘里。
“看来曲誉很着急,那倒不如让它再加快一些。”
他将刚刚倒出的乳茶放在桌子的另外一边,“师兄,要尝尝吗?”
海沧喝了一口,“北飏的老芥茶?怎么,邱成军有动静了?”
“邱成王子手握一支精良军队,胜仗连连,正是名声大噪的时候。他迟早会有所行动,我看倒不如借一借他的手。”
海沧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你替庆王谋划的这些事我放心,只是你到底有多了解这位邱成王子?他会不会趁机南下骚扰中原百姓?”
“足够了解!”海寂神色坚定,“首先,北飏国内斗刚刚结束,内耗巨大;第二,时下正是春汛时期,不宜大军长途跋涉;最后一点就是,邱成王子并非残暴弑杀之人,有威名也有正义,也有足够的智慧来权衡局势。”
“接下来呢?”
“什么接下来?”
“下一步呀!北荡原战败,计划就会进入另一个阶段,接下来做什么?”
海寂奇怪地看了看师兄,“很简单,北荡原战败后,朝廷一定会让离得最近的溯州驻军前去支援,接下来无论哪一方军力接收北荡原的边务都不会反对庆王继位,孙家军的**被一层层拔出来的时候,也是庆王渐渐在朝局中明朗的时候。”
海沧摆手,“我不是问这个,接下来的计划都将辗转京城,你难道不去?”
“我为何要去京城?当初与庆王言好的,我只动用江湖势力帮他稳固外面的力量,朝廷内部我不会涉及。”
海沧无奈地摇摇头,“不单是块冰,还死心眼!”
金佛寺位于西城边的山脚下,古朴而设计独特的园林围绕着富丽堂皇的院楼经堂,肃严而又庄重,只因是皇家佛寺,不免增添了许多贵气。
成阳兰儿陪着嫣贵妃去进香许愿,连萧兮则去陪卢王妃,剩下雁未语独自在殿后的檀香树院里闲逛。
一棵粗壮的银杏树花叶繁盛,簇拥在一起的青白花串相嵌在可人的小蒲扇叶底下,未语不由得站在树下观望。
庆王从侧门走入后殿,穿过几棵菩提树,远远地望见未语正站在银杏树下,他刚想走上前去,瞥见太子连珺天从大银杏树的另一侧走到未语身旁。庆王停下脚步,虽然离得不远,他的身体却正好被一丛树的枝叶挡住。
未语转头见太子站在身旁,欠身揖礼,“见过太子殿下!”
“私下里就别客气了,”太子柔和地笑着,“我也是闲逛到这里,碰巧看见你。”
“殿下不用陪陛下礼佛吗?”
“父皇倒也并不要求我们一定要信奉,虽然每年都跟着来,但也只有父皇和母后去听经礼拜。”
这段时间里,未语也曾见过太子几次,虽是匆匆几句而过,但她能感觉到太子不难相处,是位宽和的人。
“其实无碍的,信不信奉都无妨,诚心即可。”
太子虽面儿上笑着,眼睛里却闪过几丝惭愧。“我……不太理解佛教的大同大爱,我喜欢道家所言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父皇常训我太过软弱,太容易受到无为思想的影响,可是我……或许我真的欠缺果敢,生在帝王家却没有主君风范。”
未语吓了一跳,“殿下你……”她立刻想到站在面前的可是未来统治天下的帝王,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聊到是否有君王之魄的话头,她急忙改口,“殿下言重了!忧思是仁义之心,哪里是什么软弱。历来朝代有不少以仁义治天下的帝君,殿下的性情何尝不是将来天下人之福泽。”
太子苦笑,“你别怕,我自认为与雁小姐相谈亲和,今日好不容易有了这一时片刻的自由,放开心多说几句,还望小姐把我当普通的友人。平日里我无法对旁人说这些,也无人诉说”
堂堂一朝太子,竟流露出苦涩的神情,未语看着面前衣着华贵、面如冠玉却偏偏连笑都要刻意为之的人,心被莫名的揪扯了一下。他是一出生便带着无上荣耀光华的人,可这个光华不只是绚丽,更多的是承受它的重量。
未语看着他始终没有舒展的眉头,心底有一股热热的情愫慢慢涌上来,“殿下叫我未语吧,我从小生活在江湖,无拘无束,体会不到何为责之重大。这段日子我与八公主相处,才知道帝王之家的身不由己为何难。殿下说什么都可以,我愿意听,也不会对别人说,这是我与殿下的约定!”
