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爷对这位骁骑大将军印象不错。他虽然年少成名,但并不自视过高,且有礼有度,既有将军的勇武,更有文人的儒雅之态,实在是难得的后生。
“将军言重了,若是将军去了江南,定要去老夫府上,老夫要好好谢谢将军今日的救命之恩。”
何斐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许婉,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何斐便厚颜向伯父讨一张帖子了。”
许老爷从袖袋里取出一张帖子递给何斐,“将军若是去了江南,可一定要告知老夫一声,老夫也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何斐扫了眼后面许婉的马车,朝许老爷点了点头,“一定。”
二人说话的时间,连翘已经吩咐那两个没有受伤的家仆将马车赶了过来,许夫人受此一惊,身子有些不适,便先上了马车,她对许老爷道:“何将军不远赶来,定是有什么要事,老爷你受了伤便先上马车歇息吧,有什么事让婉儿来。”
许老爷自然不傻,单看这一会儿工夫这位何斐大将军已经看了婉儿不下数次,便知道他是因何而来了。对许婉道:“为父适才受了伤,有些疲累,既然将军有事,你便替为父小陪一下吧。”说完便朝何斐拱了拱手上了马车。
没有了许老爷,何斐松了口气,看着许婉的目光也热切许多。他有许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只道:“适才可有受伤?”
许婉轻笑一声,眸中眼波流转,摇了摇头,好奇的问道:“你今日不应该是在将军宴请表姐姐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何斐只觉这世间最美的也不过是她嘴角的那一抹浅笑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我那帖子请的是你,既然你不在,我自然可以离开。”
许婉听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张狂不羁,哼了哼,眼见时辰有些不早了,便道:“你还有什么事,若是无事,我们便要离开了。”
何斐多想将她留下,可他不能,甚至连一句太过关切的话都不能说。他点了点头,道:“无事了,路上多加小心,若是,若是到了家中,可否写封信告知我?”
许婉挑了挑眉,袖子一甩上了马车,清脆的声音徐徐传来,“多谢大将军挂怀,许婉告辞了。”
马车缓缓离去,何斐站在官道上望着渐渐走远的马车久久不愿离去。
他昨夜便得到了许婉一家离去的消息,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她既然走了,那便如此算了,可他脑中始终萦绕着许婉那张如花一般的笑颜,消散不去。他想了一整夜,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想他堂堂平南王世子骁骑大将军,竟然被一个丫头嫌弃如此,哀叹一声,再多的不甘,他也实在是丢不起那个脸再追出去。
可他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却在次日听到王莹的话后再起波澜。
原来她这么看不上他,何斐苦笑,但更多的是莫名。想他与许婉初次相见,他也没做什么惹她不快的事啊,怎么就会让那丫头记恨上了呢。
“将军,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莹儿一直不信,直到见到了将军,才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王莹走到何斐身份,柔声说道:“莹儿不才,不知能否做那个能令将军回心转意之人?”
何斐心中冷笑,看都不看她一眼,挥了挥手,淡淡下了逐客令,道:“本将军今日请的是婉儿,既然婉儿不在,王姑娘便回去吧。”
王莹离去后,何斐便立即命人备马,从帝都到驿馆整整三十里的路,他一刻也没有休息,终于在许婉一家最危急的关头赶到。
虽然没能好好的与许婉说上几句话,但他能感觉到许婉明显软化下来的态度,这更坚定了他要将这“与美人斗,其乐无穷”继续下去的决心,他就不信,凭他何斐如此身份,如此相貌,还不能让那丫头动心?
骄傲狂妄如何斐,根本不曾将许婉那所谓的未婚夫婿放在眼里。
何斐看着许婉的马车慢慢消失不见,良久,他才收起满心浓浓的不舍,转身去牵马,却忽然看见一支碎成两半的玉簪落在地上,他走过去捡起来,见正是那日王府宴会上许婉佩戴的那支。何斐挑了挑眉,扫了眼手中的帖子,轻笑一声将玉簪收进了袖袋里。
他早说过,他们来日方长。看来,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策马回到帝都已近午夜,何斐奔波一整日却不见丝毫疲惫,将马交给侍卫,何斐缓步来到书房。
他思前想后,总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唤来了身边最得力的侍卫魏延。
将今日的事告诉魏延后,何斐沉声道:“去给我好好查一查,究竟是什么竟敢人花钱买凶,另外,派暗魂组的人手悄悄跟在许婉一家后面,只许小心保护,不许暴露身份。”
春年以来,朝中局势有些不太平,何斐身为朝中新贵,自然众人是巴结和拉拢的对象。但他生性洒脱,最是看不惯朝中那结党营私之事,是以也得罪了不少大臣。
暗魂是何斐的心腹,是平素里在暗处保护他的人。可这种时候他们竟然被指派去保护许婉一家,魏延身为何斐的心腹,又是暗魂的管事,心中自然是惊讶的,但他却懂事的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向何斐禀报了一些今日他不在帝都时所发生的事,便领命下去了。
魏延走后,何斐将一些紧急的公务处理完,虽然已近午夜,但他却毫无睡意。今日发生的事于他来说太过仓促,他需要找人好好的倾吐一番,否则,他今夜定燃是彻夜无眠。
将手中毛笔扔到一旁,何斐起身来到内室换了身衣袍,从后门出去,在夜色的掩映下,几个纵身便消失于帝都之中。
城外月老庙。
格里散着一头长发,身上衣着端正,肩披黑袍大氅,斜斜的靠在一株梅树上,举杯独酌,亦是一副尚不打算歇息的样子。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你倒是好兴致。”
梅林中燃着一尊小炉,上面正温着一壶香酒。
何斐缓步来到格里身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扔到一旁,取过一旁的酒杯便倒了一杯。
夜色正浓,寒意正盛,而酒却是温热正好。何斐啜了一口,啧叹一声,“还是你会享受,我倒是有些后悔当初将你擒来了,本来是让你做人质的,谁成想竟让你在这里享起了福。”
格里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道:“你若是觉得这种日子不错,不如将我放了,待我回去,我用比这好上百倍的待遇招待你,让你去做我匈奴的人质?”
何斐哈哈大笑,拍了拍格里的肩,摇头道:“人各有志,兄弟我志不在此,所以你的提议,我可是爱莫能助。”
格里淡淡一笑,“你的志向是什么?美人儿?”
何斐自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叹了口气,“人生苦短,当行乐时须行乐。”
“听说你今日为了那许家的小姐追出城外三十里,不知可否追上了?”
何斐看他一眼,说:“你消息倒是灵通,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追出城外三十里,难道还不知我是否追上?”
格里倒了杯酒,慢慢饮下,说:“我这不是看你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故有此一问。”
何斐想起今日情景,缓缓说道:“追,倒是追上了,只是,我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我今日去的晚了。”
夜色下,何斐神情沉静,漆黑的眸子里是浓浓的深情。他想起今日被那蒙面人吓得面色发白的样子便心有余悸,若是他晚到一刻,不知许婉会怎么样。
格里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低叹一声,想不到那只见了数面的许婉竟有如此魅力,让名声在外的骁骑大将军竟然这般轻易的便陷入了情网之中。
这是不是说,他手中又多了一个他的把柄?