“真羡慕八妹能与你倾心相交,”太子笑的越发柔和,“我常羡慕恣意洒脱之人,可我也明白,今生今世怕是没有那样的日子。不过,能和你无所顾忌的交谈,我已经很高兴了。”
日近晌午,未语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打算走去正殿侧门等候母亲出来。刚行至长廊尽头,拐角处闪出一个人影,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未语抬头望去,只见琪王横眉冷眼,不等她开口便率先说:“雁未语,你种想要攀附皇亲的女人本王见过不少,你想怎么样勾引庆王都行,但是意图亲近太子的那一套最好收起来,如还有下次,别怪我不顾及嫣贵妃的颜面!”
未语一时愣住,琪王从见她的第一次开始便不太友善,但之前还没有如此过激的言语,当真是奇怪,她想了想后依旧恭谨地向琪王行礼,“不知琪王殿下因何发怒,这一番说辞倒把我弄糊涂了,若是我有在什么方面礼仪不周的,还望殿下见谅!”
琪王冷哼一声,眼里满是鄙夷,“别跟我装糊涂!太子殿下以后是君临天下的帝王,怎容你一个江湖来的布衣在他面前妄自称友!还是收起你那一套狐媚妖言。”
未语心中明白了几分,她微笑着慢慢说道:“殿下所言怕是不妥,我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君主的子民,子民与君主如何就不能交谈?再者,殿下身份明贵,监视别人行为这样的事是否也太过于……”
“放肆!你不要以为进得了庆王府的门,背后又有嫣贵妃撑着,就可以无视身份等级。别忘了,你只是一介庶人,本王想处置了你是轻而易举的事!”
“……”
“你好自为之!”
琪王说完便走了,正好连萧兮跑过来,奇怪地看着神情复杂的未语,又看了看琪王远去的背影,“怎么了?琪王找你麻烦了?”
未语回过神来,笑着说:“噢没有。琪王是否脾气不太好?”
连萧兮嗤鼻,“他何止是脾气不好,又暴戾又不讲道理!他在军营里经常殴打将士,得罪了不少人,父皇虽然经常骂他,可是都不起作用。”
“琪王似乎很维护太子,那他和庆王的关系如何?”
“不太好,他呀就是因为维护太子才一直敌视我哥,以前他甚至请求父皇削去我哥亲王的爵誉,流放到外面为庶人,简直蛮横无理至极!”
未语奇怪道:“庆王和太子并无不睦啊,这是为何?”
“琪王以前在外听民间流传一句歌谣,大概的意思是我三哥庆王才是天降明君,就连南秘凤鸟都千里奉行等等,他回来以后就一直找我哥的麻烦,宁愿道听途说,也丝毫不顾及兄弟之情,他就是个冷血的人!”
未语点点头,“我明白了,琪王就是太子身边的清道夫,无论用什么方式都要扫除异己为太子铺平道路,看来琪王至今也没意识到这样做反而是在替太子殿下找麻烦。”
“反正以后遇到琪王躲开就是,不用理他!”
“不能不理,”未语摇摇头,“得想办法让琪王明白,他这样做反而会让太子的名声遭殃。”
“他是他,太子是太子,放心吧,人人都知道琪王跋扈,又有谁不知太子柔善。”
未语叹口气,“琪王支持太子的喊声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身边的人自然分的开这些,民间和江湖又怎么知道。就比如我,若不是事先认识太子,还真以为琪王的行为都是太子在指使纵容。这时间一长,琪王若继续如此我行我素,太子还未登基就已经被百姓认为有品德问题,到那时问题就大了,得赶快让琪王改正才是。”
连萧兮翻了个白眼,“他能改正?或许下辈子可以。”
未语不免着急,“哎,我的好公主!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明白,他这样做会间接害了我太子大哥嘛。诶?不过我不明白,你怎么忽然这么关心太子了?”
“我也不清楚……”未语想了想,“或许是我觉得太子的品性难得,如能一直这样宽仁和善,以后继承大统也是天下之幸。”
连萧兮歪嘴一笑,低声说:“这可未必哦,太子的确仁善,但也只有仁善的心,没有治世之才!”
未语惊异,“你听谁说的?”
“我的教学夫子说的,他也曾在内阁太师团里为太子教学,后来年纪大了便辞官养老,再后来就到王府来教我。”
未语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咱们俩私下里说说就好,千万别在别人面前说。”
“不会的,”连萧兮吐了吐舌头,“也确实不能乱说,太师团里二十几号人无一敢说太子无才,想必是因为我父皇维护的缘故。我的夫子老了,我可不想给他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